第8节:第七章：踏雪寻梅
《皇后纪》已完结出版 作者:花半里
第8节:第七章：踏雪寻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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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朝下天凤六年，终于在繁杂冗长的祭祀和热闹的逐傩舞中过去，除夕夜，沈昼在晃然如梦的感觉中渡过。(小说1314最新章节首发)
年后亲戚走动比较多，家在正月的前半个月几乎天天都有亲戚和门客走动，筵席不断。其实这个传统倒也不陌生，二千年以后的后世们也仍然在延续这样的传统，只不过沈昼成年后平日忙于工作，极少曾参于过这类亲戚间的走动，慢慢的也就疏淡了下来，对于走亲戚也没有太大的热情。
何况这里又少有她认识的人，所以只好终日躲在书房里面捧着一堆堆的竹简努力学习篆体字。正月半的时候下了几天大雪，习研支开窗子，她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她丢掉竹简走过去，一股寒风吹雪的冷意扑面而来，虽然入眼的仍是家宽阔的大院子，但因为裹了一层银装，便感觉一切都变得有新意了。
二十一世纪全球变暖，她又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习惯了南方的冬天那些零星的雪花，和江南婉约的节气，何曾经历过这么冷的冬天？初见这样大雪封天的景象，居然有些震慑了。
身穿棉衣的奴仆都在院子里扫雪开径，那雪足有一尺来厚，一脚踩过去便盖过了小腿，沈昼看着看着突然来了兴致，转身就要出门，习研随手抓起一件盘金云纹绣金线的大红色鹤氅追过去：“姑娘，外头冷，您好歹披件大氅！”
沈昼耐心等习研给她系好了大氅罩好了雪帽，这才掀开厚厚的帷幔快步下楼去了。
外头青石路上的积雪都被扫到了两旁，她看着，忽然就觉得刚看到满院银装素裹的激动心情一下子就给冲没了，不禁有些失落起来，远远看到就两兄弟在雪堆里闹着玩，一旁围着两个奴婢跟着他们来回跑着照料着，沈昼忍不住抿嘴，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小孩子倒是都喜欢打雪仗。
就两兄着看到她都跑过来，大叫着：“姐姐来玩啊！”
沈昼笑，让她远远看着旁人玩倒是可以，但若让她也像这样没模没样的跟着打雪仗她是万万做不来的。
“就儿可知道这附近哪里种有梅树？”
就指着离宅不远的一座小山道：“那里就有梅树啊，姐姐不知道么？”
沈昼想了想，这个时节踏雪寻梅也是一种诗情画意啊，以前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机会，现在天时地利人合齐聚了，若不好好体会一下其中意境就真浪费了这老天同赐给的这好天好时好景好机会了。
习研原本是要备軿车的，沈昼制止了她，踏雪寻梅要的便是这种一路嗅着梅香寻过去的乐趣，坐了軿车去又有什么意思？
习研抿嘴笑：“姑娘您到时可不要喊累才好。”
沈昼不以为然，不过走两步路而已，她还没有那么娇弱。
但出了氏坞堡大门没多久，她便开始后悔了，府门口的雪倒地扫得挺干净，可是再往前走便行不通了，那么深的积雪，走一步几乎都及膝，还没有走到一半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出了一身的汗了，心底那点踏雪寻梅的小浪漫早让这及膝的大雪给淹没了。
她搭着习研的手努力往前走，习研道：“姑娘，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回头叫奴仆将这积雪打扫干净了姑娘再过去。”
不想沈昼却道：“都走了一半了，现在再想回头，那我之前的那些力气不都白费了？再走一程就到了。”既然迈出了脚，就要一股作气走到终点，半途而废不是她的风格。
等爬上山顶的时候，沈昼已经累得双腿发软了，习研有心抱怨她几句，但话到了嘴边却到底也没有说出口，只是拂了块石头扶她坐下，沈昼伸手捂住冻得通红的双颊，看着这小山头上寥寥数棵梅树，粉红的花瓣映着晶莹剔透的冰雪，秀丽中透着一股子冰清玉洁的傲然风骨，倒是吃吃地笑了起来。
习研取出手炉拉过她的双手给她捂上，又将袖子给她捂得严实了，才略板下脸道：“姑娘倒还笑得出来！”说着给沈昼整了整沾湿的裙裾，“这要是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看回去奴婢要挨主母骂的！”
沈昼难得心情好，便与她说笑道：“哦，原来你同我闹了这半天脸子，就是因为这个啊？”
习研瞪眼：“姑娘！”
沈昼捂着手炉站起身，走到一棵梅树旁细细地看。以前看了那么多咏梅的古诗，却突然怎么也想不出来了，想了半天脑子里也就只有那么一句不太应景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她伸出指尖点了点一瓣梅花，粉色的花瓣浸着晶莹剔透的冰雪，映着她粉色的指尖，竟也衬得美不胜收起来。是谁说“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后更无花”的？也不想一想，若菊花是“此花开后更无花”，那这梅花又算什么？
正抿着嘴笑，习研在身后轻轻唤了一声：“姑娘。”
她眉眼含笑地回过头，问：“怎么？”
习研指了指一旁，“邓公子。”
她抬眼，看到邓禹清清朗朗地站在一株梅树下，映着满树的梅花，当真是面如冠玉，清秀佳绝。
她嘴角的笑慢慢收起，但须臾却又扬了起来，含笑道：“邓公子。”
“这样冷的天，你为何跑到山上来？”
“踏雪寻梅。邓公子呢？”
邓禹看了看她身后的积雪，嘴角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笑了笑，说了一句：“看到你们上山，便跟过来了。”
闻言，沈昼微窘，但随即释然，浅笑道：“听闻踏雪寻梅向来为文人雅士所钟爱，此山有梅，姬慕雅而来，人家骑驴寻梅，我是踏雪寻梅，却不想为雪所阻……倒是叫邓公子笑话了。”
邓禹清亮的眼睛深深注视着她，道：“你的心思倒是没有前两年重了。”
沈昼错开一步，向前走过去，看着满山遍野的积雪，浅笑：“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她指着山下白皑皑的空旷，道：“人家都说，瑞雪兆丰年，你看，这白茫茫的一片世界，今年必定是个好收成了。”
身后的邓禹却突然冷笑：“新市人王匡与王凤造反，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沈昼微挑眉稍，她只是听兴说了此二人联合了颍川王常、成丹，又说服了南郡张霸、江夏羊牧等一起造反，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她猜测也不外乎是官逼民反之类的原因。
“新朝的法令，琐碎苛刻，百姓动辄触犯禁网，不能耕田种桑，徭役甚为繁重。而旱灾、蝗灾又接连发生。官吏残暴，利用新出的禁令强占民财。富人甚至都无法护得自己的田产，何况穷苦百姓？四年时，荆州大饥馑，百姓逃入山野沼泽，挖掘荸荠而食，人们为了活命，相互争夺那一点点的荸荠，而恨不得斗得你死我活。王匡、王凤出面调停，于是便被推做首领。”他微叹，“这就是他们起兵的最初原因。”
沈昼沉默不语，耳中听到的事实让她受到冲击，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那个“何不食糜”的傻皇帝。她是个做新闻的，对于民生大计这些本应想得比别人更远，但是自来到这里，却似乎所有的智商都在退化，“才思敏捷”四个字更是不要提。那些因饥饿或造反或饿死的片段她只觉得不真实，从来没有想过，食不果腹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你只看到你们家的良田数百倾，舆马仆隶比于邦君，从来不必担心饥饿。却不知道……所谓瑞雪兆丰年，今年夏收能有好收成的，整个新野，甚至整个南阳郡，也只有刘家。”
刘家？沈昼侧头看他，不解：“为什么？”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一九穗’之说？”
沈昼摇头，她怎么可能知道。
“一个麦子上结了九个穗，叫做‘秀’，舂陵刘文叔出生时，刘家麦田一九穗，是为大吉之事，故其父便为其取名‘秀’字。至今仍有人传闻说刘秀是天贵之命。”
沈昼眉峰一动，随即遂垂眸掩饰，慢慢地开口：“刘秀？我曾听人说起过此人，也听说……连他兄长都说他是‘真乃刘仲也’”
邓禹眉目动了动，冷笑一声，沉敛地道：“刘秀此人……我与他同窗两年，对他也算知之甚深，旁人都只道他是那一心稼穑的刘仲，却不知此人有牧人御众之才，深不可测，前途无量。”
这是沈昼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称赞刘秀，不带一丝的贬意，完全而纯粹的推崇，这让她开始对邓禹这个少年有点瓜目相看了。
“旁人都瞧不起他，为何偏偏只有你赞他好？因为朋友的关系么？”
邓禹负手冷笑：“旁人会瞧不起他，那是因为这个人太会藏了！他蒙蔽了所有人，包括他的家人在内。”
沈昼笑，看来这个邓禹还真是了解刘秀呵！
所以，她想，越是会隐藏自己的人，才越是最可怕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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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亲戚走动比较多，家在正月的前半个月几乎天天都有亲戚和门客走动，筵席不断。其实这个传统倒也不陌生，二千年以后的后世们也仍然在延续这样的传统，只不过沈昼成年后平日忙于工作，极少曾参于过这类亲戚间的走动，慢慢的也就疏淡了下来，对于走亲戚也没有太大的热情。
何况这里又少有她认识的人，所以只好终日躲在书房里面捧着一堆堆的竹简努力学习篆体字。正月半的时候下了几天大雪，习研支开窗子，她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她丢掉竹简走过去，一股寒风吹雪的冷意扑面而来，虽然入眼的仍是家宽阔的大院子，但因为裹了一层银装，便感觉一切都变得有新意了。
二十一世纪全球变暖，她又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习惯了南方的冬天那些零星的雪花，和江南婉约的节气，何曾经历过这么冷的冬天？初见这样大雪封天的景象，居然有些震慑了。
身穿棉衣的奴仆都在院子里扫雪开径，那雪足有一尺来厚，一脚踩过去便盖过了小腿，沈昼看着看着突然来了兴致，转身就要出门，习研随手抓起一件盘金云纹绣金线的大红色鹤氅追过去：“姑娘，外头冷，您好歹披件大氅！”
沈昼耐心等习研给她系好了大氅罩好了雪帽，这才掀开厚厚的帷幔快步下楼去了。
外头青石路上的积雪都被扫到了两旁，她看着，忽然就觉得刚看到满院银装素裹的激动心情一下子就给冲没了，不禁有些失落起来，远远看到就两兄弟在雪堆里闹着玩，一旁围着两个奴婢跟着他们来回跑着照料着，沈昼忍不住抿嘴，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小孩子倒是都喜欢打雪仗。
就两兄着看到她都跑过来，大叫着：“姐姐来玩啊！”
沈昼笑，让她远远看着旁人玩倒是可以，但若让她也像这样没模没样的跟着打雪仗她是万万做不来的。
“就儿可知道这附近哪里种有梅树？”
就指着离宅不远的一座小山道：“那里就有梅树啊，姐姐不知道么？”
沈昼想了想，这个时节踏雪寻梅也是一种诗情画意啊，以前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机会，现在天时地利人合齐聚了，若不好好体会一下其中意境就真浪费了这老天同赐给的这好天好时好景好机会了。
习研原本是要备軿车的，沈昼制止了她，踏雪寻梅要的便是这种一路嗅着梅香寻过去的乐趣，坐了軿车去又有什么意思？
习研抿嘴笑：“姑娘您到时可不要喊累才好。”
沈昼不以为然，不过走两步路而已，她还没有那么娇弱。
但出了氏坞堡大门没多久，她便开始后悔了，府门口的雪倒地扫得挺干净，可是再往前走便行不通了，那么深的积雪，走一步几乎都及膝，还没有走到一半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出了一身的汗了，心底那点踏雪寻梅的小浪漫早让这及膝的大雪给淹没了。
她搭着习研的手努力往前走，习研道：“姑娘，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回头叫奴仆将这积雪打扫干净了姑娘再过去。”
不想沈昼却道：“都走了一半了，现在再想回头，那我之前的那些力气不都白费了？再走一程就到了。”既然迈出了脚，就要一股作气走到终点，半途而废不是她的风格。
等爬上山顶的时候，沈昼已经累得双腿发软了，习研有心抱怨她几句，但话到了嘴边却到底也没有说出口，只是拂了块石头扶她坐下，沈昼伸手捂住冻得通红的双颊，看着这小山头上寥寥数棵梅树，粉红的花瓣映着晶莹剔透的冰雪，秀丽中透着一股子冰清玉洁的傲然风骨，倒是吃吃地笑了起来。
习研取出手炉拉过她的双手给她捂上，又将袖子给她捂得严实了，才略板下脸道：“姑娘倒还笑得出来！”说着给沈昼整了整沾湿的裙裾，“这要是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看回去奴婢要挨主母骂的！”
沈昼难得心情好，便与她说笑道：“哦，原来你同我闹了这半天脸子，就是因为这个啊？”
习研瞪眼：“姑娘！”
沈昼捂着手炉站起身，走到一棵梅树旁细细地看。以前看了那么多咏梅的古诗，却突然怎么也想不出来了，想了半天脑子里也就只有那么一句不太应景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她伸出指尖点了点一瓣梅花，粉色的花瓣浸着晶莹剔透的冰雪，映着她粉色的指尖，竟也衬得美不胜收起来。是谁说“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后更无花”的？也不想一想，若菊花是“此花开后更无花”，那这梅花又算什么？
正抿着嘴笑，习研在身后轻轻唤了一声：“姑娘。”
她眉眼含笑地回过头，问：“怎么？”
习研指了指一旁，“邓公子。”
她抬眼，看到邓禹清清朗朗地站在一株梅树下，映着满树的梅花，当真是面如冠玉，清秀佳绝。
她嘴角的笑慢慢收起，但须臾却又扬了起来，含笑道：“邓公子。”
“这样冷的天，你为何跑到山上来？”
“踏雪寻梅。邓公子呢？”
邓禹看了看她身后的积雪，嘴角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笑了笑，说了一句：“看到你们上山，便跟过来了。”
闻言，沈昼微窘，但随即释然，浅笑道：“听闻踏雪寻梅向来为文人雅士所钟爱，此山有梅，姬慕雅而来，人家骑驴寻梅，我是踏雪寻梅，却不想为雪所阻……倒是叫邓公子笑话了。”
邓禹清亮的眼睛深深注视着她，道：“你的心思倒是没有前两年重了。”
沈昼错开一步，向前走过去，看着满山遍野的积雪，浅笑：“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她指着山下白皑皑的空旷，道：“人家都说，瑞雪兆丰年，你看，这白茫茫的一片世界，今年必定是个好收成了。”
身后的邓禹却突然冷笑：“新市人王匡与王凤造反，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沈昼微挑眉稍，她只是听兴说了此二人联合了颍川王常、成丹，又说服了南郡张霸、江夏羊牧等一起造反，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她猜测也不外乎是官逼民反之类的原因。
“新朝的法令，琐碎苛刻，百姓动辄触犯禁网，不能耕田种桑，徭役甚为繁重。而旱灾、蝗灾又接连发生。官吏残暴，利用新出的禁令强占民财。富人甚至都无法护得自己的田产，何况穷苦百姓？四年时，荆州大饥馑，百姓逃入山野沼泽，挖掘荸荠而食，人们为了活命，相互争夺那一点点的荸荠，而恨不得斗得你死我活。王匡、王凤出面调停，于是便被推做首领。”他微叹，“这就是他们起兵的最初原因。”
沈昼沉默不语，耳中听到的事实让她受到冲击，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那个“何不食糜”的傻皇帝。她是个做新闻的，对于民生大计这些本应想得比别人更远，但是自来到这里，却似乎所有的智商都在退化，“才思敏捷”四个字更是不要提。那些因饥饿或造反或饿死的片段她只觉得不真实，从来没有想过，食不果腹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你只看到你们家的良田数百倾，舆马仆隶比于邦君，从来不必担心饥饿。却不知道……所谓瑞雪兆丰年，今年夏收能有好收成的，整个新野，甚至整个南阳郡，也只有刘家。”
刘家？沈昼侧头看他，不解：“为什么？”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一九穗’之说？”
沈昼摇头，她怎么可能知道。
“一个麦子上结了九个穗，叫做‘秀’，舂陵刘文叔出生时，刘家麦田一九穗，是为大吉之事，故其父便为其取名‘秀’字。至今仍有人传闻说刘秀是天贵之命。”
沈昼眉峰一动，随即遂垂眸掩饰，慢慢地开口：“刘秀？我曾听人说起过此人，也听说……连他兄长都说他是‘真乃刘仲也’”
邓禹眉目动了动，冷笑一声，沉敛地道：“刘秀此人……我与他同窗两年，对他也算知之甚深，旁人都只道他是那一心稼穑的刘仲，却不知此人有牧人御众之才，深不可测，前途无量。”
这是沈昼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称赞刘秀，不带一丝的贬意，完全而纯粹的推崇，这让她开始对邓禹这个少年有点瓜目相看了。
“旁人都瞧不起他，为何偏偏只有你赞他好？因为朋友的关系么？”
邓禹负手冷笑：“旁人会瞧不起他，那是因为这个人太会藏了！他蒙蔽了所有人，包括他的家人在内。”
沈昼笑，看来这个邓禹还真是了解刘秀呵！
所以，她想，越是会隐藏自己的人，才越是最可怕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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