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皮裹痴骨 作者:骈四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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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死在一个寻常无比的傍晚,那一天,无风无浪,太阳升起后又落下,竹溪去了夜班,阿文还没收工回来,墨如鸦正在安宅聆听管家阿余的教诲:“阿墨,你是个聪明人,不论你在安宅听到什么,撞见什么,都不要往外说。当然,基于工人的忠诚程度,安宅会给予你们一定的保密费,安生说你做得不错,这两千块是给你这个月的奖励。”

    阿余拿出两千港纸,墨如鸦神情寻常,瞧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阿余挑起她精细的眼睛,在墨如鸦脸上梭巡了一遍,实在是个标致女子,无奈真是土了一些。阿余在安宅服务十几年,安生的女朋友换了又换,不是女明星就是高级白领,环肥燕瘦她都见了个遍,墨如鸦就凭这一双清澈如水的瞳眸就将那些个妖妖娆娆的狐狸精比了下去,阿余心里默叹一声:此人乃真绝色也。

    墨如鸦穿着墨绿混翡红的格子衬衫,衬衫扣子扣在手腕处,她双手接过阿余手中的钱,说:“多谢阿余。”这声音温温柔柔的,散开了七月的烈日,阿余心中一动,说了一句:“阿墨,其实你是年轻女生,可以穿得活泼一些的。”

    墨如鸦活过的这六百年,她从朱棣称帝活到崇祯吊死,在大明亡国以后,她就躲在了蜀地的深山里。她不老不死,害怕人家瞧出她的怪异来,深山老林里人烟寂寂,她这一躲,就藏了二百余年。再出来的时候,别说明朝的皇帝,就连清朝皇帝都没有了。天下变成了军阀混战的局面,她又躲回了林子里,也不知过了多少年,也许是三五年,也许是十来年,林子里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墨如鸦无法,只得拿了两个银锭子换了一张出海的船票。船去了法兰西,墨如鸦又在法兰西过了十多年,她是不会老的,所以从法兰西搬去了德意志,恰逢遇上德意志打仗,她又拿一锭金子去银行换了钱,转道去了西班牙。她在西国的一个小镇子里住了二十多年,靠缝纫为生,若是周转不灵时,她就拿点金豆子去银行换钱,这么些年,也算过得安稳。允炆说的不错,金银是硬通货,无论何时,都是使得的。

    墨如鸦女红了得,允炆常说,她的女红堪为京师贵女们的表率,那时她以为允炆是哄她的,后来才知道,她的一方绣工,价值千金。一方绣品出来的太慢,可她时间多,别人一年两年的缝纫,她有十年百年的时间去缝纫,只不过,如今允炆死了,萧哥哥又不在了,这惶惶世道里,孤身女子穿的那样漂亮,焉知福祸?

    自西班牙回来,她先去了北京城,朱棣修的皇宫里头不许住人了,谁都可以进去,只要买张票就行。她心痛得很,允炆,你想看见如今的天下吗?你是洪武皇帝点出来做皇帝的人,这苍茫世道,乱了,也变了。

    墨如鸦这一生,最恨的地方就是北京城,她没有住上三五年,也没有住上三五天,她绕着巍峨皇宫走了一圈儿,就离开了。朱棣夺了允炆的江山,可他的江山呢,现今又在哪里?

    她离开北京直接来了香港,那时候修伯刚出狱,在街道做洒扫,见她一个独身女子,指导她找个地方住下先,再寻求生计。然后她认识了阿文爸爸,又认识了阿文,他们都是好人。墨如鸦想,等她走了,她一定要给阿文和他爸爸留下点什么,或许送他们一方允炆用过的砚台,应该还能值点钱。

    墨如鸦静静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阿余咳一咳,道:“好了,今日你先回去,明日再过来。”话刚说完,安葛生就站在了门口,他示意阿余先出去,墨如鸦瞧着他,不知他有何指教。

    安葛生倒也爽快,直接道:“墨小姐,你是聪明人,我也不和你兜圈子,玉蝴蝶跑路了,她偷了我一份文件跑路了,你给我把她找回来,我替英修要回公道,怎么样?”

    这话有些惊人,墨如鸦垂下眼眸,不知如何作答。安葛生笑道:“墨小姐入我安宅难道不是为了英修当年的事情,难道是我猜错了?墨小姐,你同英修和竹溪都住在同一条巷子里,你恰巧又来我安宅应征工作,这总不能都说是巧合吧?”

    修伯是替人入狱的,那人也没给相应的赔偿,安葛生就是当年那桩案子的经手律师,自那日玉蝴蝶过来大闹一场,墨如鸦又用那样奇异的眼神瞧了安葛生一眼后,安葛生便开始留意这位村土的墨小姐。墨如鸦,女,三年前来港,同出狱的英修和竹溪一家交好,过去在缝纫店任职,最近一个多月来安宅服务,这么明显的意图,他安葛生又不是傻子。资料里唯一不足的是,查不到这位墨小姐过去的踪迹,她没有任何公司的就职记录,也没有就学记录,似乎凭空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

    安葛生修养极好,他也不催促墨如鸦,就静静等着面前女子的答复。半晌,墨如鸦吐出一句:“晚了,修伯不行了,要赔偿也无甚意义了。”

    安葛生面上含着笑容,也不知是不是在讥诮这女子的天真不知事。

    墨如鸦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不停,当日那个警察仔打给她,那头说:“阿墨,你快回来,修伯,修伯他过世了。”墨如鸦吸一口气,转身要走,安葛生在后头说了一句:“墨小姐,死者已矣,节哀顺变。”

    修伯走时无一人在他身边,唯有苏荫杭巡逻时,路过小巷进来看了一眼,才发现修伯已经闭气了。老人走得也算安详,他躺在小木床上,面色已经白了,苏荫杭找不到阿文,转而打给墨如鸦。墨如鸦回来时,心跳突然漏了几拍,自从允炆和萧醉吟都丧身在那场大火里,她这些年月里,很少大悲大喜、动怒伤神了。

    漫长的岁月无声过去,在香港这个地方,墨如鸦的心突然开始抽痛,短短几步路,她几乎要扶着墙壁才能迈进那一方低矮的小屋,苏荫杭站在门口,说:“修伯过世了,要不要通知他的家人?”

    “修伯有一个女儿,叫英念初,阿文知道她的电话。”

    苏荫杭又给阿文打了一通电话,“嘟嘟嘟”忙音,苏荫杭道:“也许阿文在上工,没听到。”

    竹溪在工作时被人误伤了,险些断了一条腿,阿文开小巴士又撞到豪车,对方要求赔钱,修伯进了墓园,竹溪想要磕头拜一拜都弯不下腿来。竹溪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念叨:“阿修,你想见女儿,我答应你的,也没兑现,如今我想拜拜你都不行,都不知我做了什么祸,怎么会撞见这么多不好的事情。阿修,我愧对你啊!”

    阿文去扶竹溪,劝道:“阿爸,你不要这样说,修伯听见会不开心的,知道吗?”竹溪又一巴掌刮在阿文脸上,骂道:“你没用,叫你带个人回来都做不到,阿修白疼你一场,你有什么脸面对着他,真是……不孝子,我白生你了!”

    阿文头上还裹着纱布,他爸爸一巴掌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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