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 作者:grapefru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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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仍然是连头也没抬:“可是我吹个气球你都说弄得不对,既然觉得我做不好,你就自己做吧。”

    女人似乎还想继续争吵,然而忽然想到了门口还站着一个外人。她转向许哲,有些尴尬地说:“不好意思,你说你有什么事?”

    许哲告诉他自己有一条宠物蛇,因为朋友的疏忽逃了出来。他还没说完就被女人的尖叫声打断了。

    “蛇!蛇!”她一边喊着一边冲进屋里去:“浩浩!浩浩呢?……”

    许哲想向她解释说阿花并没有毒,性情也很温顺,躲着人的可能性远远大于攻击人的可能性。可她叫的声音太大,跑得太快,大概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许哲又向里看了一眼,沙发上的那个男人仍然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仿佛这一切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两个人是怎么能够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许哲疑惑。

    女人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回到门口,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蹲在孩子面前,将孩子裸露在短袖短裤外的胳膊和腿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口中还念念有词:“浩浩,你告诉妈妈,你看到蛇了没有?蛇咬你了没有?……你今天都要紧紧跟着妈妈,哪儿也不许自己乱跑,听见了没有?妈妈待会儿就给小朋友们打电话,让他们晚上不要来了……”她又抬起头冲许哲喊:“养什么不好非要养蛇!我告诉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小男孩一只手里拎着变形金刚的脖子,一脸懵懂又不满的样子:“可是你们答应我说……”

    许哲想要告诉她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女人“嚯”地一下又站起来,提高了声音冲着屋里喊:“韩志清,你是死人吗?你儿子都快被蛇咬死了你也不吭一声!你跟你的手机死在一起去算了!”

    “你够了没?我平时工作压力那么大,就玩手机的时候能稍微放松一下,你还每天都不能让我清静一会儿,”那男人不满地抱怨,但好歹还是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机走了出来。

    这倒是很像自己以前会对方谨睿说的话。不知为何许哲忽然想到。“我都快累死了,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我画图画得都要疯了,你就不能让我静静吗?”“我要一个人进屋待会儿,你别来烦我。”“说好了这个房间是我自己的空间,离我远点你听不懂吗?”……

    “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叫韩志清的男人的声音把许哲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他赶忙向他们解释说自己丢的蛇绝对没有毒,而且胆小温顺,一般情况下不会伤人。

    “它长这样,”许哲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传单,展开了递给他们:“叫玉米蛇,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网上查查,真的没有毒。”他又告诉他们说如果万一看到了阿花,拜托一定要打传单上的手机号告诉他。

    “你看,一条没有毒的蛇你也大惊小怪成那样,”那男人向女人抱怨完,又转向许哲:“你放心,我们要是看到了,肯定会告诉你的。”

    “没有毒那也是蛇,”女人虽然渐渐平静了下来,但还是对男人的态度有些不满:“我能不害怕吗?”

    “我就不怕,”男人不以为然地说:“要不是怕你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的话,说不定我也想养一只。”

    “你要是敢养,我立刻带着浩浩搬出去住!”

    那男人没有再跟女人争论,只是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进屋去了。”然后冲许哲点点头,算是道别,又回到了沙发上捧起手机。

    许哲觉得自己该说的已经说了,正想告辞,忽然听到一直沉默着的浩浩开口问:“叔叔,你为什么要养蛇啊?”

    许哲的第一反应是纠正他说什么叔叔?叫大哥哥!然而他低头看了看那个小男孩,还是住了口。

    他忽然反应过来,在一个这么大的孩子眼中,自己确实是可以当叔叔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养蛇呢?

    许哲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温和地回答道:“叔叔有个朋友家里养了蛇,叔叔觉得很有意思,就也想养一条。”

    4

    这个答案至少算是部分属实吧。

    许哲当时确实有一个朋友家里养了蛇,还拍了一些照片发在社交网络上。许哲一向对漂亮、看起来很酷、有个性的东西缺乏抵抗力,对着照片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决定,他也想养一条。

    那时许哲跟方谨睿住在一起。方谨睿已经工作了,许哲还在读硕。许哲记得当时方谨睿听了他的这个想法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小哲,”方谨睿说:“宠物不是摆设,你觉得漂亮就可以养。你知道养蛇需要做些什么、该怎么养吗?”

    “不会我可以学啊,”许哲说。方谨睿的语气是一贯的温和,可许哲觉得对方这是小看了自己。

    方谨睿劝他先查些资料再做决定。可是许哲最讨厌别人拦着自己。方谨睿说得越有道理,许哲越是生气,越是非要养蛇不可。

    “你要是不让我养,我就买来养在自己房间里,你管不着!”最后许哲冲方谨睿喊了这样一句。

    所谓许哲自己的房间,是方谨睿博士毕业开始工作后,两人选房子时许哲提出的要求。起初的理由是许哲时不时需要熬夜作图做模型,不想打扰方谨睿休息。

    再正当不过的理由。

    只是后来渐渐变成了许哲忙于工作时不想被人打扰、许哲心情不好时不想被人打扰……许哲需要自己的空间,在里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无权过问,包括方谨睿。

    所以这样的话说出来,方谨睿只好叹了一口气,说,既然你那么想养,就养吧。不过小哲,不用放在你房间里,要养我们就一起养。

    后来他们买了阿花。许哲还是没有去查资料,倒是方谨睿做了许多功课:该用什么样的饲养箱、什么样的加热装置、饲养箱里需要放哪些东西、平时该如何喂养,等等等等。买来蛇之后,许哲随口取了“阿花”这个名字,又拍了几张照片,渐渐地热度也就过去了。平时从喂食到清理饲养箱,基本从来都是方谨睿负责。

    再后来他们分手的时候,许哲才记起来当初死活要养蛇的人是自己,现在放手不管似乎不太合适。在他的坚持下,方谨睿同意让他带走阿花。可方谨睿显然是担心他能不能照顾好阿花的,所以才事无巨细地列出了各种注意事项发进他的邮箱,最后还加上了一句如果不想养了,请一定把阿花送回来。

    许哲在这种时候多少还是要脸的,怎么可能真的把阿花送回去。所以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始学习养蛇。好在虽然在方谨睿看来许哲缺乏责任感,但许哲毕竟不是个冷酷残忍的人,不会看着无辜的小动物在自己手里平白受苦。这两年认真照顾阿花,倒真的渐渐成了他生活中再自然不过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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