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师 作者:小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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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教训就好,以后别胡乱说话。”

    正文 第329章 女帝师五(54)

    银杏嘻嘻一笑:“就知道姑娘是最宽厚的。”说罢扬起胳膊,楼下的小钱虽提着斧子,却早眼巴巴望着楼上了,见银杏扬臂,扛起斧子一溜烟往前面去了。

    高旸入府时,我仍在露台上坐着。一轮红日孤零零悬在汴城的琼楼玉宇之间,把灰蒙蒙的天空映成一片赭红。城墙上的旗杆影影绰绰,旗帜飘飞如烟。河水暗沉,舳舻偃帆。群鸟飞过落日,像飘起黑色的雪。风中还有淡淡的焦冷气息。

    高旸脚步虽轻浅无声,我却闻到他新皮甲的刺鼻气息。

    夕阳终于隐没,西方已是一片深青。高旸叹道:“能与你好好看一次日落,是我多年来所梦想的。不想能在出征前看上一回,死而无憾。”

    高旸本是暴戾嗜杀之人,说起情话偏生如此柔婉动听,怨不得智妃那样一个美貌刚烈的风尘女子竟为他白白误了性命。我不想回答,亦不知该如何回答。

    高旸笑道:“你还在恼我?”

    我这才起身行了一礼:“不敢。”

    高旸扶着栏杆,目光驰远:“已到这一步,实是骑虎难下了。”

    我想起启春“偶然提起”武库爆燃、父亲免官的往事,不禁讥讽道:“‘骑虎难下’?玉机险些忘了,殿下的府中,也有一位独孤氏[118]。”

    高旸一怔,转身笑道:“你在说春儿,还是说你自己?”

    我哼了一声:“殿下会如何处置濮阳郡王?”

    高旸笑道:“你刚刚替他求情,他就随高思诚谋逆。这般不成器,又何必多问?”

    我追问道:“殿下会处死他么?”高旸在我的躺椅上坐下,双手抚膝,仰面看着我,目中闪烁着野兽的杀意。我心中一痛,“濮阳郡王才只有十一岁,他哪里懂得——”

    高旸笑道:“十一岁?我十一岁的时候,姑母已问我想不想做皇帝了,你十一岁的时候已预备着进宫选女巡了。濮阳郡王是太宗的儿子,难道还不如你我么?”

    我回过身去,倚柱跌坐在美人靠上,一言不发。自古在皇位更替中惨死的皇族多不胜数,濮阳郡王高晔既被逆党拥戴,自是死不足惜。天已全黑,我与高旸相背而坐,沉默不语。忽见屋中亮起一盏灯,却是银杏拿了灯进屋,却又不敢往露台上来。

    高旸也不勉强,笑道:“既已道别,也该走了。”

    银杏听了,这才隔窗道:“启禀王爷,启禀君侯,有一个黄脸老汉,自称梨园琴师,叫作师广日,在门外跪着求见。”

    高旸一愕,想了好一会儿道:“梨园琴师师广日,略有耳闻。何事?”

    银杏道:“师广日想请回庶人高思诚一家的尸首,好生安葬。”

    高旸哈哈一笑:“本朝竟也有栾布、李纲[119]之流,小小一个乐伶,也来搏后世清名么?好吧,倘若他自断一手,本王就允准此事。”

    师广日善抚琴,故与喜好音律的睿王成为至交。自断一手,这于爱琴如命的师广日来说,无异自尽。我忙道:“且慢!殿下既说师广日是栾布、李纲之流,那便是义人,玉机门首,不流义人的血。亦不闻屠戮义人之令。”

    高旸笑道:“这师广日也是乖觉,竟到你的府上来寻我,想必就是吃准了你会为他求情。也罢,那就赏他三五百鞭子三五百板子。他要做义人,总得吃点苦头才是。”

    我正色道:“春秋之义,‘王诛加于上,私义行于下’[120],殿下既说他是义人,便当以仁心示天下,准他收了高思诚的尸身,好好安葬才是。”顿一顿,又道,“再说,玉机这里没有藤鞭木杖,也从未赏过人板子。”

    高旸一怔:“哪有一大家子的主母,从未打过家里人的?”我不理他,当先进了屋,一径下楼去了。

    师广日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我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他瘦弱的腰背和斑白的两鬓。不一时,高旸也跟了出来。李威道:“信王殿下与朱君侯出来了。”

    师广日道:“小人庐州师广日,叩见信王殿下,叩见君侯。”

    高旸示意李威扶起来,师广日却怎么都不肯:“殿下恩准小人所求之事,小人才敢起来。”

    高旸道:“本王本是不答应的,好在朱君侯为你求情。你若准备好了棺木,就去王府将他一家葬了吧。”

    师广日伏地谢恩,躬身退了下去。自始至终,他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想起在梨园,他的琴声曾伴我倚墙一梦。想起陆后崩逝,我被罚去梨园劳作,他特意拿出两把名琴命我保养,我才不致太过劳累。更想起睿王高思诚曾在他的琴室中恳求我为昌王求情,他的叹息犹在耳边:“还记得小王曾与舍弟一道,也是在这方小小的琴室中,为于姑娘的事情请教大人。想不到数年后,竟只剩小王一人独坐无言。只怕再过数年,小王也不得在此了。”

    一语成谶。或许师广日并不在意斩去抚琴的手,所谓“匠石废斤于郢人,牙生辍弦于钟子”[121]。得知己若此,夫复何求?

    自高曜驾崩,汴城中死伤太多,石匠有凿不完的墓碑,木匠有打不完的棺椁。棺材铺子的存货都放尽了,新打的棺木虽然粗糙,薄薄的一副松木板亦须好几千钱。师广日倾尽家财,好容易买得两副桐木和三副榆木的。因无钱置办墓地,无奈当了一把名琴,在城外围了一片小园子。我命小钱赎了琴,送去师广日的门首。

    小钱回来抱怨道:“奴婢去师广日的家中,还没进去,便已见他家家徒四壁。他娘子正坐在门槛上哭,看见奴婢送了琴过去,谢也不谢一声。只说,把琴赎回送来做什么?本来只有一把琴下去和死人作伴,现下两把琴都要入土。死人又不会弹琴,倒不如送去当铺,还能得两个钱买块地。劈了当柴烧,还能混两顿饱饭。奴婢不等他说完,赶忙走了。”

    我感慨道:“师广日有两把好琴,当年我在宫里都见过的。不想他要拿它们来陪葬,他对睿王,当真是一片赤诚。”

    银杏宽慰道:“睿王不问政事,一生淡泊,死却这般轰轰烈烈。有知己冒死相送,又有名琴相伴,也不枉此生了。”说罢递了个眼色给绿萼。

    绿萼忙以别话岔开:“那师广日在宫里服侍那么久,当年太宗也曾召他抚琴,论理当得了不少赏赐才是。怎么几副棺椁就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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