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个大耳刮子火辣辣地打在白活的侧脸,白活“哎哟”了一声便倒在地上。耳光的疼痛在还在脸上灼烧,白活却做了一件令莱茵无法想象的事情——
    他原地打了个滚,继而像是条败狗一样地跪倒在地。他的眼角噙满泪水,脸上的红印,五指可见。白活双手支地,泪水已经沿着他的眼角流下。“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别生气,更别扔下我。我求你别扔下我。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一句都不敢。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只求你别把我自己丢在这。我没用,我是很没用,在你身边什么也帮不到你,还会拖你的后腿,惹你生气。可是没有你的话,我在这里根本活不下去啊。你当时说的变有钱、受尊重我都不要了,我都听你的。我只想简简单单地活着,活着就好。其它我都不要!”
    莱茵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白活,心里一颤。她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泪,一滴滴地跌落地面。或许是自己刚才下手太重了,她有些后悔。他泣不成声的样子,让她有一丝动容,脸上却依旧是严肃。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将这样一个小人物带回来,完成那个“不可告人的任务”,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哪怕“不可告人的”的前提是“不得不做”。毕竟,白活和那个人差得太多,就算是形貌无异又怎样?
    “起来。”莱茵的声音,像是一杯冰冷的水。
    白活抬起脸来,哭红的双眼已经肿成金鱼的模样,他的嘴里兀自呜哝着“对不起”。让人觉得既可悲又可怜。
    莱茵小心地蹲下身子。自从为白活变换装束,从束身小西装到t恤配短裙,她就一直很讨厌“蹲下”这个动作,每次都要刻意“护短”以防走光,却又给旁人说“怕看穿那么短,装纯”。
    “我跟你说最后一遍。你愿意起来就起来,不愿意起来就留在这里。给狗吃了我也不管。但是,如果你还想跟着我,不能再掉一滴眼泪。胡说八道的毛病可以慢慢改,但我就是受不了男人哭。”莱茵信手在他眼前一挥,所有的眼泪都很听话似的聚集到莱茵的手心。她轻轻一弹,将一颗大大的泪珠弹进了白活的嘴巴。
    “咳咳……好酸。”白活干咳了两下后,匆匆捂上了嘴,瞪大眼睛看着莱茵。他怕自己又说错话。他的姿势由跪转坐,还是盘腿正坐的那种,连他自己都不太适应。他只是想讨好莱茵,从小事做起。
    “我们的圣赐,叫做【元素】,只要是大自然里的天然元素,都可以为我们所用。风、火、水、土,还有雷电。只是每个人擅长有所不同。比如我,就只是擅长利用水元素。”
    尽管不明所以,白活还是连连点头。这会儿,只要莱茵还跟他说话,还让他跟着,那么对他来说就一切都好。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莱茵转过头来问他。
    白活点点头,又摇摇头。要说没有问题是假,问题太多才是真,多到不知从何问起。
    “那么,”莱茵特意放满了语速,“现在,我要跟你讲的,我希望你每一句都能够记住。是牢牢记在心里的那种。而且,往后你不光要记住,还要都做到。如果你做不到,你和我——”莱茵将手横在颈前,干净利索地一抹而过,“你我都要完蛋。”
    白活感到身上麻麻的,他有些不适应这样认真的气氛。可他又不敢去打破。吊儿郎当了十九个年头,“认真”二字一直没有补充进他的词典。直到现在。
    莱茵接着说,“对了,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内容,除了你、我之外,不允许有第三人知道。”
    “第三人?”白活的脑子里好像突然窜过去什么。他想忽略,却又觉得那应该是件极其重要的事。“完了!”大呼一声的他猛然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他惊悚的眼神像是亲身经历了一场噩梦,额头瞬间聚集起无数细小的汗珠。就连刚要发火的莱茵,都被他此刻的模样所吓到。“阿福!阿福去哪了?”
    四目相对的两人,突然意识到了这一问题的严重性。距离白活在丛林里醒来,至少也已经过去了三个钟头有余。手无缚鸡之力的阿福会去到哪里?白活紧咬着压根,这个陌生的地方让他毫无头绪。
    “你先别着急,阿福不会有事的。我跟你保证。”
    “怎么会没事?阿福比我还废柴,我们快走,我们快去找他。”心急如焚的白活刚要迈动脚步,就被莱茵一把抓住。
    “你别乱走,这很危——”
    怪诞的呼啸声在遥远的丛林深处响起。从幽远的地方风驰电掣地靠近,声势浩大、铺天盖地。群鸦嘶叫着飞出丛林、驶向天空。一时间风云突变。
    “危险,快跑!”莱茵一把拽起白活,疾奔而去,任凭白活在身后咿呀乱叫,“抱紧我!”
    风中凌乱的白活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啥?”快速的移动令他的嘴巴不断有强风涌入,眼睛鼻子似乎都要撞到一起。
    “抱紧我!”莱茵没有半点的迟疑,她深知此刻的危险,哪怕她有一万分地嫌弃白活,此时此刻也绝不能麻痹大意。强烈而恐怖的杀气就在身后,而且不止一个,大概有数十个单位那么多,一旦被它们追上。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白活双手环过莱茵的腰际,好细、好软,若不是双腿被莱茵疾驰如飞的速度给撩平,一如国旗杆顶部那迎风招展的红旗。他真想像个树懒一样把双脚也给搭上。他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放弃开口。好不容易才在狂风中将嘴紧闭,还是消停会儿的好。这才是一只树懒该有的心态。
    莱茵的速度特别快,哪怕白活死死地抱在他身上,却丝毫没有减缓她的移动。起先还是双腿来回摆动,频率极快地奔跑。到了后来,干脆就是连脚也不动,地也不踩,整个人,连着迎风招展的白活,依旧在气浪中奔腾向前。所经之处,树折枝断,留下一片狼藉。
    风速的嘈杂声中夹杂着某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却也还是杂乱无比。白活微微扭过脖子,想要一探究竟。只见黑压压一片有翼龙,遮天蔽日如滔天海啸,一同在丛林的半空中振翅疾飞。而在前方带头的,正是先前那只!
    这些怪物还有完没完了?莱茵回想起之前携着白活逃脱那一只有翼龙时的画面,本以为只是小事一桩,没想到那只有翼龙带着小伙伴们都出动了。“你对它们做了什么,为什么追着你不放?”莱茵质问着挂在自己腰间的白活。
    “我什么也没干啊。就是之前有一只小个子的什么有翼龙,不小心给我杀掉了。但我不是故意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我……”如果不是要玩命地逃跑,莱茵此时一定早已是怒目圆睁地瞪着白活。白活暗自庆幸此时她是背对自己,不会被她的杀气所威吓。
    莱茵其实倒也没有生气,她只是费解。即便是年幼的有翼龙也格外强悍,怎么会轻而易举死在白活手里。是她自己疏忽了这基本不存在的有概率事件。“我起初只以为你当时是被一只追赶……有翼龙是群居动物,如果族群里一只被杀,全族出动灭你全家都有可能。”
    “我是孤儿啊。”白活又一次抓住了只属于他的重点。
    “可我现在跟你在一起啊,我们是共犯!我要跟着你一起倒霉!”莱茵的话语,即便是在风速的过滤下,还是格外刺耳。白活听了有些自责,只好把头深深埋在莱茵的腰间。
    莱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了!”她紧急减速,调转方向,继而再一次展开冲刺。
    “哎哟!疼死疼死疼死!”白活在急转弯的时候上下半身一度被甩成九十度直角,他听到了自己骨骼摩擦所发出的“咔咔”声响。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边应该是有……”莱茵自顾自地打着精妙的算盘。自己的力量再加上一根废柴,任凭牛屎运走到底都无法跟那至少十几头巨龙抗衡。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那里。没错,就是那里。
    她看到了。那是一条横贯森林的溪流,三脚五脚便能趟过去的宽度。“足够了。”她像是紧急刹车一样地减速、急停、转身,轻盈地脚尖点地,停在了溪流对岸。吃一堑、长一智的白活一偿树懒的心愿,在莱茵“刹车”的时候,就借着惯性将双脚横到了她的腰前,牢牢环抱,跟着她急停、转身。他自觉地“到站下车”,躲在莱茵的身后,一同面朝着溪流,面朝着巨龙来临的方向。
    十几头巨龙似乎注意到猎物已经停止逃跑。可它们并未减速,八百米、六百米、三百米,它们加快了速度,而且是越来越快,几十头巨龙一齐从天空中俯冲而下,直逼白活莱茵所在的位置而去!气流喧腾的声音如爆炸的声响,与风声、振翅声、嘶吼声、咆哮声还有林叶的摩擦声汇成一支混沌无序的和鸣,在苍茫无际的天宇间奏响……按照这个势头,必有一方将要成为这亡魂曲的受赠者!
    “就是现在——”莱茵展开双手,诡谲而神秘的力量聚集于手心,已然发烫。“就让你见识一下,白都圣赐真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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