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还?带着微微的?血腥气,策马赶回,玄黑的?衣摆上溅着些?许泥点,身上带着雨血后的?冷意。
    沈芙惊讶于他这么快就赶回来,赶忙走过去问?:“二皇子的?人都处理掉了吗?”
    “嗯。”燕瞻应了一声。
    沈芙又笑着说:“王府你其实不用担心,有我在呢。”
    王府里?他本就做了周密的?安排,她还?不至于这点小事都搞不定。
    为他解决后顾之忧这点小事,她还?是能做到的?。更何况就算她解决不了,婆母也还?在府里?呢。婆母是战场巾帼,身经百战,比她强大得多。若有不能确定的?,她也会询问?婆母之后再行动。
    大概是吹了凉风,她脸颊上透着一丝红晕,可知她在外面待的?时间并不断。燕瞻看她笑盈盈的?眼,拉过她冰凉的?手握在掌中,眼眸垂下,语气平静道:“我都听青玄说了,你做得很好。”
    沈芙眼睛弯弯,似乎透着得意。
    燕瞻话音缓了缓,又说:“只是你对王振昌太过大意了,即便你觉得他无害,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除了我和母亲,你不该对其他人轻易信任。下次不可再如此轻率。”
    沈芙从善如流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燕瞻一顿。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放王振昌进来?”
    沈芙吸了吸鼻子,“夫君放心我心里?有数。我知道王振昌不会对我下手,也没能力对我下手,所以?才放他进来。我是想从他那里?得到其他的?消息,若是关于二皇子的?消息,也对我们有利不是么?”
    “你怎知他不会对你下手?”燕瞻语气莫名沉了沉。
    “我了解他,他这个人虽然心胸有一些?狭隘,但他不是个坏人,心中有正义?和坚持,不会做那种下三滥的?事!”
    “但人心难测,你应该明?白。”燕瞻放下她的?手,“他对你有情不假,但你是凭什?么觉得,能看得透他的?心?”
    刚才她和王振昌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沉默了会儿。
    沈芙抿着唇认真说:“人心虽难测,但我也有自己的?判断。我能确定王振昌对我无害才放他进来。二则,就算他想做什?么,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抵不过满府的?侍卫。我请他进来还?能从他口中得到其他的?消息,何乐而不为?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倘若真的?有错,我也愿意为自己的?识人不清而付出代价!”
    “代价?”
    燕瞻转过身,冷声,“是你的?代价,还?是我的?代价?!!”
    沈芙喉咙梗了梗,沉默了下来。
    她是可以?完全确认王振昌不能伤害到她才让他进来的?。他为什?么这么大的?怒气?
    沈芙隐隐察觉到他心绪沉郁,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
    回到问?梧院,满满刚刚睡醒,看完沈芙进来,挥着小胖手要她抱。
    燕瞻身上都是血腥气,先去了浴房梳洗。
    方?嬷嬷见状带上门出去让人备膳。
    沈芙把满满放在床上,拿了一个小鼓逗他玩,满满可喜欢了,水汪汪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不肯放。
    没过一会儿,燕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出来。沈芙在这段时间也想过了,如今形势动一发而牵全身,她确实应该再谨慎一些?,他因此担忧也属正常。
    只是沈芙知道他,刚刚他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如此冷淡。她没有出事,按照他的?性?子,应该也不至于如此怒极。
    而且他那双深邃的?眼里?,似乎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这是怎么了?
    沈芙实在不懂。
    虽然不懂,但她不觉得她做了什?么让他大发雷霆的?事,而且她也说了以?后会注意,何至于还?得到他的?冷脸?
    这种热脸贴冷脸的?事,她以?前是没办法,现在她不爱干了。
    他生气就生气呗,她才不管。
    凭什?么就只能他天天生气,她被他训斥了一顿还?没不高兴呢。
    两人用了一顿十分?沉默的?晚膳。吃晚饭时他一贯话不多,平常都是沈芙说,今天却也一句话不说,气氛很是凝固。
    吃完了晚膳,燕瞻有事去了书房,沈芙也不管,让人把满满抱下去,拿出从老管家那里?拿来的?信拆开。
    过了二十多年,尽管老管家将信件保存得很好,但信纸也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倒是清晰可见。
    信中字迹遒劲有力,婉若游龙,风骨天成。这是沈芙第一次看那位昭仁太子的?字,从字上来说,也能感受到他是一个坚毅沉着之人。
    这书信上也没写什?么,就只是昭仁太子让她外祖父实行诱敌之计的计划。上面还有昭仁太子的?私印。
    而这几?封书信,便能证明她文氏一族的忠诚与无辜。
    只是……
    沈芙在思考,该怎么替文氏平反呢?
    如今的?皇上,也就是当初的二皇子,从听到的?往事来看,他对昭仁太子与太子妃十分?记恨。且当初判定文氏通敌太过匆忙,连当时在外杀敌的安王爷与安王妃都来不及赶回。
    沈芙不可避免地想,文氏的?冤案,与现在的?皇帝是否也脱不了关系?
    若真是如此,那承正帝会轻易允许她为文氏平反吗?
    燕瞻口中的?契机又是什?么?留下沈无庸的?命就是为了引二皇子上当吗?
    沈芙将这些?信件重新收好,沉思了许久。
    天色愈暗了,沈芙有些?困眼皮不断往下落。
    她从不是为难自己的?人。
    她今天已经很用功了,明?天再想这些?事也来得及。
    与其无谓忧虑思考暂时还?想不出办法的?事,不如先睡一觉养好精神。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想到这里?便让人吹了烛舒舒服服上床休息了。
    ……
    深浓的?夜色中,书房半开的?窗户泄露出暖黄的?烛光,显得些?许温情。可屋内的?气氛却与温情大相?径庭,甚至透着冷意。
    青玄将大理寺中详细情况禀报了一遍。若非燕瞻安排的?勇武军防守得当,这沈无庸还?没进大理寺恐怕就被燕泽派来的?杀手暗杀。
    大理寺中有燕泽的?人。
    谋害手足,私放死囚两桩罪名若被定下,燕泽自然狗急跳墙。沈无庸虽然已经被关押在大理寺,明?日朝堂之上还?有一场硬仗。
    且看他的?好伯父要如何保下这个儿子。
    燕瞻负手站在窗前,眼眸沉沉看着窗外夜色,心中虽已有应对之策,思绪却颇为繁杂。
    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刻。
    片刻后挥手,示意青玄下去。
    “是。”
    青玄退下后书房里?只剩下寂静,与暗涌的?夜色连绵。夜越静,心中思绪越浓。
    燕瞻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外忽然传来声响,有人从外面进来。燕瞻转过身,见安王妃手中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
    “母亲,这么晚了怎么来了?”燕瞻快步走过去。
    安王妃道:“今日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些?睡不着。可能是因为……昨夜做梦又梦到了你娘亲。”
    将手中的?参汤放在桌上,安王妃问?:“文尚书与……你父亲来往的?信件拿到了吗?”
    安王妃口中的?“父亲”并非安王爷,而是昭仁太子。
    “母亲放心,儿子已经拿到了,一切都在儿子的?计划中。”
    “那就好。”安王妃点了点头,也走到窗前,抬头看着夜空中那轮明?亮的?满月,“二十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满月上灰色的?暗影绰绰,似见旧人。
    安王妃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翎月,世人污你水性?杨花,红颜薄情,却不知你的?坚忍忠贞,誓死不屈。当年你背负满身污名而亡,好在你与昭仁太子之冤屈终将大白于天下。
    “文氏平反之事,你打算怎么做?”安王妃转过身来。她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比起哀愁,她更喜欢报仇。
    “沈氏族人有遭沈无庸压迫者?,我已经安排其进京,到时候,就由他来掀开二十三年前的?旧事。”
    文氏的?罪是承正帝亲自定下,若他直接提起文氏平反之事承正帝定然千方?百计阻止。
    要的?,就是趁其不备直接在朝堂掀起连他也阻止不了的?风雨。
    燕瞻静静地看着安王妃,语气从容:“母亲放心,文氏平反之事我已经有安排,只是父亲那里?……”
    当年安王妃在战场上伤了身子,失去了生育能力,所以?她与安王此生本是无子。安王爷这个人,外面看着暴躁脾气不好,实则是深情之人,安王妃生了不了,他也没有打算纳妾。
    直到有一天,安王妃抱了个婴儿回来,对安王爷说以?后这孩子就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安王爷没有多问?,却把安王妃的?话放在了心上,从小就将那婴儿当成亲生子教?养长大。对外只称是安王妃生下一子,取名燕瞻。
    而实际上,他与燕瞻虽非亲父子,却是亲叔叔与亲侄儿。
    可是安王爷虽听安王妃的?话,却又是个愚忠之人。若让他得知安王妃与燕瞻图谋之事,必定会大加反对横加阻拦。是以?到现在关于燕瞻的?身世,安王妃还?瞒着他。
    “放心吧,到时事起,你爹就算愚忠,但在他那个薄情寡义?的?二哥与你这个儿子之间,他会知道怎么选的?。”
    这么多年,即便安王爷不知内情,却早已经把燕瞻当成了亲儿子。
    哥哥与儿子之间该怎么选,相?信他还?没有愚蠢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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