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几天,沐瑶给许栀发来了请柬,说婚礼定在年后。
    这事儿她之前就跟她说过,许栀送上了祝福。
    挂了电话,她人却有些惘然,站在客厅里好久,直到费南舟过来,从她手里拿走电话,“咔哒”一声给挂了。
    许栀回神看向他,眼神有些幽怨。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他略欠身从茶几上摘一颗葡萄吃。
    “男人真是无情,尤其是你们这个圈子里的。沐瑶跟谢成安那么多年,结果得这么个结局,啧……”
    费南舟略蹙着眉:“人家要结婚了,你不恭喜,说她‘得这么个结局’,不太好吧?”
    许栀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欠妥了:“我不是那意思。”
    “我知道,你是想骂安子。不过,既然跟他在一起一开始也应该知道,有些东西他给不了,没什么好抱怨的。”沐瑶和他没有什么交情,费南舟自然没什么同理心。
    或者说,他对自己在乎的人之外的人都没什么同理心。
    许栀看了他老半晌,垂下眼坐到沙发里,不跟他说了。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他转身时她却整个人挂了上去,就挂在他后背,双手扒拉着他的肩膀往上翘,从侧边探出半个脑袋:“哥哥。”
    “干嘛?”
    “那沐瑶的婚礼你去吗?”许栀说,“反正我是要去的。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就带别人去……”
    “你要带谁去?”他瞥她。
    许栀佯装读不懂他的眼神,笑嘻嘻地弯起一双杏眼,似模似样地说:“当然是找个年轻点的小鲜肉男伴啊。”
    他似笑非笑的,反手把她抄进怀里。
    许栀面前天旋地转,惊呼一声,小手捶打他的肩膀。
    他俯身将她搁到沙发里,像抱一只洋娃娃似的。
    四目相对,许栀搂住他的脖子,一颗心乱跳着,感觉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她一抬眼就能看到他高高的鼻梁,还有长长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
    “哥你知道吗,你睫毛真的很长,感觉比我都长。”她有一次喝多了,非要跟他比,他不搭理她她还来劲了,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副粉色手铐把他拷起来,回头“蹬蹬蹬”跑回房间拿尺子去了。
    出来时,她手里多了一把尺子,先对着镜子给自己量了量,然后拉过他,非要给他量。
    费南舟没有办法,只好坐在那边任由她帮忙量。
    她喝多了,手一直抖,量来量去量不准,还朝他嘟嘴吧:“你的睫毛怎么忽多忽少的……”
    他看她,酒鬼白嫩嫩的脸红扑扑的,人还摇摇晃晃。
    他伸手欲扶她反被她说了,不开心地挥开他:“我没醉!”
    嗯,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看她小身板在那边摇摇晃晃,他是真的担忧,手搭在她纤弱的脊背处欲将扶住她,她反而还不舒服地嘟哝,把他手拍开。
    像这样无厘头的事情多不胜数,却是他枯燥日常里为数不多的惊喜。
    他手里的力道微微加重,目光往上,是女孩裙子下一双细长的腿,包裹在黑色的丝袜里。
    他皱了眉:“大冬天你还穿丝袜?”
    掌心却悄然贴了上去,火热的温度从那一点肌肤交接的地方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
    许栀的背脊下意识绷直了,小声解释:“这不是丝袜,是光腿神器。你们男人不懂……看到没有,里面是有一层绒的,肉色的不是我的皮肉……”
    她抓过他的手覆盖上去,指引着他的手指摩挲。
    他一直垂眸敛着神色,此刻也不免情绪翻涌,眸色暗沉,老半晌没吭声。
    许栀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迟疑地看向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抓着的他的手。
    两人体型差大,手的大小也差别很大,跟他宽大宽厚的手比起来,自己好像就是个小孩子。
    而且,小手抓着他的大手隔着裤袜摸腿的情形,怎么看怎么色……她的脸颊后知后觉地涨成了小番茄,像是被烫到似的松了手。
    “反正这不是丝袜,这很厚的好吗?淫者见淫。”她傲娇地从沙发上跳下去,扬了扬头发。
    费南舟在沙发里没动,指骨在膝盖上轻轻叩了下,就那么好整以暇看着她,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我?‘淫者见淫’?”
    他眼底的笑意加深,好像挺愉悦的,许栀却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不是不是,我没有说你。”她笑着眯起眼睛,一副无害的样子。
    费南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她悄悄后退了一步,见他没有追究的意思,连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在北京待的这几天,许栀已经逐渐适应了这边的气候。
    晚上季鸿鸣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问她的近况。
    “我挺好的,您放心吧。”许栀客气地跟他说。
    虽然季鸿鸣对她蛮关心的,许栀和他之间还是有一层说不清的隔阂。
    也许,这也是他同意费南舟带她回北京的原因。
    她和他这个亲生父亲的关系,还不如她和费南舟亲厚。
    季鸿鸣在那边沉默了老半晌,说:“你让南舟听电话,我跟他说两句。”
    许栀有些沉默,犹豫着没有去喊人。
    季鸿鸣好似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说:“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他的。再说了,他这么厉害,我能把他怎么样?我现在才要看他的脸色。”
    后面这句是玩笑话,带着无可奈何的口吻说出来的。
    许栀却有些不自在,颇有些和费南舟联合起来合伙欺负他的感觉。
    书上的不孝女,大概就是她这样的……
    不过,她还是确定了季鸿鸣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才是喊费南舟:“我爸找你。”
    他正看文件,闻言就摘了眼镜,去了书房听电话。
    许栀坐在客厅里吃一盘葡萄,吃两颗目光就朝书房望去,心里有点忐忑。
    季鸿鸣会跟他说什么啊?
    工作上他自然为难不了费南舟,可要是私人关系上呢?
    老丈人自然高他一等。
    许栀捏着一颗葡萄,心忧如焚,过一会儿才惊醒,她的心完全不站在自己老父亲一边。
    哀叹一声,她心虚地把葡萄吃了,不去乱想了。
    费南舟约莫打了快半个小时才出来。
    许栀放下水杯看他的表情,见他神色和往常一样,有点吃不准:“……我爸跟你说什么了啊?”
    “让我好好照顾你,别让你在北京闯祸,都没人给你兜底。”他噙着笑。
    许栀盯着他看,总感觉他没说全。
    可是又不好拿别的话反驳他,因为这确实像是季鸿鸣会说的话。
    但是,她也不信季鸿鸣跟他聊半个多小时才说这些废话。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不是想去超市吗?我陪你去。”
    “你下午没事儿吗?不还要开会?”
    “临时改了。”
    “那走吧。”她去房间拿了自己的包,很自然地丢给他。
    费南舟接过来提在手里,弯腰帮她拿拖鞋。
    许栀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她的包包是一只猫耳朵铆钉包,有点儿暗黑可爱系,跟他不太搭。
    很像是大人提着小朋友的包包。
    莫名有点宠溺。
    她别开视线,弯腰穿自己的鞋子。
    出门时又朝他手里看一眼:“要不我自己背吧,你背着这个去超市肯定会被人围观的。要是再碰上熟人……”
    这一片区的住户非富即贵,还有不少涉外人员。
    说曹操曹操就到,电梯“叮”一声到了,里面出来一对夫妻,穿行政夹克的中年男人显然和费南舟相熟,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目光有些探究地落到许栀脸上。
    许栀有些不自在,也有些紧张,下意识看向费南舟。
    其实她也想知道他会怎么称呼她。
    以前,他在他朋友面前还是说她是他妹妹,虽然当时有局势不明、出于保护她名声的意思,其实她心里有点儿不得劲。
    兜兜转转现在终于在一起了……
    “我爱人。”费南舟揽住她的腰,笑着给对方介绍,“我们婚期将近了。”
    许栀楞在那边,脸麻麻的,都不知道要作什么反应。
    满脑子晕乎乎的都是“我爱人”三个字,脸已经涨红了,像煮熟的虾子似的。
    中年男人一副恍然的样子,笑着说他也年纪不小了,是应该成家立业了,有稳定的社会关系对他以后的工作也有利,云云云云。
    送走夫妻俩,许栀跟着费南舟进了电梯。
    电梯下行的时候,红色的数字一跳一跳的,像是警示灯,不断在她心尖上触动跳跃。
    许栀盯着银色的电梯墙壁,呼吸微滞,老半晌才尝试着看向他。
    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笑了一下问她:“看我干嘛?”
    她先红了脸,眨巴了一下眼睛:“……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你刚刚跟那个朋友说的话,我们……”
    “字面意思。怎么你听不懂吗?”他收回视线,一副不愿跟她多废话的样子。
    许栀懵懵的的,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在逗自己,只怪当时幸福来得太猛烈,她有些无所适从,脑子也不像平时那样活络:“……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他没答,也没回头看她,只低低地笑起来。
    笑得她脸更红了,茫然地杵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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