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却被他们拦住。
    “你要去哪里?你现在刚醒过来, 哪里能经得起这般折腾。”
    知道他是想要去寻杨水起,萧煦又道:“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锦衣卫的人,你去找她?万一被锦衣卫的人寻了踪迹, 跟了过去怎么办,岂不是坑害了她吗。你别急, 你好些,好些了我们一起想办法。”
    “总会有办法的。”
    *
    夕阳的余晖落在窗台, 众人也不敢多留,怕搅得萧吟疲累,屋子的里的人现下都已经散出去了,萧吟现下一个人坐在窗边。
    远处的天空是一片血红,萧吟坐在窗前沉默不语。
    昏迷了这么多日,现下一起来,难免有些不大适应。
    其实,这些日子躺在床上,他一直都能听到旁人说话,他的神思一直清明。
    他知道杨水起时常会来看她,她时常会同他说话,说的话,比他以往清醒的时候说的话还要多,有时候,杨水起若是说到了什么伤心事,总也会情难自抑,忍不住哭出来。
    他想要起来,想要起来告诉她说,不要再哭了,可是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听得见,感受得到,可就是动不了。
    这股无能为力的情绪最是消解人的心性。
    就连萧吟都会想,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样半死不活的过着,实在太累了。
    他的意识有些时候逐渐开始涣散,可又时常会听到旁边的人同他说话,他便又清醒了一些,便又舍不得去死。
    就这样,日复一日。
    直到有一天,他过了很多天也再没有听见杨水起的声音,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她原来躲起来了。
    他想要知道她躲去了哪里,想要知道她现在究竟还平安吗,他强忍着让手下的人去追寻她的踪迹的想法,因为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惊动锦衣卫的人,到时候说不准还会害了她。
    他想,她会回来的吧,等事情结束了之后,她会回来的吧,毕竟她的父兄还在京城中。
    她总不会不要他们了。
    可即便是如此想着,心中却生出了一股又一股的不安。
    他安慰自己的那些话,在这股不安的情绪下彻底溃散。
    该怎么办啊,他做这一切,可怎么还是弄不见了她。
    怎么才能找回她来。
    *
    另一边,萧正和杨奕两人在萧正的书房之中面对面而坐。
    光线照在他们的侧脸,一半明,一半暗。
    想当初,两人是政敌,是朝堂之上的死对头,他们互相视为寇仇,可是现下,竟就这样面对面而坐,心平气和。
    而且,萧正在见到杨奕还活着之时,不可遏制地松了一口气。
    杨奕现下活着,于他们而言,是好事。
    杨奕先开了口,他道:“萧阁老,别来无恙。”
    萧正很快就开了口回道:“阁揆,别来无恙。”
    杨奕微愣,似没想到萧正竟会如此称他。
    可很快他就释然,他笑道:“以前你可从不认我这个阁揆啊。”
    现下他成了景晖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成了流亡的罪人,却被他唤了一声阁揆。
    萧正之前如何也迈不出心中的那道坎,在他眼中,世间一切非黑即白,而黑白之定义,也再浅显不过。
    可是现下,历经这么些事情之后,他也看清楚明白了,再去纠结从前的事情也没什么必要了。
    两人不再去说什么寒暄的话,杨奕直接步入正题。
    他道:“近些时日京城不太平。”
    他回来的路上,看着京城中遍布的锦衣卫便能窥见端倪。
    可以见得,景晖帝现下是真的慌了。
    只怕夜晚睡觉,也在想杨奕究竟去了何处。
    杨奕道:“他很聪明,身为一个帝王,像他这么聪明的,确实不多见。”
    景晖帝是聪明,若不聪明,能稳居幕后这么多年?但他也实在自私,饶有千等心机筹谋,也全于自己的私心。
    杨奕意味不明道:“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聪明反被聪明误。”
    萧正不解其意。
    杨奕到了杯茶,抿了一口,而后缓缓道来。
    “他凭什么敢去不理朝政,凭什么敢去将自己手上的权力下放到手下的人手中,自己心安理得当个甩手掌柜?他吃准了没人会威胁到他的地位,没有人能威胁他的皇权。司礼监之中有陈朝,内阁之中有你,有我,外头还有皇太子,各方势力交错纵横,在他的有意控制之下,相互制衡。我们掐来掐去,他在一旁坐观虎斗,自是坐享其成。只要平衡一日不破,他一日稳坐高台。”
    “在他的预想之中,我身死,杨家覆灭,而后马上就会有宋河来顶替了我的位置,补上了我的空缺,继续清流同宋党的争斗,但他没有想到,我没有死,宋河也投奔了皇太子。他现下这样慌,是因为他已经清楚知道,一切都已经乱了,超出了他的控制。”
    在景晖帝的白日梦中,所有人都臣服于他,所有人都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他们不应该有自己的私心和利益。
    梦境被打破,真相被揭露。
    他也已经再要维持不住这样的局面了。
    杨奕的身影,已经无处不在地成了他眼中的恐慌画面。
    杨奕将事情就这样简单剥析开来,萧正听后,久久不曾言语。
    想明白了后,萧正道:“他自私无情在先,便怪不得旁人。那锦辞兄看,我们该如何。”
    杨奕早在回京的漫长途中就已经有了成算,他对萧正道:“他不是怕天平失衡吗,那我们就让它彻底失衡罢了。”
    将天平打歪,按照景晖帝那样重的疑心病来说,他自己也能将自己吓死。
    萧正问道:“那该如何打破?”
    杨奕道:“既然宋河已经投向了朱澄,现下只需将天平往他们那一边倾过去就行。”
    事情已经如此明了,萧正也再明白不过,他道:“我懂了,让他害怕是吗。”
    他明白了杨奕的意思,也知道后面该如何去做了。但他想起来杨风生现下还在皇宫中,有些担忧道:“但你家孩子被他抓去了,又该怎么办。”
    他问他,“他们会对他下手吗。”
    照杨奕对景晖帝的了解来说,他必然会,但他至少暂且来说,不会要了他的命,杨风生对他来说,暂且还有利用价值。
    萧正又问,“那你的小女儿呢?她一个人在外面当真可以吗。”
    杨奕也有些担心,但他还是故作轻松道:“能有什么事情,子陵手下养着的那些人,不是摆设,就算是锦衣卫的人真的寻到了他们……也能打个平手。”
    杨奕说完这话,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若真是被锦衣
    卫的人找到了该怎么办呢。
    杨奕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他说道:“她性格坚韧,便是一个人,也能扛过去的。”
    杨水起虽然总是爱哭,但真碰到了什么事情,总会扛下去的。
    *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到了晚上,月亮悄悄爬上了柳梢。
    过去了十来日,杨水起身上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好了,除了左臂那处的伤,身上的地方几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在乡野之间,没什么顶好的药,不可避免还是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将来定会留下疤痕。
    房间内,月光倾泻而入,桌上的烛火随窗户吹进来的风而不断晃动。
    赵萍安在一旁为她拆下身上包着的纱布,一边道:“手还疼吗。”
    杨水起摇了摇头,道:“现下好多了,应当也可以拆布了。”
    赵萍安点了点头,将她身上其他地方的布匹拆了下来之后,就开始拆起了手上的纱布。
    杨水起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任她动作。
    赵萍安忍不住去看杨水起,就怕自己还是会弄疼了她。
    烛火下,少女神色淡淡,面上不见痛色,只是眉眼之间,带着化不开的忧愁。
    这几日杨水起一直都是这样的神情。
    赵萍安看得都有些担心。
    她想到了她先前所说的父兄的事情,又道:“京城那边不知是怎地了,最近还是有些守得严,你若要想回去找父兄,恐怕还是有些困难。”
    “我不回去。”杨水起开口道。
    她现在回不去。
    她好不容易跑出来,肖春也因此而死,她不能回去。
    想起肖春,杨水起道:“谢谢你,谢谢你肯去帮我捡她回来。”
    前几日,杨水起告诉赵萍安她当初出事的地方,让她帮忙将肖春的尸体带回来,而后在此处下葬。
    杨水起从袖口中拿出来一块金锭,当初她从山林中逃出来什么都没拿,就拿了钱。
    毕竟这世道,没钱万万不行。
    赵萍安叫她这举动吓到,没想到她直接掏了枚这东西出来。
    她忙道:“我又不图你钱……你收回去。”
    杨水起却执拗给她,她说,“真的谢谢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我只有这个了,你收下行吗。买棺材也要钱的,叫你娘亲、爷爷他们帮我垫下,我本就不好意思,也是你们帮我将人从那个地方带了回来,你收下吧,萍安。”
    眼看赵萍安还想去推拒,杨水起马上又道:“你若觉着太多,那能求你再帮我一个忙吗。”
    赵萍安闻此,道:“是何事?”
    杨水起道:“我要写封诉状。”
    赵萍安震惊,手上动作竟都顿了下。
    她知道杨水起来路不明,知道她身份特殊,可从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说写诉状,饶是她再迟钝,她现下也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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