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她一身魔族黑衣站在巨大玉石水晶前,里头诸海之水,水中人寄养其中。
    一凡间老仙人站在此处,自是知道各中真相,叹息,“孩子,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这个做徒弟的还没有认命吗?
    他命中注定有这一劫,渡过去便是生,渡不过去便是死,又何苦执着?”
    “是他们欺人太甚,我师父遭人陷害而死,此仇不报,此怨何解!”她眼中已没了往日的天真浪漫,满眼血红,“我是师父唯一一个徒弟,我的命是师父给的,师父的命我要救,师父的仇我也一定要报!”
    老仙人声重,“可那是上古族!诸多种族,盘踞九重天,你一人又如何抵得过?
    况且,九重天不允魔者入内,你便是想要上去都是不可能,又如何?”
    她垂眼固执道,“我可以剔去魔骨,散去修为,沦为凡人。
    他们不是看不上凡间仙吗?我偏要从凡人修仙为上,叫他们死在凡间仙手中!”
    “这……”
    “他们既不讲道理,凭何要我等认命!总有一日,我必直上九重天,诛仙家性命,让其血债血还!”
    老仙人听到此话,无声叹息,此路极难,比起报仇,忍气吞声,忘掉这血仇才是最容易的。
    毕竟区区一个人,如何和他们斗,他们已经是天,人如何和天斗?
    便是当今天帝都要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又有什么办法?
    见劝之不动,便也只能无声离去。
    仙人走后,身后人走近,自然知道她的全盘计划,只是还是担忧,“主子,此举太冒险了,剔去魔骨散去修为恐会危及您的性命,且忘记前尘往事,成了仙之后若是永远回不来,那又如何办?”
    他们的担忧并不无道理,若要骗过天界诸仙,自然是连一点关于魔的记忆都不能有。
    可既然没有这个记忆,那又如何报仇,万一永远想不起来……
    且天界新任储君年纪轻轻便登此位,显然极难对付。
    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恐怕都回不来。
    “不会的。”夭枝唇角微动,嘲讽一笑,“他们九重天又岂会愿意让一个凡间仙做储君弟子,他们不会容,我回魔界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说着,慢慢垂眼,“天界这个新储君,是唯一一个聚天地之气修行的上神,其心如活玉,天上地下只有这一人,得到其心,可以复活万物。
    只要此计成,师父的命便能救,我上九重天界布完这四方阵,师父的仇便也能报,此法虽险,却一本万利。”
    其后众人皆是担忧至极。
    只有她看着水中的人,眼里满是恨意,“区区修仙之术于我而言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能报此仇,剔骨之痛又有何惧?”
    …
    夭枝看着晶石里的人许久,记忆一段段回来,越发清晰。
    为首魔族人当即上前,“主子,这千年来,一切都在您的计划之中,一步未变,那储君如你所计,仙力暂失。”
    夭枝听到这处,眼睫猛然一颤。
    她确实费尽心思布了一个大局。
    她精通卜卦谋算之术,若说第一,无人敢说第二。
    她当初算到宋听檐会暗中下凡渡帝王劫,且他的司命乃是前任司命犯错而临时上来,毫无经验之间入了他的劫,此中劫数自然难过。
    她便打算利用此劫。
    她蛰伏已久,苦心修炼,为的就是报仇,天界的上古族独享一片天,当初师父便是与他们一道与魔界大战,却被其人嫁祸,泼尽脏水。
    她夺回师父尸首东躲西藏,等了很久才等到一个机会,自是诸多谋划。
    包括做他的司命,做他弟子,到如今他仙力暂失,都是她局中所计。
    她铤而走险,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就是为了这个局。
    她设下这个局,自然不把他的性命作为考虑,可如今……
    ……如今叫她如何下得了手?
    他是簿辞啊。
    夭枝只觉得自己思绪一段接着一段,让她头痛欲裂。
    为首魔族人见她不说话,当即跪下,“主子,如今是大好时机,您当初设局时就说过,这会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错过这次机会,我们便再没有机会了。”
    是啊,错过这个机会,又如何报仇,如何救师父?
    夭枝闻言未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沉默。
    师父对她极好,她兽场那日重伤之下,奄奄一息,师父拿他的内丹救了她。
    她修行之法是师父所教,从此也没有人再能轻易欺负她。
    她可以很轻松地对那些欺负她的人说不。
    师父说过,适者生存,才是这个世界生存的唯一办法。
    所以她苦心修炼,可以对所有人说不,而不是求别人放过她,而不是忍气吞声,抱憾而终……
    她怎么可能放弃报仇……
    …
    夭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山间小屋的。
    她无力走近,便见宋听檐站在屋门口看着她,面容平和,似早已知道她要回来,在此处等她。
    他看见她温和笑起,似乎等了很久,不止那二十五年。
    她看着他,思绪一段段回来。
    原来他们早就见过的……
    那时,她喜欢化为原身漫山遍野地跑,魔界山林间的精怪魔物都非常惧怕她。
    天光转瞬大亮,林间草木清新,偶有一声清脆鸟啼掠过林上,清风缓缓。
    一声很清脆地虎啸从山林间传来,林间的精怪魔物闻之一抖。
    那招猫逗狗的孽障又来了……
    夭枝猛地从山林间伸爪而出,快步奔跑,如同松动筋骨一般,偶尔遇到好看的鸟兽,当即追逐上去逗玩,惹得那些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散作一团。
    她玩得正起劲,忽然察觉到不同于魔界的气息,似乎是仙气。
    她爪子一转,扭头往那方向过去,果然看见不远处一片玉白衣角。
    夭枝瞳孔瞬间竖起,爪子一刨地,猛地往气息方向奔去。
    她跑起来极快,如闪电般一闪而过,瞬间就到了那人跟前,抬头看去,瞬间顿在原地。
    少年似乎早便看到了她,不过并不在意,直到她猛然往这边奔来,才垂眼看过来。
    夭枝看着他的脸顿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一动不动。
    少年见她一只小兽,一只爪伸出,还保持着跑来的姿势,一眼不错盯着自己看,像石化了一样。
    他开口,“看我做什么?”
    夭枝难得有些羞怯,收回自己的爪,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
    “汝长得好漂亮。”
    少年一看就身份不同寻常,显然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更何况这漂亮二字是形容女子的,他自然不喜,“魔族的兽都这般不知羞?”
    夭枝听到这话瞬间不开心,她哼了一声,“夸汝还不乐意,白长这么好看。”
    她说着也不打算理他,掉头就扭着胖乎乎的小屁股往外走,准备去招猫逗狗玩了。
    她爪爪本就大,又有些短,小屁股一扭一扭的,显得格外可爱。
    少年见她要走,开口叫住她,“小虎崽。”
    夭枝充耳不闻,不打算理会他,再好看也不理会,扭着小屁股走得飞快。
    这兽个头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少年也不着急,自来就是气定神闲,他伸手到衣袖里拿出了一包吃食,缓缓摊开,“本想着此物好吃,该与人分享……”
    夭枝才走了几步,便闻到了一股香甜味,莫名勾兽馋虫。
    她是很随心的一只兽,想吃便转头回去了。
    她一边走回去,一边开口问,“是给吾吃的吗?”
    少年看着她扭着小屁股又走回来,忍不住一笑,“自然是。”
    少年等她走到面前,俯下身来,将手中的糕点递来。
    夭枝看着他将糕点送到自己面前,微微一愣,这人面皮生得好看,吃的东西也这般好看精致。
    这样做工精美的糕点,遍寻魔界也找不到,魔人也会做糕点,只是做出来不甚好看,都是一坨一坨,味道也一坨一坨……
    令兽无法形容。
    他手皙白修长,生得好看,那糕点在他手上都显得越发美味精致。
    夭枝小心翼翼地咬上糕点,好吃,甜甜的,她正准备细尝,却不防他伸手而来,捏住她的下颚,抬起她的脑袋细看。
    夭枝被他抓住,毛茸茸的脑袋被抬起对向他,愣了一瞬,呲牙,“作甚!”
    她当即就要挣扎,却不想他的手虽松松握着她的脑袋,却怎么也挣扎不开。
    她使劲往后仰,还未来得及挣扎开来,他已经捏着她的脑袋左右看了一眼,又看向她的牙。
    夭枝还没来得及生气,他浅道,“上古时期的老物种能留存到现在,不容易。”
    天帝其子孙自然不可能见识浅薄,少年知道魔界会有稀奇物种,却不想还有这种已经灭绝了的。
    此虎兽成年之后可背生双翼,飞于天际,天上地下皆无敌手,只是幼年期极长,长到没机会长大,便被天敌击杀,生存概率极低,是以自上古之后,便没能留存下。
    夭枝一听,恼了,“说谁老呢,汝才老土,吾明明是从头到脚崭新一只兽!”
    他闻言微微挑眉,似觉有趣,他慢悠悠道,“还不老土,如今外面早不称汝吾了,汝已经过时了。”
    好歹毒的嘴啊,长得这般好看,说话好是过分,还学她称谓……
    夭枝给干沉默了,瞬间一顿,深深沉思。
    她真的落伍了吗?
    她还在沉思,眼前便递来一块糕点,拿着糕点的手节骨分明,如玉雕琢,称得糕点格外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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