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许与帝会晤七日后。
    正午时分,
    碎叶城中央的一间恢弘大殿中,正进行着修真联盟召开的第三次紧急会议。
    此时会议已经进行到快要结尾。
    与前面两次一样,许知秋同样在场。
    尽管此次与会的都是联盟内部的中高层人员,但这捅破天的消息是他带回来的,自然缺不了他。
    “大家……”
    一个华服中年站到殿中央,环视了一圈众人,却见在场百余人,一个个或是端杯饮茶,或是闭目养神,气氛有些沉闷无聊。
    王子服脸上微微一僵,回头瞥了眼面无表情的许知秋,转过头道:
    “该说的都说了,又到了最后的环节,与之前两次一样,大家各抒己见有什么就说什么,也好集思广益么。”
    场面依旧沉闷。
    兴许是会议持续了个把时辰,大家的精力都有些走神。
    直到王子服一双黄豆眼巡视了三圈,才有个盟中二线门派的掌门站了起来。
    “那我说两句吧。”
    那人是个瘦竹竿儿,看着五十多岁,留着山羊胡子。
    许知秋对这张脸完全陌生,可见不是他当年传过艺业的记名弟子。
    “要说此次走火入魔之疫,还是多亏了……”
    他朝上座的许知秋拱了拱手,脸上堆笑:
    “多亏了许门长神通造化,不然恐怕盟中各门派都免不了会有一定数量的弟子伤损。”
    尽管许如今已是白丁,可很多人叫惯了一时还改不了口。
    “不过此劫既了,权且当它是一次偶发的意外事件,也不必非得往更大更玄乎的危机上硬靠,毕竟日子还得往前看么。”
    “我倒是认为,那所谓神裔降临一事……恐怕、恐怕还缺一些强有力的证据,岂能仅凭空空一言,就让大伙儿……”
    那人边说着眼睛边往许脸上瞟,见他的表情初时平静,却似有些下沉,忙又往回找补:
    “呃……当然了!这也是出于我们对于许门长的尊敬,普天下若换个旁人,恐怕也没那个力度仅凭着一句话……呃就召集大伙儿不远千里的来开这三场会议么……嘿……嘿嘿……”
    他言语有些啰嗦,王子服按了按手示意他坐下,脸色跟着有点不好看。
    他哪能听不出这话中有话?
    意思在场的大家伙儿都心有共识,无非是在“陪太子读书”罢了。
    许知秋一上午听得差不多了,这时候便起身:
    “锅里熬汤,先走一步。”
    随便甩了个借口,说罢也不理会众人径直出了大殿。
    “诶,许门长……”
    众人纷纷起身离座,面面相觑。
    王子服脸色阴沉,对众人道:
    “我想提醒诸位,不管信与不信,此劫到来之日,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有人不屑:“嘿,净拣邪乎的说……”
    王子服脸色更加难看,大手一挥:
    “散会!”
    “那这会明天还开不开?”还有人懒洋洋的问。
    “等通知!”
    ————————
    出了大殿,王子服一路小跑撵上了许知秋。
    他那将近三百多斤肉大身沉的,哪怕是个修行人也累得脸红脖子粗。
    “恩师!恩师慢走!”
    许知秋俩手揣着袖子,闻声转过头等他。
    “许师……他、他们这帮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您、您老别往心里去。”
    看他脸上那副横肉抖动的局促模样,许知秋摇头。
    “我倒能理解,毕竟是要玩命的买卖,是个人都会慎重些。而没有强有力的实证,仅凭我一副红口白牙想说服他们,终究还是太单薄了。”
    像是“世界末日”这类夺人眼球的说辞,一般只能糊弄糊弄患得患失的年轻人。
    在场都是上了些年纪的,老油子的习惯是遇事先质疑,观望、权衡利弊。
    除非是刀砍在身上,否则从不肯轻信于人,哪怕提出那人的威望大到没边儿。
    “子服啊,我也知道你这两天为奔走此事出了不少力,辛苦了。”
    “弟子惭愧啊。”
    王子服摇头苦笑。
    论起如今联盟的成份,后加入的宗门比“原始股”宗门多出了近乎一个数量级。
    尤其兽神一战后,入盟人数再度暴增,俨然来到了近乎十万人。
    人一多,要说话的嘴就多。
    尤其联盟的中高层任免采用的还是换届制度,本意为公平民主,避免联盟内阶级固化。
    可随着联盟与世推移,
    却逐渐使得王子服以及他那班“同窗”们的话语权占比越来越低。
    如今看来,也不知是好是坏。
    许知秋忽的笑道:
    “其实大伙儿陪着我折腾这三天,已经算是给我面子了。”
    “而且子服啊,你且说实话,恐怕连你自己的心里都对此事揣着几分质疑吧?”
    “许师……这我……”王子服一时语塞。
    许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必解释,接着道:
    “无论如何,统合人心的工作还得你多下功夫。而我却另有要务,先告辞了。”
    说罢,许知秋脚下一踏,人已在十丈开外,接着消失无踪了。
    王子服嘴巴张了张,却只来得及回一句:
    “弟子……弟子尽力而为!”
    …………
    回亢龙峰的路上,许知秋心绪仍不消停。
    这几天他脑子里思考了许多。
    联盟作为当今江湖上规模最大、最有影响力的修真组织,其分量无疑是能起到决定性效果的。
    比如整合人间修士一事,只要联盟的思想统一了,剩下的对于正魔两道的协调就好办多了。
    如今神裔大劫将至,其威胁远远高于先前的兽神之乱。
    这已经不是凭许知秋一人,或是凭三一一宗就能搞定的事。
    估计就算整合了当今天下所有能战的修士,怕是也不一定能够抗衡。
    老实说,他起初也没想到公布消息后所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居然会是如何说服人心。
    一个群体走火入魔的事件,显然还不足以唤起他们的警惕心。
    对于这帮光记吃不记打的,许知秋估摸着,只有刀子真的砍在他们身上了才会知道疼、才会相信吧?
    ————————
    上界,
    鸿蒙古地。
    在这片大陆的正东一隅,坐落着神裔六脉中辰皇一脉的栖居地,谓之——羲皇城。
    此城池南北纵横长过千里,是上古神裔从人间迁往上界之后,耗费千年时光建成,也是如今整片鸿蒙古地上规模最大的城池。
    因这城池范围夸张,城中甚至有连绵群山、江河湖海,简直称得上一句奢遮。
    而这城池中道路网络亦是四通八达,建筑辉煌宏大、云雾缭绕,好似仙宫一般。在城池正中,有一座宏大雄伟到没边儿的巨石建筑,几乎占了整座城池规模的八分之一。
    此建筑甚有奇异之处,因其基座竟是一截树木根茎,长宽占地至少百里。
    这树根之粗之广,简直比人间那支撑天帝宝库的建木还要粗大。
    而这树根基座往上一千丈左右,才是巨石堆砌的笔直向上的建筑主体。
    整体看去,好似一座尖塔,尖塔直直向上,总高万丈。
    在建筑顶端,也就是塔尖的位置,上方虚空中悬浮着一片湛蓝色光图。
    仔细一看,那图上有星辰斗列,南宫北斗,沿着逆时针缓慢做着自旋运动。
    边缘洒下稀薄的光幕,离近了几乎辨不清,唯有离远了方才清晰。
    竟如一个倒扣的罩子,将整座羲皇城都笼罩其中。
    远了看去,城中建筑雄伟,草木葱茏,灵气旺盛堪比洞天福地。
    而对比鲜明的是,在这星图笼罩之外,也就是城外区域,却俱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贫瘠荒野。
    鸿蒙古地灵气匮乏,作为某种意义上的流放之地,自然不及人间九州沃土丰饶。
    但条件越是艰苦,越逼着人找出对策。
    辰皇神裔中颇有高明人物,居然想出收集宇空中的周天星斗之力,斡旋造化自然。
    将周天星斗之力转化为天地间的自然灵气,并布下超大范围的结界,作为舒适的生活区。
    万年来,甚至还衍生出了借周天星斗之力修行斗法的路子。
    …………
    一处幽静小院儿。
    金瓶儿百无聊赖,于是以胳膊肘垫着下巴趴在桌上,
    透过窗户仰望着城池上方的星图变幻,权做解闷儿。
    这是一间装饰典雅的女子香闺,
    屏风后冒着袅袅蒸汽,四个侍女的正在围着浴桶忙碌。
    不大一会儿,四个容貌娇艳的侍女从屏风后饶了出来。
    “小姐,都准备好了,请让奴婢们来伺候您沐浴。”
    金瓶儿双眸淡淡扫去,
    第一个侍女所挎的篮中铺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艳瓣;
    第二个侍女手中捧着一件织金的丝绸华服;
    第三个侍女手托着一杯玉盏;
    第四个侍女手中则捧着一面古朴铜镜;
    “哦。”
    金瓶儿没有拒绝,脸上甚至有点麻木。
    便任由这些侍女侍弄,为她件件褪去衣裳,露出光洁玉体。
    用粉嫩足尖试了试水温,觉得合适,便如一条大美人鱼一般迈入浴桶中。
    感受着温热香汤淹没肌肤,仿佛无数灵气往毛孔里钻。
    金瓶儿干脆闭上眼睛,安然享受起来。
    身旁有侍女徐徐往桶中洒落瓣,宛如彩雨。
    也有侍女往浴桶中倾倒玉盏,可倒出的却是殷红色的血液。
    只是那血液非但没有一丝腥气,反而透着淡淡芬芳。
    血液与香汤融合,金瓶儿感觉似有淡淡灼热往自己的毛孔里钻。
    虽有些许不适,但也还可以忍受。
    她被拘来的这段日子,每天都会如此沐浴一遭。
    初时还有些抗拒,但时间一长也就适应了。
    她心里通透的很,既然无力挣扎,那就安之若命吧。
    随着浸泡持续,先前的不适感逐步退去,她反倒感觉舒爽起来。
    恍惚中呻吟了一声。
    有侍女将铜镜摆在她面前,她望着那镜子中自己的脸。
    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比昨日……又清晰了一点。
    “到底是九州沃土生养的,小姐的肌肤真是细嫩呢。”
    有侍女轻轻抚摸着她的雪颈,由衷的艳羡。
    金瓶儿淡淡一笑:
    “几位姐姐莫要哄我,咱们同为人族姐妹,何必得分个高低?”
    说起人族和神裔,其实在外表上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毕竟当初女娲大神捏土造人,传说是照着自己的模样捏咕的。
    而神裔又是脱胎自伏羲大神,这俩大神是一奶同胞的兄妹俩。
    或许当初女娲造人的时候,也多多参照了神裔的模样。
    而这四个侍女却并非神裔。
    乃是当初被神裔带到鸿蒙古地的混血后裔。
    由于祖先体内的神裔血脉浓度偏低,万千年来代代繁衍稀释,到如今也与普通人族没区别了。
    兼之被取走了灵性真核,自然再不能修行,沦为下等侍女。
    来的这段时间,金瓶儿每天都能接触到新的知识。
    慢慢的,她也对神裔这个族群有了大体的了解。
    对于自己被摄到上界的原因,她也并非猜不出来。
    故而无时无刻,不对下界心有挂牵。
    这时,闺房外传来一阵铃声。
    四个侍女闻声便退到一旁,恭敬站立。
    一个身披清凉甲胄,前凸后翘的银发女子步入屋中。
    那女子声音清冷,对金瓶儿只是短短五个字:
    “长老要见你。”
    金瓶儿默默与这位辰皇一脉的神裔女子对视。
    她那双迷人的金色瞳仁,让金瓶儿想起了许知秋运金睛时的样子。
    “哦。”
    那辰皇女子颇有耐心,静静等着金瓶儿梳洗完成,换上华美的丝绸罗裙。
    那梳妆打扮之后的绝色姿容,令那四个侍女移不开眼,偏偏那银发女子视若无睹。
    她领着金瓶儿出了小院,院外早有一匹威武神俊、身披甲胄的战马等候。
    她和金瓶儿共乘一骑,马蹄踏空而起,载着二人飞上半空,朝那座主体建筑踏空而去。
    片刻后,战马攀上万丈高空,来到那塔尖处。
    在那周天星图之下,竟设有一间雄伟大殿。
    下马步入大殿中,那银发女子领着她七拐八拐,穿过道道黑石堆砌的回廊,片刻方才抵达内殿。
    然而还未等进门,金瓶儿远远就听见几个声音在谈话——
    “如今的人间虽然修真之风繁盛,但相比于万年前帝俊治下,也并未见有多大发展。如今在那位天人之下,对我们还算够得上一句‘麻烦’的人间修士,依我看寥寥可数。”
    “且其中就有两个是与我神裔大有渊源的,一者为九黎后裔,一者为烈山后裔,到时或可将其策反过来也未可知。”
    “到那时,凭那一介天人独木难支,我等当可一举建功。”(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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