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秋想挠头,但是这么多双眼睛瞅着,没好意思干。
    尤其陆雪琪那一双眸子,打在身上烫人似的。
    搞得许知秋有点尴尬,对那玲珑抱拳:
    “你……姑娘说笑了吧?咱们以往不认不识的,如何就看上我了?”
    “这还用问?自是我相中你了么,莫非你到了现在还不知自己奇货可居?”
    许知秋把脑子好好翻了一遍,好不容易找来了几句寒暄的屁话,攒出一句:
    “天下之大,能人万千,许某虽说多少也算个物件儿,却也当不得姑娘如此抬爱。”
    “你们中原人真不爽利!”
    玲珑粉唇一撅,似有些不愉,
    “你可知似你这般,古些时候……我指的是比我生之前还早的时候。那时的世上,对于你这种动辄可勾连天地的修士,有个统一的称呼。”
    “什么?”
    “天人。”
    “天人?”许知秋听得无感,“这个称呼现在多用来拍马屁。”
    那玲珑又道:
    “当今世道,成就天人的恐怕就你一个,怎么样?有没有感觉肩上的担子比山还重?”
    “这倒没有。”
    见他既不搭茬也不接招,玲珑真有点不乐意了。
    “直说了吧,你可是嫌我形貌俗陋?”
    许知秋赶紧说好话:
    “姑娘绝色之姿,世间罕有,谁会嫌弃?”
    “那你就是有心上人了?”
    玲珑明眸一转,指向陆雪琪:
    “不会是她吧?”
    “……”
    陆雪琪身子微微一抖,脸色肉眼可见的红了。
    见她沉默,那玲珑又指向天狐小白:
    “再不就是她?”
    小白脸皮倒厚,大大方方认下:
    “你猜的不错,就是姑奶奶我!怎样?”
    说着,还献宝似的把那两坨肥胸脯一挺,彰显规模。
    许知秋身后的几个徒弟们,纷纷不拿好眼神儿瞅她……
    心说你这狐狸二婚还带个娃,恁没数呢?
    那玲珑察言观色,见许知秋脸色如常,顿知是小白吹牛。
    于是又指回陆雪琪:
    “那就还是她咯?”
    说着上前端详,如葱指尖,轻轻在陆雪琪精致的下巴上扫过。
    “嗯~果然是绝色美人,怪不得叫男儿为你痴狂。”
    “前辈请自重。”
    陆雪琪向后退了半步,粉脸清冷依旧。
    玲珑指着陆雪琪,又向许知秋追问:
    “这样,你给个准话,到底是不是她?直说出来我就不嫁你了。”
    “这个……”
    “不说?那就还是想我嫁你咯?”
    “啊不不不……”
    许赶紧摆手否认,被这女人来回逼问私人敏感话题,让他不知为何,一时磕磕绊绊起来。
    老实说男女情爱之事,他上辈子都没经历过,何况今生?
    红楼梦里咋说来着?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
    淫心于修道不利,前世与今世的三一门虽然都不忌婚嫁,可许身为掌门,又是一心求道的“老雏儿”,所以乍一面对这个话题,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尤其还面对着陆雪琪那双灼灼的眼睛……
    “……”
    陆雪琪此刻眼神不移的盯着他,等着听他的回答。
    此刻俏脸微红,分明透着五分紧张,五分期待。
    许知秋心里这叫一个别扭!
    大庭广众下,孩子们也都看着,实在让他羞于启齿。
    老脸眼瞅着红了,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那个……这个你看今天天气多好,万里无云的你瞅瞅……诶要不咱们野炊去吧?”
    “嘁~”
    徒弟们甩手嘘声,满脸失望的走到一旁。
    “哼。”
    陆雪琪似也恼了,俏生生转过身去,青丝摇动。
    “走了。”
    干巴巴扔下这句话,说罢御剑腾空而起,往北去了。
    “……”
    许知秋一时口干,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这大男人忒不爽利!”
    见他好似面疙瘩一般,那边玲珑也是气得跺脚。
    这等磨磨蹭蹭的做派,和她南疆水土养育出的大好儿郎相比,那可是差远了去了。
    “你现在就算想娶我还不一定嫁了呢,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找我吧,告辞!”
    玲珑傲娇的说罢,风一样的去了。
    小白志得意满,好似一场大获全胜:“哼,谁希罕妳?脸皮倒厚……”
    过了会儿,由她领着许那帮徒弟也先撤了。
    留许一人在原地蹲了许久,越琢磨越不是滋味儿。
    感情这事儿,说来简单,说来也难。
    可若依着本心如实观照,怎么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窝囊被动。
    许知秋不禁苦笑自嘲:
    “前人说:有堪折直须折,莫待无空折枝,可到了我这儿……嗨!”他摇了摇头,
    虽已斩了三尸,却也不是为了把自己修成一根木头。
    若真要心如白纸而登仙,那样的结果,又有什么意义呢?
    许知秋心里琢磨着,得去做点什么。
    ————————
    明月高悬。
    小竹峰上一片寂静,
    修真人士睡得早,此时已接近子时,峰上的几间房舍也早熄了灯,弟子们都沉入梦乡。
    唯独后山望月台上,
    清冷的月光撒在“银盘”上,映出奇幻美景。
    天琊倚着石桌一角,发出淡淡祥光。
    陆雪琪则倚在石凳上,目光幽幽,打量着这幅美景出神。
    不禁又想起早前的事,陆雪琪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
    “真是木头……“
    想想就让她咬唇。
    莫非当初在亢龙峰上,他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是胡诌的?
    不作数?
    “猜猜我是哪个!”
    忽的一双柔嫩的小手儿从后面捂住了她的眼睛。
    陆雪琪方才虽失了神,但灵觉何等敏锐?
    早就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做贼似的贴近,因此一点也不惊,叹了口气:
    “是小诗吧。”
    “嘻嘻,是我!”
    小诗把笑盈盈的脸儿凑到她身前,弯弯的眼睛好似月牙儿,
    “这么晚了,首座师姐还不肯歇息么?”
    陆雪琪剜了她一眼,
    “你这么晚却不睡,反倒管起我来了。今日功课都没及格,我可还没罚你呢。”
    “冤枉呐!”
    小诗连连摆手:
    “师姐你若罚我,那我明天一早就去通天峰找师父告状,就说你欺负我!”
    陆雪琪一怔:“怎么就罚不得了?你冤什么?”
    小诗辩解道:
    “并非小妹疲懒,实在是最近不知为何,打坐炼炁的效率比起以往迟滞多了。而且白天时常走神儿,夜里时常发噩梦……”
    陆雪琪:
    “总赖你平日贪玩用功不勤,以致根基不固,连心性修为也拖了后腿。”
    小诗连连摆手:
    “不是的师姐,小诗真的很努力了。况且这情况之前都没有过的,就在近来日子才这样的。”
    小诗说着,把声调刻意压低,在她耳边小声嘀咕:
    “师姐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师父出嫁时挪走了院中那颗桃树,坏了咱小竹峰的风水?”
    “休要胡说。”陆雪琪面露愠色,“你自己不争气,还要赖师傅,看我收拾你!”
    说着伸手要去掐她腰间的软肉。
    “啊啊啊!师姐饶命咯咯咯……”
    小诗连忙躲避挣扎,
    小丫头性子奔放,不多时笑得枝乱颤。
    姐俩闹了一阵,当然多是陆雪琪让着她。
    过不多时,小诗又恢复了好奇宝宝的身份,觊觎陆雪琪:
    “让我猜猜,师姐方才一个人在这……可是在想心上人?老实交代是也不是!”
    陆雪琪觑了她一眼,
    “是与不是,你管得了么?”
    “这叫什么话?小妹虽然人微言轻,却也愿意为首座师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她手舞足蹈,意兴勃勃:
    “只要师姐您一声令下,小妹这就打上三一山门谈判去!哪怕豁出一条命来,也要让那位如日中天的许大掌门差人,遣八抬大轿来接你过门完婚!”
    她这越说越起劲,越说越没边儿。
    “……”
    陆雪琪平日清冷性子,在她这枚小开心果面前算彻底没了用武之地,只剩无语。
    小诗得寸进尺:
    “怎么?师姐不愿?您该不是想让人家倒插门入赘咱们小竹峰吧?这可有难度嘞!您虽是首座,可人家却也是堂堂一门之长呐……”
    说着,她还顺着这个思路煞有介事的琢磨起来。
    任她这般胡说八道,只把陆雪琪搞得哭笑不得。
    她也知道,这小师妹是来替她解闷儿的。
    自从亢龙峰一别后,又见证了他突破三重,大败兽神。
    如今,他可算是登临了这天下至高名位。
    使得自己与他之间的差距,无形中又大了不少。
    因此,陆雪琪心头惆怅,反而更多了几分。
    这几日每每入夜,她都会来这后山望月台独坐。
    每次短则半宿,长则整夜。
    任谁都能看出她有心事。
    但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事,怎好让旁人来过问?
    于是三言两语撵走了小诗,
    陆雪琪又倚在石桌上,望着天上郎朗明月,一阵失神。
    忽的这时,又是一双手从后面捂住了她。
    这一次,她事先竟根本没有丝毫察觉。
    那手掌温热,轻柔的覆盖着她的眼帘。
    近在咫尺的气息,一如曾经那般令她安心。
    有个略带笑意的声音:
    “也猜猜我呗。”(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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