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一给傅阳曦涂完药, 教导主任果然马上就愤怒地抄着教鞭来抓人了。
    教导主任气得脸红脖子粗,瞪着办公室站成一排的国际班和金牌班的男孩子们。他的视线尤其严厉地瞪向为首的傅阳曦和沈厉尧。
    傅阳曦满不在乎地站着,还拽着唇角, 故意把右手拳头扬起来, 在沈厉尧眼前晃来晃去,秀他指关节上被涂抹上的青青紫紫的药水。
    金牌班叶柏一行人狗眼都要被他晃瞎,心里全都咆哮不停,太气人了吧,仗着有赵明溪的宠爱欺负人啊!没看见他们班尧神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吗?!
    ——同时一行人心里都闪过疑问,为什么在那种打架的场合下,赵明溪想也不想去维护的, 是傅阳曦。
    她没有看到尧神肿起来的嘴角吗?
    退一万步讲,即便沈厉尧没有受伤,赵明溪在那种众目睽睽的场合之下拉走的是傅阳曦,也是十足地让沈厉尧下不来台。
    她难道不清楚吗?
    先前那一次赵明溪在走廊上亲口说不再喜欢沈厉尧,这一行校竞队的男生还没意识到真实性,然而这一刻, 叶柏等人终于纷纷意识到,搞不好, 赵明溪说的都是真的。
    而且搞不好, 一直都是他们在臆想了。
    他们一开始以为赵明溪转到国际班, 是为了气尧神, 可是,说不定人家就真的是冲着傅阳曦去的呢?他们以为赵明溪之后给傅阳曦跑圈送甜品的一系列操作,不是为了让沈厉尧吃醋,就是被傅阳曦这种恶霸胁迫——但万一,就是赵明溪心甘情愿的呢。
    几个人越想越虚。
    尤其是叶柏,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极有可能就是导致沈厉尧和赵明溪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绊脚石。
    “……”
    他心虚地咽了下口水,下意识看向立在傅阳曦旁边的沈厉尧。
    而沈厉尧脸色已经难看到了一种铁青发黑的颜色。
    今天的沈厉尧仿佛失去了一直以来的理智。
    他甚至出格地去挑衅傅阳曦、激怒傅阳曦。
    ——这不像他,几乎是他以前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于是校竞队的几人都意识到,事情恐怕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最坏的结果。
    现在的情况很有可能是,赵明溪真的不再在意沈厉尧,而沈厉尧却在意上了赵明溪了。
    完了。
    教导主任对沈厉尧恨铁不成钢,指着旁边的傅阳曦对沈厉尧道:“他打架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要参与?沈厉尧,你一个优秀学生怎么也跟着掺和?!”
    柯成文一行人听着这句话,感觉哪里哪里都不顺耳。
    什么意思,就是拐着弯说他们曦哥打架家常便饭,沈厉尧打架就是天方夜谭呗。
    傅阳曦对这句话也极其不满,看了教导主任一眼:“您搞清楚,是姓沈的先来挑衅我的!”
    傅阳曦说着说着冷笑一声,瞪向沈厉尧,恶劣十足地把沈厉尧送给他的话还了回去:“刚才她给我涂药你知道是在教室哪个地方,她是什么表情吗,我说你不会打架还打架,该不会也是学我。”
    沈厉尧猛地扭头看向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眼见着沈厉尧脸色越来越难看,两人之间越来越剑拔弩张,战况又要升级一触即发。
    教导主任赶紧把两人拉开。
    教导主任吼道:“所以打架的原因是什么?!”
    教室里面。
    明溪也在问这一个问题。
    “所以打架的原因是什么?抢占篮球场地?”
    围观了全场的小弟撑着膝盖气喘吁吁,以为赵明溪要责怪老大,赶紧替傅阳曦辩解道:“不是老大先惹的祸,是沈厉尧先来挑衅的!他说什么认识你多久了,吃过你多少甜品了,而且他认识你的时候,你甚至都不知道老大是谁。”
    明溪:……
    她都要不认识沈厉尧了。沈厉尧可真能吹,她送了他几次甜品?还没送过傅阳曦的零头多!这追人和求命是一样吗?前者她当然能偷懒就偷懒,后者她可是玩了命的去完成。
    “你说这曦哥听着能不发火吗?对了,他还说曦哥染黑头发是模仿他。虽然还没说出口,就被曦哥揍了,但是我怀疑他隐射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小弟因为着急说得语无伦次,但是明溪听懂了。
    ……
    傅阳曦和沈厉尧打架,是因为,沈厉尧说和她认识得久?
    太好笑了,就这么点理由?
    这换了别人,明溪都要以为对方是吃醋她喜欢过沈厉尧,才头脑发热一拳头揍上去了!
    ——等,等等。
    那发生在傅阳曦身上,为什么就不是傅阳曦吃醋了?
    毕竟傅阳曦看起来虽然凶横嚣张,但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随随便便打架的人,没道理因为对方几句挑衅,就火大无比啊。
    明溪心里忽然打了个突突。
    她总觉得傅阳曦没开窍,把女生当成男生小弟一样对待,任何事物,包括手机壳和围巾,全都是全体小弟都有。
    但事实上,如果自己感觉完全错误呢?
    如果傅阳曦说的很多‘早餐不是送给你的只是为了拿外套’、‘即便是柯成文我也会让他住进我家’这样的话完全是口是心非呢?
    明溪脑子里疯狂头脑风暴。
    如果‘他吃醋了’这件事成立的话。
    那么似乎,之前他的一系列让自己无法理解的反常都有迹可循了。
    那次自己提到和沈厉尧看过的电影,他莫名其妙地失落低沉,不想再看那部电影了。
    那一阵子他一直生无可恋,整天一副‘我死了别管我’的样子,直到自己在他面前说了不喜欢沈厉尧了,他就立马生龙活虎了。
    以及他今天的举动。
    好像,完完全全可以用吃醋来解释啊。
    ……
    这个想法猝不及防地在脑子里跳出来,惊得明溪血液一下子窜到了头顶。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就宛如被撕开一般茅塞顿开了。
    明溪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小弟,以至于小弟忍不住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骤然回神,吞了下唾沫,一屁股在座位上重重坐下来,整个人心跳陡然加快,脸色也发烫。
    ……
    教导主任训斥完,都已经放学了。
    傅阳曦从办公室出来,是得意洋洋地横着出来的。
    沈厉尧在他身后,他便故意负手在身后,恨不得把指关节上的药水给沈厉尧多看几眼,多扎几下沈厉尧的心。
    沈厉尧果然气得脸色铁青,攥起来的拳头就没放下过。
    叶柏一行人拼命拽着沈厉尧,才没让沈厉尧又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到了国际班后门口,沈厉尧和叶柏一行人又被扎了一下心。
    赵明溪还在教室里,很显然是在等傅阳曦。
    柯成文还有几个小弟跟着傅阳曦走进教室,将篮球丢进角落,脱下外套抖了抖被金牌班那群人踹上来的灰尘。
    傅阳曦则大摇大摆回座位上收拾东西。
    他先前憋闷了那么久,今天的心情用旗开得胜、小鸟展翅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现在不管论坛是怎么说的了,也不管赵明溪以前是否喜欢过沈厉尧了,反正现在在小口罩心里,他比沈厉尧重要得多。
    但是他一抬头,就对上了赵明溪有几分探询式的视线。
    傅阳曦不知怎么紧张起来,后背下意识贴墙:“怎,怎么?”
    他揍沈厉尧说是找个机会公报私仇也不为过。
    他怕被小口罩发现这一点。
    “以后别打架了。”明溪盯着他,慢吞吞地道。
    傅阳曦悄悄松了一口气,将书包从桌兜里拉出来,扔在桌子上抖了下,抱怨道:“你以为是我故意想打架的吗,还不是金牌班那群人故意挑衅,你知道姓沈的那小子——”
    傅阳曦还没抱怨完,就听赵明溪道:“我觉得你黑头发比他帅,别听他瞎说,你什么颜色都好看。”
    猝不及防的傅阳曦:“……”
    同样猝不及防的柯成文:“……”
    怎么回事啊,怎么一条狗好端端地跟着走进来突然开始被虐?
    傅阳曦的脸红成了番茄。
    明溪又道:“而且我和他认识哪里算久了?才两年好不好。假设两年内一周见两次,每次半小时——”
    明溪打了下顿,拿起桌上计算器,飞快运算道:“那么总的数据计算出来是104个小时。”
    “再算算我和你认识多久,三个月了都!一周至少五天,每天十个小时待在一块儿,都有600个小时了!”
    明溪又一鼓作气道:“曦哥,你也别听他说的给他送甜品的话,我敢打包票,绝对送的没有给你送的零头多。”
    “……”
    傅阳曦的动作静止了,他耳根全是红色,和走廊外面的夕阳融为一体。
    他竭力想不让自己得意的情绪露出来,然而他还是像是一只受伤的豹子得到了安抚,嘴角和额前的头发全都翘了起来。
    “我在意的是这个吗?”傅阳曦努力苟住,一脸‘我是为这么点小事和别人打架的人吗’,口是心非道:“小爷我根本没听清姓沈的在叨叨什么,就是看不惯那群人的嚣张气焰而已!不行吗?”
    “行行行,那走吧。”明溪忍住笑。
    她心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但我不信你了,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你是在吃醋。
    明溪解释清楚了,心里也安心多了。
    她看着傅阳曦朝门外走,嘴角都快上扬到天上去了,还在努力装冷酷,她心里就已经隐隐有了个猜测。
    但她又不敢完全确定。
    于是心脏就像是被蚂蚁小心翼翼啃噬着,又痒又麻。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颗期待已久的青苹果即将落到手上,心中雀跃无比,可又因为忐忑和重视,不那么敢确定。
    明溪决定再等等。
    还不能百分百确定,还得再试探试探。
    一个问题的答案可能有多个解,并不代表其中一个解就是完全正确的。
    这次不能贸然行动,不然就丢脸了。
    她记得她上次搜索的答案——怎么知道一个男生是否喜欢自己。
    第一条赫然就是:【他会吃醋。】
    假设这一条傅阳曦已经完全符合,那么就是看接下来几条他是否符合了。
    第二条是:【他会克制不住地盯着你看,并且觉得你漂亮。】
    明溪跟在傅阳曦后头出教室门,心不在焉地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抓狂地想,傅阳曦会觉得她漂亮吗?
    这个羞耻的问题她要怎么才能问出口???
    “小口罩,你快撞上我了。”傅阳曦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在她额前轻轻点了一下:“去吃个饭然后再送你去图书馆?柯成文说他不想这么快回家。”
    柯成文:……
    不,我想回家。外面如寒风一般寒冷,我只想回到孤独的角落独自听单身情歌。
    明溪回过神来,刚要说话,兜里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明溪比了个手势,先把电话接通。
    傅阳曦脸上红色和开心之色还未散去,双手插着大衣口袋,佯装看风景,其实余光全在赵明溪身上。
    “找到了?”握着手机的赵明溪脸色却变了变。
    傅阳曦外套里的手机也同时震动起来,是他派出去的人打来的电话。
    传来的是同一个讯息,张玉芬,找到了。
    明溪这边,打电话来的是董慧。
    张玉芬和赵媛可能有血缘关系这件事闹很大,毕竟是丑闻,传得比任何消息都快。圈子里很多公司都知道了,更别说一直对赵家诸多关注的董家。
    董家听说这件事的时候都快气疯了,假设那个保姆就是赵媛的生母,那么当年的孩子互换,明溪成为弃婴,岂不是一桩有预谋的案件?!
    董慧急着想和明溪一块儿去赵家找个说法。
    但是明溪顾虑着她身体也不大好,便劝阻了她。毕竟现在刚找到人,重新调取dna去进行鉴定,再快也要几小时出结果,一直等下去恐怕深夜了。
    但是明溪自己打算亲自去一趟。
    她不想再踏进赵家的门,可是这件事,她必须为自己等一个结果。
    车子在赵家别墅附近停下来。
    天色已经黑了。
    明溪看了眼熟悉又陌生的赵家别墅大门,犹豫了下,对傅阳曦和柯成文道:“你们能不能就在这里等我?”
    赵家的这些事情,是一滩浑水,赵家的人对明溪而言也面目可憎。
    上一次在警察局院外,她是抱着一切尽量由自己解决的想法,不想让别人知道太多自己以前可悲的细节。
    现在她虽然不再将傅阳曦划分在‘别人’的行列,但因为那点自尊心,仍然不想自己喜欢的人见到那种拉拉扯扯、痛哭流涕的场景。
    她不知道傅阳曦能否理解。
    但显然,傅阳曦这个人看起来锋利嚣张,又总是偏偏能在这些小事上察觉到她的心情,并做出让步。
    有时候明溪都想不到他怎么会出乎意料地比任何人都能理解她。
    知道此时此刻的她觉得丢脸。
    知道集训时候的她被蒲霜她们扔了书包,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报复回去。
    “别怕。”傅阳曦跟着她下了车,呵出一口寒气,抬手揉乱了她的头发:“那我就在外面等你。”
    明溪道:“你上车等吧,外面冷。”
    傅阳曦催促她:“快进去吧,早点解决,早点了却一桩心事不是?”
    想了想,傅阳曦又觉得把她头发弄乱不太好,还是漂漂亮亮地进去比较好。
    他又连忙笨拙地给她梳理了下,并把自己围巾摘下来戴在明溪脖子上,系了个漂亮的结,道:“上次做得很棒,忍住没哭,这次就更没必要有情绪起伏了,你就当看一场戏,去看看这场戏怎么收场。”
    “嗯。”明溪看着他,心里那些汹涌的情绪竟然就这么平静了下来。
    她有他了。
    明溪心里满满当当的。
    她转身抬脚进了赵家。
    此时此刻的赵家客厅一片狼藉。
    张玉芬被强横地按压在茶几旁边,她是乘坐长途汽车抵达其他城市的时候被找到的,被找到的时候她还试图逃脱,还咬伤了一个安保公司的员工。
    她正跌坐在地上撒泼,头发凌乱,身上散发着一股两天没洗澡的恶臭味道,哭着对赵父骂道:“你们这是非法囚禁!我都说了我和赵媛小姐半点关系也没有,你们怎么能胡乱揣测?”
    赵父脸色发青:“你闭嘴!那你跑什么?”
    张玉芬哭着道:“我只不过想回一趟老家省亲,就被你们像逮捕犯人一样逮捕!还有没有公道了?!”
    赵湛怀冷冷道:“反正已经送去重新检测dna了,这次拜托了熟人,数据四小时之内就会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四小时之后就知道了。”
    张玉芬整个脸色惨白一片。
    客厅里所有人陷入焦灼而惶恐的等待当中。
    明溪走进来时,坐在沙发上的赵母见了,迅速站起来,脸上可以说是出现了那么点喜出望外:“明溪你回来了?”
    一旁的赵宇宁更是赶紧走到厨房去,小心翼翼地给她倒水。
    赵媛已经顾不上去管赵母和赵宇宁对赵明溪的热情了,她坐在沙发一角,死死盯着地上的张玉芬,感觉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已经让她逃走了,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被抓回来?!
    即将到来的到底是死刑,还是误会一场?
    明溪什么也没说,走到角落等待结果出来。
    赵宇宁张了张嘴,又把那杯水放在了茶几上。
    ……
    所有人的神经都如同弦一般紧绷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客厅里挂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切割着每个人的心神。
    赵父忍不住站起来抽烟,焦躁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这四个小时无疑非常非常漫长。
    天色由灰黑到了深夜。
    直到赵湛怀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犹如催命符一般,在场所有人都抖了一下。赵湛怀定了定神,迅速接通了那通电话。
    大家听不到对面那边对他说了什么,只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平时很少发火的一个人盯着张玉芬的神情简直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来。
    他对电话那边道:“把报告一式两份复印过来。”
    赵父沉沉地问:“到底是不是。”
    赵湛怀看了眼赵媛,又看了眼地上的张玉芬,眼里已经带上了各种复杂的神色。
    “是。”
    听到这个字,所有人表情都彻底变了。如果说之前还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和平静的话,那么现在理智的弦已经彻底断裂。
    赵母脸色唰地一下全白。
    整个客厅死寂了足足有十秒钟左右。
    接着,赵母尖叫着冲过去猛地扇了跌坐在地上的张玉芬一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明天多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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