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孟梵川走进来的那一刻,场内人的目光就都已经齐齐朝这位身份尊贵的少爷身上落了过去。
    现在他朝岑蓁伸出了手——
    众人吃瓜视线转到岑蓁身上,只见他们的女主角短暂地愣了半秒后就也低笑着回应了他,伸出自己的手和他牵住。
    两人的关系在剧组早已不是秘密,随着两人牵手入场,内场里一声接一声的起哄,岑蓁抿着唇,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当下却也坦然接受大家注视的目光。
    “我的妈呀,二公子手伸过去要牵的那个表情也太宠了吧,我磕傻了。”
    “现在是公开来捧老婆的场了。”
    “好甜好甜好甜啊啊啊啊啊啊!”
    “他果然好爱的样子哈哈哈。”
    “待会高低得敬二公子一杯,感谢他请我喝188一杯的奶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谢导旁边的那个大叔不就是投资方代表吗?”
    “都杀青了投资大佬还没现身。”
    “……派代表来,还安排这么高规格的杀青宴就不错了,大佬很忙的。”
    在一片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里,岑蓁和孟梵川在主桌坐下,按理说孟梵川应该坐在出品方那一桌,但未免引起猜测,他还是以岑蓁男朋友的身份坐在了女主角身边。
    外面热闹,小情侣也在说悄悄话。
    “不是要去见那个女孩吗?”
    “见。”孟梵川懒懒回她,“待会就见。”
    岑蓁只当他还在跟自己嘴硬,笑了笑,轻轻挠他掌心,却被他反扣住握紧,“我真的会去见。”
    “好好,你去。”
    杀青宴开始,岑蓁不再跟他斗嘴,抽出手轻轻鼓掌看舞台。
    开始吃饭之前总要说几句,自家剧组就没请主持人,先是谢庆宗发言,讲述这几个月来各位演员的不易,中间提到岑蓁——
    “大家都知道我的要求高,有不少演员听到谢庆宗的戏,想接又不敢接,为什么?”谢庆宗说:“我的苛刻是出了名的,这几个月大家也应该都看到了,被我骂哭的不少,很感谢大家,感谢每一个演职人员,也要特别感谢蓁蓁。”
    “李桃这个角色很难演,除了身体上大家看到的踢打折磨,我认为对精神上是有摧残的,演这个角色之前我甚至帮她预约好了心理老师,但还好,蓁蓁的完成度非常高,过程中情绪可能有过那么一两次没稳住,但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了。”
    “她很棒。”谢庆宗说罢咳了声,很幽默地不忘提一嘴孟梵川,“估计少不了男朋友的支持。”
    台下轰然大笑,又一轮的起哄尖叫。
    岑蓁坐在台下,被起哄得脸又热又红,旁边那个人倒是自始至终都淡定,偶尔微扬唇鼓两下掌,一副“没错就是我”的自信感。
    谢庆宗这时邀请岑蓁上台,“那就请我们的女主角也说两句。”
    岑蓁知道杀青宴自己肯定会被拉上去说几句,所以心中也早有准备,她从侧面上舞台,站在谢庆宗身边,原本以为上来背一遍熟练的腹稿就好,却不想当真的站到这个台上,看着台下和自己生活共处了几个月的同事朋友后,所有的稿子都失去了意义。
    演员的情感是丰富澎湃的,所以在这一刻,岑蓁忽然也无限动容,顺着内心说:
    “其实在接谢导这部戏之前我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低谷期,我也曾经以为自己的演员梦可能无法实现,所以我无比感激谢导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是他对我的坚定选择,让我可以重拾对理想的追逐。”
    “感谢制片老师,服化老师,后勤老师等等所有伙伴给了我这几个月的温馨回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部电影,我相信也会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起点,真的感谢这一段路程有在座的大家陪我度过。”
    说到这里时,岑蓁已经有些哽咽了,那些处处碰壁的灰暗日子还历历在目,想起这一路坚持下来的不易,她眼泪实在忍不住掉了些下来,却是开心的。
    台下有声音说:“给蓁蓁递张纸呀。”
    可就在说话的人手忙脚乱翻出一包纸时,已经有人走过去朝她递出一张纸。
    岑蓁看着忽然走过来给自己递纸巾的孟梵川,喉咙里的哽咽感却更酸涩,因为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接过纸巾,继续说:“谢导刚刚说这部戏对情绪的摧残很严重,是,李桃这个人物的确有太多复杂的心理转变,我必* 须去感同身受她的绝望阴郁扭曲,也的确觉得压抑,但……”
    岑蓁擦了擦滑落到唇角的眼泪,“但因为有个人一直在身边无条件地陪着我,支持我,给我最好的情绪——”
    话说到这里,岑蓁莫名停了下来。
    她神经忽然被什么敏感地钉住,记忆深处那个久远的,却刻骨铭心的味道,刚刚竟然那样清晰地钻入了自己的鼻息。
    思绪被打乱,岑蓁心跳加快,愣怔看指间捏着的白色纸巾,微顿,仿佛明白了什么,不敢相信地看向台下的孟梵川。
    第55章
    虽然已经过去了快一年的时间, 那个曾经在记忆里留下深刻印象的味道岑蓁从未忘记。仿佛已经在脑中形成独特的一份印记,平时不会想起,但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 它再次出现的时候, 岑蓁都能第一时间捕捉。
    正如当下, 她用手里那张纸巾擦过眼泪后的须臾,敏锐地发现了那个熟悉的味道, 神经瞬间发出提醒, 她怔住去看, 那不到两秒的时间里,脑子里闪过万千画面,交织着难以置信, 惊喜, 怀疑等太多复杂情绪, 让她在台上竟然短暂地停顿。
    纸巾是孟梵川递给她的。
    岑蓁怔然地看向孟梵川, 台下的男人也在看她。岑蓁看不清这一刻他的眼神, 心脏的神经好像瞬间都跳动起来,酒店大厅的灯火在彼此眼里晃动, 他们的瞳孔和眼眸连在一起,似乎在追忆那份曾经有过的共同回忆。
    大脑无限制地在这一刻停在孟梵川的眼眸中, 可岑蓁知道自己在台上,正在发言,不过短暂两三秒, 她接上了自己的话:
    “他给我最好的情绪陪伴……让我没有任何压力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的确如谢导所说, 能顺利杀青也要感谢他。”岑蓁说完,朝孟梵川的方向抬了下手,“感谢我的男朋友。”
    内场第三次爆发出夸张的起哄尖叫,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所有人目光朝孟梵川落过去,只见那位矜贵的少爷亦很正式地给了女朋友回应——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轻轻鼓掌,带一点笑。
    “最后也祝大家杀青快乐,祝咱们的《坠落》早日上映。”
    简短几句话后岑蓁下台,一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还在那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岑蓁纸巾紧捏在手里,朝孟梵川走近的每一步都好像在走向那个稚嫩遥远的夜晚。
    周围的起哄声几乎成了整齐划一的口号,孟梵川当然不会因为别人几句起哄就真的去亲岑蓁,这对女士很不尊重,但现场气氛热烈,为了不扫兴,他换了更绅士的方式,在岑蓁走回来时轻轻抱了抱她的后背,宛如正常的社交礼仪。
    岑蓁也是在这时在他怀里轻声问:“是你吗。”
    但周围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她不知道孟梵川听到了自己的问题没有,又或者他是不是回答了,淹没在嘈杂的环境里。
    杀青宴至此开席,辛苦了几个月的同事们敞开了来嗨,场面比团年那晚还热闹,这边才起筷,服化道组的两个老师就跑去台上说给大家献唱一首热场。
    音响发出的低音炮重重往人耳里砸,哪怕就是同桌的人说话也得靠吼,加上她和孟梵川坐在谢庆宗旁边,时不时有人来敬酒,岑蓁根本没机会开口问孟梵川那张纸巾的事。
    身体忽然像被灌入沸腾的水,不断升温,燃烧,滚烫,岑蓁低头吃菜,忽而又在心里想,会不会是孟梵川上次陪自己去找过调香师,知道自己在找这个纸巾的主人,所以后续帮自己联系了那位调香师?
    可连她自己都描述不清纸巾的模样,他又怎么会知道?
    岑蓁心跳得太快了,根本没有心思吃面前任何一道菜,好不容易台上的歌唱完了,也没人来敬谢庆宗,她刚要开口问孟梵川,又莫名冒出个人来敬自己。
    “岑老师,敬你一杯。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合作。”
    岑蓁只好转身去拿桌上的饮料,这才看到自己面前倒的是酒,一圈寻出去,才发现同桌几乎都是白的红的,只有她一个人不喝酒,估计也忘了安排饮料。
    敬酒的老师都到面前了,再临时去倒饮料好像有些尴尬,岑蓁想了想,红酒问题应该不大,要不浅抿一口。正打算这么做的时候,孟梵川从旁边淡淡拿走她的酒杯,“我帮她喝。”
    岑蓁:“……”
    他很随意地喝了一口,喉结滚动,酒杯朝对方倾了倾,连喝酒的样子都那么漫不经心。
    对面见男朋友代酒,笑着直接一口干掉,“好好,多谢孟少爷!”
    来敬酒的人反倒说起了谢是什么道理?也只有对方知道,孟梵川这杯代喝的酒,足够他回桌上吹多久。
    在场那么多人,即便心里跃跃欲试,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敢真的迈过来尝试,因为他们都清楚,这位少爷即便现在与他们同在一个内场,但也依然隔着遥不可及的壁。
    他独坐一旁,高不可攀的世界里只有岑蓁。
    敬酒的人走了,孟梵川才看着岑蓁说:“还敢喝?”
    这三个字似轻似重,又意味深长,仿佛在提醒岑蓁,他们之间的缘分或许可以追溯到更远。
    怪不得自己在沪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一直萦绕那种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
    ……是他吗,真的是眼前的人吗?
    岑蓁深长地呼吸,一点点去确定,“女孩子要少喝酒,是吗。”
    ——“女孩子少喝点酒。”
    这是那个人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孟梵川也静静地回望她的眼神。
    其实孟梵川不知道这一刻岑蓁的心情,刚刚递纸巾是下意识之举,等递出后才反应过来,他准备了许多坦白的画面,就这样被自己一个无心之举代替。
    他看到了台上的她明显愣怔的那两秒。
    他也知道她一定察觉到了纸巾的不对。
    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曝光了自己。虽然是计划之外,但未尝又不是一种自然流露。
    所以孟梵川点点头,淡声回她:“不是每次喝醉了我都在。”
    他的眼神久久地注视着岑蓁,是那样纯粹又安静的爱意,却浓烈到让岑蓁心跳止不住奔腾,她突然不敢再开口问下去,害怕如果得到的答案是否定,她要如何接受这份强烈到不真实的幸福是一场空。
    岑蓁垂下眸深呼吸,试图让自己汹涌的情绪冷静下来。
    刚好服务员这时走过来补放饮料,又亲自给岑蓁倒上。见岑蓁杯里有了饮料,不明就里的谢庆宗越过岑蓁问孟梵川,“孟公子,我来了几个朋友,想带蓁蓁过去敬一杯,不喝酒,就是认识认识多个机会。”
    谢庆宗是在征求孟梵川的意见,孟梵川目光从岑蓁眼里收回,嗯了声,“去吧。”
    岑蓁其实也想要一个暂时离开的契机。
    大概,人在面临巨大的幸福之前会莫名的慌张和胆怯,害怕是肾上腺素超量分泌后产生的虚幻,是激动上头后的一场妄想。
    她起身跟着谢庆宗离开,去离了好几桌位置的地方和谢庆宗的几个朋友social聊天,只是她心不在焉,偶尔回头去看孟梵川。
    他坐在位置上,却好像比自己还忙。
    隔壁出品方那一桌在这样的场合下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外人不知晓,他们心里却清楚明白,谁才是自己真正的老板。
    以大叔为代表的五六个人,依次恭恭敬敬来敬孟梵川的酒,孟梵川闲着也是闲着,总归是岑蓁的杀青宴,他平日再傲慢,在女朋友的主场,他会给面子。
    于是,或多或少,来敬的下属他也都给面子喝了。
    岑蓁隔着遥遥的距离看他,当心里有了那样的预设,她连看向他的目光都不自觉地变得更加柔软热烈,可无意中碰到他也抬头朝自己看过来时,岑蓁又低下头,莫名的,少女般的不知所措和悸动。
    仿佛此刻不是此刻,而是一年前的他们,他们不认识,他们错了一场潮湿的梦。
    “蓁蓁?”谢庆宗的声音落在耳畔,“金老师说跟你交换个联系方式,回头有个本子给你看看。”
    岑蓁思绪被拉回神,点点头,“好的金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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