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所有可用的机械,在总参谋决定把滦州设为撤离的集散地之后,就已经开出城外修工事了。”
    白浩辰开始汇报:其实自打姜诚拔下滦州,作为奉军在关内的桥头堡后,吉林就一直利用京奉铁路,往这边输送武器和各种建筑材料。
    炮楼和掩体前前后后修得都差不多了,战壕只要重新按照姜诚的要求修过就好。
    “让卡车前面垫路,照着老规矩,把铁丝网和防骑兵的壕沟都布置上!”
    姜诚对着城防的地图高声下令。
    他倒也不是故意发出这么大的嗓门,而是现在城里到处都是拥挤而来的溃兵熙熙攘攘;
    都被直军凶猛的炮火和进攻吓傻了,现在被堵在滦州想逃跑,每个人都在乱嚷乱叫,显然有了哗变的可能。
    “火车现在派都派不出来,我们要跑,往哪儿跑啊?”
    “说的就是,都说让大家逃命……逃命,现在大家都跑到这里来了,却没火车吗!”
    “别管他什么火车不火车的了,他娘的把路让开,我们自己跑回山海关总成了吧!”
    听着外面声音越嚷越高,姜诚赶紧加快速度把最后一点命令下达,而后转身走向窗口张望。
    他所在的临时指挥所,是白浩辰的办公室改建的,后窗正对着集结地的一片广场。
    满面紧张的士兵们大吵大嚷,个别些甚至已开始拿枪冲路障了——
    “这事,没长官管管吗?”
    李石头支支吾吾着,马上手按腰间的手枪,“姜爷……我看您根本不该冒险到此地来。这帮子兵油子都给吓破胆了,万一,”
    这一次,姜诚并没有责怪他的多嘴。
    正因明白这些,他才带着张学成和冯庸到前线来。
    因为自己实力越来越强,就算利用于凤至这根纽带跟老张家做生意,每年上交利益……大帅也在杨宇霆的“挑唆”下,心中生了觊觎之意。
    “雪中送炭的情份,以张大帅的性子,必得记牢牢的。”
    斜过些身子,姜诚对着自己忠诚的护卫长官笑笑,“走,跟我过去看看。”
    一听他这话,李石头马上急忙出手拦住他:“哎哎姜爷,我说您可别拿小的开这玩笑啊——”
    “咱拿来的钱也给了帅爷了,具体怎么办也跟他老人家说了,您这就别上去凑热闹了!”
    姜诚刚瞪起眼睛想骂人,却看到韩明徐福善等人皆是一脸紧张地守在门边四下,分明因为越显混乱的场面已全副戒备。
    徐福善最先手按腰间手枪上前:“姜爷您放心,不管是个啥场面,咱哥几个都能将您好生掩护着离开!”
    尽管因这些弟兄的忠心动容,但姜诚摇头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到身后的广场上,传来扯直嗓子的大吼。
    几人不由齐齐回身,果真同时看到大帅瘦小的身影披着一件大斗篷,正在人群前慷慨陈词。
    大义基本是,要说跑路这事,我比你们都着急,但是奉天的火车拢共就那么多,汽车也就那么多——
    弟兄们不要急,大家在滦州有吃有喝,在这里等几天就好了。眼看这位极具感染力的领导说完这番话后,在场的士兵们很快变得安静下来。
    很快,大家的表情也变得很懵……姜诚能看得明白,这些人知道自己是打了败仗的溃兵逃兵——
    可眼看着司令部在这里,参谋部所有的军官们都在这里,连他们高高在上的帅爷也在这里。
    当官的没带头跑不说,还这般客客气气的说话……这是几个意思?
    “这回吃了败仗,其实最大的过错,是我张雨亭!还有就是各级指挥不力的当官的,跟弟兄们可有啥关系?”
    说完这些安抚人心的,张大帅对着身后的护卫们使了个眼色,让把那些装了小票的大口箱子抬上来,继续往下说道,“来来来弟兄们,雨亭给大家每人预备了十块钱喝酒!”
    “等火车到了,念到名字的弟兄……登车,领钱!”
    人们听了,更是面面相觑起来。
    当头儿的没跑就算了,还好言抚慰他们这些打了败仗的不说,现在还要发钱?
    此刻,人群之外的姜诚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东北王就是东北王,拿这“哥们弟兄”的一套安抚人心,最终拿出那些“杀手锏”钞票……当然在关键时刻会起作用。
    眼看这些因为炮火和杀戮的士兵,很快从极端的慌乱紧张中醒悟过来……对比笑眯眯且又一脸诚恳的大帅,人人都因为自己的不理智变得羞愧起来。
    很快混乱的秩序变得井然,士兵们自觉的列队服从指挥,再没有乱搡乱叫的事了。
    “看,这还用我出马么?”
    姜诚摇头一笑,回身大吼着冯庸,打算问问他城防准备的情况。
    然而跟着这位一身戎装的贵公子跑进门的,居然还有杨宇霆。
    这家伙军装也不似往日那般齐整,散乱的头发下尽是冷汗,与姜诚对上眼光后立刻开口道:“飞澜!我,我有事跟你谈——”
    说着,他那声音又急切了几分,“中路……是帅爷的三、八两个旅在抵抗,你也知道,他们前身是帅爷的护卫旅,现在是汉卿和茂宸在指挥!”
    姜诚心里突地一跳,突然意识到这货打算说什么:“难道,”
    冯庸急着一把扯住姜诚的臂膀:“飞澜!几个小时前汉卿他们突然跟司令部失去联系了……”
    “问题是,一直到现在信号也没恢复!”
    杨宇霆接过话把后半句说了:“要命的是,东西两路溃退后,中路必会被吴佩孚张锡元以及曹锟三路夹击,我们得想办法接应汉卿啊!”
    草。
    来之前姜诚心里很清楚,1922年的奉军,战斗力是个什么衰样……但他还真没想过张汉卿居然这么勇,带着部队居然这么不要命的往火线上扑。
    冷静,冷静。
    要知道那小子在历史上活了一百多岁,不会在这么一场战事中丢了小命。
    低眉思索对策时,姜诚余光无意中瞥到杨宇霆的脸上,居然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恐惧。(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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