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她是今夜舫船中最耀眼的一抹光亮,无论是舞姿还是琴艺,她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随着一枚枚玉坠送到她的面前,排成整齐又喜人的一列,今夜的胜负已再无悬念。
    她又一次赢了,连赢5次,终于赢得了为自己赎身的机会,她要离开这里,这是支撑她活下来的动力!
    可令她不解的是,一贯视她为摇钱树的老鸨居然笑的比她还高兴,要知道,老鸨私下里可是找她聊了无数次,半恳求半威胁希望她能留下来,但都被她强硬的拒绝了。
    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赢了,而当着这么多恩客的面,老鸨即使再不情愿,也不敢坏了这一行的规矩。
    果然,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她一连赢取5次花魁的名头,按照规矩,可以在所有人面前为自己赎身,而她这些年也积攒了好大一笔钱,就是为今夜准备的。
    可意外就是这么毫无预兆的到来了,当她满心欢喜的用钥匙打开沉甸甸的百宝匣后,下一秒,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她存放在匣子中的银票与贵重首饰少了一大半,居然还多出了一些很压重量,却又不怎么值钱的散碎银子。
    这点钱完全不够为她赎身,她大声质问老鸨,还有在她上台前,专门将首饰盒托付的姐妹们,可这些人非但不帮她说话,还与老鸨一同奚落她,她在这些“姐妹”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嫉恨,那是一种你我同在地狱,我决不允许你独自逃离的复杂情感。
    正在女人崩溃之时,台下一名富家公子哥站了出来,摇着一把折扇,颇为豪迈的提出可以出银子为女孩赎身,但前提是要纳她为妾,老鸨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在女孩这个当事人还未开口之时,老鸨便与公子哥达成协议,开出了一个极为高昂的价格。
    女孩本就不笨,如今何尝还不明白,这分明就是老鸨与富家公子合力设下的一个局,自己作为头牌,离开后画舫生意必定受损,老鸨不情愿,于是想要趁她离开前再捞上一大笔,于是联合一心想要她做妾的公子哥,二者一拍即合,设下此计,逼她就范。
    当然,她不同意也无所谓,那就继续留在画舫中,为老鸨以及背后的老板赚取大把的银子。
    反正明面上不守规矩的人是她,她是夺得了5次花魁,也赢得了为自己赎身的机会,可积攒的银钱不够,那就与老鸨和画舫无关了,是她自己的问题。
    望着台下那些公子哥的嬉笑嘴脸,以及众多姐妹的冷嘲热讽,女孩终于明白了,今天的一切都是为她一個人设的局,别说那些富家公子哥了,就连这些平日里相处还算不错的姐妹都是知情者,可却没有一个人偷偷提醒她。
    江湖风雨,短恩义,重利益,不过如此。
    原本以为女孩会大闹一场,好让大家看个热闹,可令所有人意外的是,一贯刚烈的女孩居然罕见的低头了,她表示自己愿意嫁给公子哥做妾,但前提是要对方派来轿子,敲锣打鼓上门来迎娶自己,就来这艘画舫之上。
    这个问题着实难住了公子哥,对方就算真绝色,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是个不入流的画舫舞姬,而自己却是颇有身份的贵家公子,要大张旗鼓的派出轿子来迎娶上门,那朝堂上的老爹还不打断自己的狗腿。
    可一看到女孩的容貌身段,男人下身一股暖流冲进脑海,顿时一咬牙,狠下心答应下来,先应下再说,反正自己有权有势,先把人从画舫接出来,只要人一离开画舫,还不都是自己说的算,她一个弱女子还能反了天?
    于是公子哥与老鸨一拍即合,答应明日同一时辰,也在夜里,派出轿夫车马,自己亲自带人来娶亲。
    夜里娶亲是勾栏画舫行当的规矩,见女孩没有反对,公子哥便兴高采烈的回去准备了。
    第二天夜里,公子哥如约而至,画舫船上布置一新,迎亲的车马也开进了船上,待画舫船离开码头,承载众人打算夜间再次庆祝一番时,意外发生了,最下层存放煤油蜡烛等危险品的舱室突发大火,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有人慌张跑上来,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说是有人看到穿着盛装的女孩孤身走进了船舱下。
    还未等大火烧到上面,就发生了爆炸,很快,这艘名噪一时的画舫船就因为进水严重,沉没了,因为离岸远,水冷浪高,满船几百人,几乎没有幸存者。
    船沉后,豪门公子一家也自然而然沦为被耻笑的对象,毕竟强娶一个出身画舫的低微女孩本就是折了身价,人家还因为看不上你家公子,选择了烧船自尽这条绝路,所造成的影响可想而知。
    与豪门公子一家本就不合的其余几大家族更是不肯放过这样绝好的机会,立刻落井下石,为他们家取了个画舫火主的名头,一时间在坊间广为流传,气的老爷子没几年就蹬了腿,原本好好的一大家子也就此散了架,流落四方。
    “童小姐”程茶连叫了童寒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只好伸手碰了她一下。
    思绪被打断,童寒收回视线,她之前陷入了回忆中,那次任务带给她的影响很大。
    “童小姐,我们还还追吗?”刘海萍一手抓着船桨,紧张的望着她,他们已经按照童寒的要求追逐那具尸体几次了,可每次都被那具尸体“逃”掉。
    “追。”童寒下定决心,可现在的问题是只要他们触碰那具头戴金钗的女人尸体,那具尸体就会诡异的沉入水中,接着又离奇的出现在其他地方。
    而今夜破局的关键就是要“抓”到这具尸体,最好能将女人的尸体拖上船。
    童寒脱掉外衣,指挥其余人划船寻找尸体,她打算等船靠近后跳下水,独自游到女人的尸体旁。
    这件事只能女人来,男人下去多少死多少。
    “不行,你不能去。”程茶严肃分析,“上次我们差点在乱葬岗全军覆没,就是因为唯一知道内情的巫马浩铭死了,这次的情况比上次还要复杂,我们不能用你冒险。”
    程茶鲁友道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刘海萍身上,虽然强迫一个女人冒险有些不仗义,可如今这是最好的选择。
    “抱歉,我们没办法替你去。”鲁友诚很真诚的看着她。
    也知道情况紧急,刘海萍咬牙答应下来,根据童寒的介绍,她需要跳下水,用最快的速度将尸体拖上船,同时一定注意,不要将尸体翻过来,更不要触碰到女人的头发,就拉她的脚就可以了,也不要让女人尸体触碰到其余尸体。
    很快,程茶鲁友道就将船划到了女人附近,可此刻周围除了女人的尸体,还有许多具浮尸。
    快速脱下衣服,刘海萍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接着双手抓紧船边,一点点下到冰冷的湖水中。
    可下一秒,她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整个人差点跃出水面,距离最近的鲁友诚一把抓住了她,“伱怎么了?”
    刘海萍嘴唇哆哆嗦嗦的,一个劲的用手比划水下,见状童寒叹口气,安慰她,说她知道湖水下面还有尸体,而且数量比湖面上更多,那些都是被淹死的画舫客人,以及前来迎亲的队伍,之所以前面没说,就是担心刘海萍因为恐惧误事。
    但童寒保证,那些东西都在沉睡,只要不闹出大动静,就不会有问题,她劝刘海萍当那些湖水下悬浮的尸体不存在就好。
    见童寒说的信誓旦旦,刘海萍不再犹豫,慢慢朝女人的尸体游去,路上尽量避开其余尸体。
    一切都很顺利,刘海萍抓住女人尸体的脚,将尸体往回拖,可眼见就要大功告成之时,意外发生了,一具浮尸好巧不巧的挡住了路,刘海萍倒是眼疾手快的避开了,可身后拖着的女人尸体则没那么幸运了,刚好撞上,下一秒,女人的沉寂已久的尸体突然抽动起来,那些缠绕在一起的头发更是瞬间散开,越伸越长,在黝黑的湖水中好似海蛇一般扭动,场面万分瘆人。
    “快,将尸体翻过来!”童寒见状大喊:“去吻她,快去,心一定要诚!”
    水中的刘海萍不敢怠慢,她已经能察觉到附近的尸体都在朝她靠拢,而那些长头发也朝她身上卷来。
    她用力将尸体翻转,凑过去就要按照童寒的要求去吻对方,可等她看清尸体的脸后,顿时犹豫了,尸体已经完全变了一番模样,纤细的四肢变得臃肿溃烂,那张曾经妆容精致的脸更是被泡的面目全非,脸足有常人两个大,眼珠被挤在烂肉里,几乎消失不见,可她能从烂肉的缝隙中感觉到一阵阴冷怨毒的视线。
    “快吻她,别犹豫!”童寒大喊。
    可已经太晚了,无数长发已经缠住了刘海萍的四肢与腰部,将她牢牢固定住,随着长发收紧,用力一绞,刘海屏的四肢与腰部同时被绞断,眼中的生机徐徐消散。
    守在船上注视这一切的鲁友诚顿时懵了,不完全是因为刘海萍死了,而是他眼睁睁看到只有刘海萍的人头沉入水中,她被绞断的四肢竟然诡异的浮了起来,断口处居然不是血肉,而是一簇簇的稻草!
    怎么可能?
    刘海萍怎么变成了一个稻草人!
    刹那间思绪回迁,鲁友道猛地回忆起一件事,之前在乱葬岗他也被棺材砸到了,还是砸到了腿,当时他记得砸的很重,他原本以为腿肯定是保不住了,可谁承想,后来连跑带跳,一点事也没有,当时要逃避鬼的追杀,也就忽略了这一点,现在想想看,这怎么可能?
    他撸起裤腿,他的那条腿光洁无比,皮肤好的像是假的一样,别说断腿了,上面就连一点淤青都没有。
    这条腿就像是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门,他不受控制的开始回忆,越回忆漏洞越多,越回忆他心中的恐惧就越强烈,他抓着自己的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双眼充血,整个人感觉就要炸开。
    而此刻同在船上的童寒程茶也陷入了恐惧,在他们眼中,此刻的鲁友诚已经完全变了一番模样,不断有稻草从他脖子,手脚,以及任何暴露出的地方钻出来,纸一样的皮肤被戳破,稻草越来越多,他的身体分明就是稻草扎成的,现在,终于显露出原形!
    “不会的,我死了,我我是什么时候死的?”鲁友诚全身都在痒,痒死了,他不停的抓挠,越来越多的纸皮肤被抓破,双眼充血,整颗头摇摇欲坠,与其说是人,还不如说就是一只鬼。
    站在身后的程茶猛地扑来,用身体撞向鲁友诚,可力气不够,居然只是将对方撞了个趔趄,并未跌入湖中。
    程茶顿时慌了,等抬起头,鲁友诚眼神完全变了,伸出长满稻草的手掌抓他,千钧一发之际,一记迅猛的鞭腿从后方袭来,正中鲁友诚腰部,将立足未稳的他踢下了船。
    “把船稳住!”童寒对程茶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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