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夏灼音说, 婚礼男方自他父亲那代开始从商,到了男方手里继续扩展版图,如今已?在沪州扎稳脚跟。女方亦出身名门世家, 身份显赫,两家门当户对, 这也是这场婚礼受媒体关注的原因之一。
    婚礼仪式和晚宴都在室内宴厅举行,无数莹白的水晶吊灯悬于顶上, 似皎白月光倾洒在白色中廊, 花卉围簇光线潋滟。
    仪式主持人?用青梅竹马形容新人?, 喻京奈方才远远一瞥确实般配。
    晚宴之后便是婚礼after party, 愿意参加的宾客可?以?直接去酒店庭院草坪, 想要离场的也会有专车接送。那个夏灼音口中的巨鳄想必是低调出席,喻京奈和夏灼音直到晚宴结束都没遇到。
    本?来喻京奈是打算晚宴结束后就回?房间的, 架不?住夏灼音邀请, 便也跟着去了草坪。
    离开宴厅和去往草坪是两个方向,人?潮交错难免显得嘈杂。喻京奈和夏灼音边聊天边走在后面,没打算去挤前面的热闹。
    宴厅内人?声逐渐减弱, 大多数人?前往第二场, 留下的多是上了些年纪的老董, 和寻时机在显贵面前博存在感的生?意人?。
    就在这时, 耳边突然传来阵骚动,不?同于人?声喧闹,更?多的是步履交错闪避,侧耳议论, 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原本?交错穿行的人?步子变得迟缓, 走走停停,好像在等待什么出现。不?同方向的宾客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汇集到一个地方, 能看得出来有人?跃跃欲试想要上前。
    正在闲聊的喻京奈和夏灼音也被这喧嚣吸引,抬头望去,只见?前面密集的人?潮隐隐有四散开的趋势。
    紧接着,那骚动中心的人?在视野中出现。
    年长的那位穿着黑色中山装,满头白发,身型微微佝偻,苍老的面孔却精神?头十足,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气质儒雅能看出不?少文?气。喻京奈认得出来,这是新郎的爷爷,就在刚才,还在主持人?的邀请下上台讲过话。
    此?刻,他正同身侧的男人?聊着什么,相谈甚欢。
    目光从老者身上挪过去,喻京奈的视线在男人?脸上停住,眼中闪过压不?住的错愕。
    梁砚商还是那副西装革履的模样,脸上带着含蓄礼貌的笑意,时不?时对老者的话点头应答,能看得出对老者的尊敬和谦恭。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儿?疑问之际,喻京奈想起?前两天梁砚商给她发的微信消息。
    [梁砚商:我之前的教授联系我,邀请我去他孙子的婚礼。]
    [梁砚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回?忆得越多,喻京奈对眼下的情况认知越清晰。
    所以?他身边这位就是他口中的教授?
    惊异被夏灼音的话声打破,喻京奈的耳边突然一道极近的声音,“巨鳄巨鳄。”
    鼓膜上连续两次短促明亮的声响,喻京奈封闭的思绪被干扰,猝不?及防吓了跳,肩膀忽得耸起?来往旁边躲,低呼一声扭头看过去,是夏灼音嬉笑的面孔。
    “灼音你突然凑这么近干嘛,吓死我了。”喻京奈拍了拍胸口,心口跳动迅速。
    夏灼音噗嗤一声笑出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经?吓啊。”而?后,
    她眉骨一扬,示意喻京奈往前面看,“喏,我说的巨鳄,我爷爷旁边那个。”
    “好像是爷爷以?前的学生?吧,排场挺大的。”夏灼音朝喻京奈八卦,“我原本?还以?为会是什么大腹便便的中年老男人?,没想到真人?这么帅!”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果不?其然落在梁砚商身上。
    只不?过和方才不?同的是,梁砚商看了过来。
    两束目光在茫茫人?海中无误交汇。
    古井无波又冷然如霜的视线,让喻京奈指尖一缩。
    几个小时前,喻京奈从顶层套房离开,只留下一条颇带怨气的信息,梁砚商也没来得及问喻京奈来沪州的原因,只想着等晚上婚礼结束后再说。
    方才正和路崇明闲谈,梁砚商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下意识抬眼,很快便寻清来源。对于在这里碰到她,梁砚商是有些惊讶的。先前的邀约被拒绝,没想到她自己来了,也确实巧合。
    目光相对,嘴边的奈奈还没唤出口,就见?女孩子平静地移开视线。
    陌生?感清晰,纵是知道这是佯装出来的,也依旧让人?不?悦。明白她意思,梁砚商瞳孔微暗,收回?目光。
    尽管今天在场没有媒体,除了夏灼音也没人认得出喻家人?,但喻京奈还是没有在这种场合和梁砚商站在一起的念头。
    来青樾前,梁砚商曾同喻京奈说好回京市后一起?商量公开事宜。眼下什么都没说明白,规避是不惹麻烦的最好方式。
    况且还有不?可?忽视的一点在于,旁人?的婚礼,在这种场合下和梁砚商闹出新闻实在欠妥,宾客没有喧宾夺主的道理。
    喻京奈没有应夏灼音的话,只是拉了她一把,“快走啦,一会儿party开始了我们都还没过去。”
    “现在知道快点走了,刚才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夏灼音没发现喻京奈的不?对劲,手肘轻轻撞她一下,“走着呗,相信我,肯定好玩儿。”
    两人?加快了步子,和梁砚商相对而?走,距离被拉近。
    尽管视线不?在梁砚商身上,余光还是能不?可?避免的瞥向他。男人?身姿笔挺高瘦,步态款款气场凌人?。陆续有人?上前攀谈,男人?礼貌回?应却也惜字如金。
    不?多时,他们之间相距不?过几米。人?声鼎沸中伪装疏离好像是一件难事,因为心虚作祟。
    喻京奈感慨于他们之间的默契,不?用言说也会视彼此?为路人?甲。梁砚商并没有看她,从容与旁人?交谈,喻京奈隐约能听得到他的声音。
    轻缓的钢琴声做背景,尽管是只言片语也能听得出醇厚清正。
    一切都如预想中一样,喻京奈同他擦肩而?过,身型轮廓消失在视野,连同声音一起?远去。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闷响,像震动的鼓点,逐渐回?归平稳的节奏。
    然而?猝不?及防,一道声音打落在她耳畔。
    “这位小姐,你的手链掉了。”
    步子停住,声音从耳朵传进脑海,连带着讶异一起?消化。
    喻京奈认得出这是谁的嗓音。
    夏灼音比她更?先回?头,往梁砚商手上一看,拉了拉还站在原地没动的喻京奈,“奈奈,这是你的手链吗?”
    周遭有点安静下来,因着这突然的变故。数道视线移到他们身上,喻京奈骑虎难下。
    心里暗骂梁砚商一句,喻京奈抓狂,她哪里有带什么手链!今晚她可?什么首饰都没带!
    胸腔起?伏一下,平静过后,她扭回?头对上梁砚商的视线,往他手里一看,正要否定,话声突然卡在喉咙里。玫瑰金钻石手链,珍珠母贝镶嵌,是她最近喜欢带的一条。
    怎么会在梁砚商手里?!
    喻京奈神?色微愣,再次对上梁砚商眼睛,犹疑险些脱口而?出。忽而?,记忆被拉回?几个小时前的顶层套房,下水前喻京奈随手把手链搁在池边桌子上,出门的时候好像落下了…没想到竟被梁砚商捡了去。
    这样想着,喻京奈看着梁砚商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男人?神?色没有波澜,同方才面对旁人?时一样的表情面向喻京奈。瞳孔冰凌凌的,像蒙了层霜雾。模样冷峻矜贵,声线冷漠。
    泠泠瞳色似海潮退去,很难把他和几个小时前泳池里按着她大腿的男人?联系起?来。
    故意在这个时候给她手链,喻京奈知道他别有用心。
    是觉得他千辛万苦找过来转眼又被她甩了,还是翻她扯谎拒绝他赴宴的旧账。
    这个年纪的男人?心眼子就是多!
    周围人?目光之下,喻京奈弯着唇,礼貌回?应,“谢谢,确实是我的。”
    指尖从他掌心草草掠过。
    就在这时,方才离开一会儿和人?寒暄的路崇明走过来,温声开口,“音音,怎么还在这儿,不?找你姐姐他们玩儿去吗?”
    他指的自然是after party。
    “当然要去啦,这不?是往过走呢。”夏灼音亲昵道:“爷爷,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我这把年纪和你们年轻人?闹什么。”路崇明笑了两声,“诶音音,你旁边这位姑娘是?”
    “之前在国外认识的朋友,叫她奈奈就成。”夏灼音热情地介绍着,还不?忘和路崇明炫耀着,“我回?国她专门来找我的喔。”
    爷孙俩聊得热络,旁边的喻京奈却格外沉默。她安安静静站着,时不?时点头笑笑,时不?时玩玩自己的手链,完全没把目光放在梁砚商身上。
    周遭交际声不?断,来梁砚商和路崇明面前刷脸的不?在少数。不?过仔细点便能发现,每逢对话末尾,梁砚商总会把视线分给旁边侧对着她的女孩子。
    原本?以?为短暂两句便可?全身而?退,可?千回?百转,话题还是落在了她身上。
    “奈奈是京市人??我这个学生?也是。”路崇明笑容慈祥,微微嘶哑的声线并不?刺耳,反而?有种岁月沉淀后的暖色,他看了眼梁砚商,“这么说来,你们还是老乡。”
    因着路崇明这句,喻京奈抬眼,两人?的视线相撞。
    长辈的话没有忽视的道理,喻京奈自然是要应的。方才梁砚商的「捉弄」还历历在目,喻京奈故意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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