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曦文记得的, 梁越他父亲肯定知道梁越的性取向,他听见过梁越接父亲的电话,尽管很少。
    有次大概是提起了自己, 梁越看了过来, 对电话里说:“我家里有人,不方便让你来。”
    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说了什么,梁越又说:“嗯, 是他。”
    “你死了这条心。”梁越走到露台抽烟。
    池曦文听不见声音了, 隔着玻璃门看见梁越的侧影, 朦胧灯光下像一副油画,大概不到一分钟,他结束通话,将烟灭了进来。
    池曦文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问:“是你家里人么,要过来吗?”
    “我爸。”梁越说, “他不会来。”
    池曦文哦了一声:“爸爸知道我吗?”
    梁越点头:“知道。”
    池曦文:“他是不是不同意啊?”
    梁越朝他走过来:“不同意什么?”
    池曦文抬首:“就是、就是我们的关系……”
    梁越摸他的头发:“我的事他还管不着。”他弯腰看池曦文的屏幕,“又在帮人代写?什么时候写完?”
    “还得一会儿,”池曦文说,“这门学科我还不是很懂,要查资料。”
    “tool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金融的?”梁越低头看着他,“这你也能写?”
    池曦文轻轻摇头:“人家要得急,说加钱。我这不是在学吗……但还有点懵, 你能教教我吗?”
    看起来是本科生的论文。
    “写了多久了?”梁越问。
    池曦文:“两个小时,因为他要求不高, 只要b-就行了。”
    梁越点头,示意他把电脑给自己, 帮他敲字:“能赚多少?”
    池曦文:“一千刀。”
    梁越打字的动作一顿,然后听见池曦文的声音说:“再攒攒可以给你买个礼物。”
    “不用,”梁越继续打字,余光看见池曦文趴在一边看自己的屏幕。池曦文不爱花他的钱,因为还没拿到执照无法替动物治疗或手术,只能通过其他方式赚钱,比如代写论文。
    他代写做得辛苦,梁越看得见,不需要他送什么礼物,但池曦文在意这个,他好像希望他们之间是平等的,总会把自己送的礼物再想办法还回来。
    后来梁越就几乎不会送他东西了,怕他接太多无意义的代写工作,比如现在。
    ——自己居然在帮一个本科生写一篇“b-”分数的paper?这比让他写一篇“a+”还要难得多。
    梁越拉了个框架将文本发给牛津毕业的助理写,并规定让他写“b-”就足够,随即将电脑盖上,让池曦文去洗澡。
    池曦文回忆起来,那时候的梁越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可梁越既不负责,又爱乱搞,算得上开心的回忆也总是覆盖上一层灰黑的阴霾。
    池曦文得知他没结婚,有点意外,想起当时和梁越吃饭的女生,那个就是智维老总的千金,当时梁越在交洽的跨国并购,送到他手里的时候该案子已经拖了两年了,梁越和这位小姐的新闻成了一艘破冰船,快速打破了僵局。
    池曦文还以为他们结婚了。
    这几年他没搜过梁越,也没关注过他的新闻报道,偶尔想起他只会觉得难过,更不愿意主动去搜索这个名字。
    但梁越即便没结婚,也不关他的事。池曦文听完就忽略了,回家后,他打开了唐乐乐送的果篮,拆开巧克力的包装打算吃一个并感谢唐乐乐。
    然后就拆出了一卷人民币。
    池曦文拿着钱有点不知所措,很快反应过来唐乐乐给钱的意思。
    他立刻打电话过去,唐乐乐接起后,语气真诚却带着一丝不好意思:“池医生,真的没多少钱,就两千块,我听说你们工作挺辛苦的……淡淡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了,您救了它,我心里一直想着怎么感谢您。这点小意思,您一定要收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池曦文叹气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淡淡是我的患者,我是术者,救治患者是医生应该做的,院长也给我发了手术的奖金,挺多的。我这里有你的号码,我刚搜到你支付宝了,我把钱转过去了。”
    唐乐乐几乎是下一秒就收到了转账,对方的头像是一只黑猫。
    “呃……我收到了,您支付宝网名叫球球是吗……好吧,那水果您得吃,这个可不能还我。我知道这是您的职责,但您对淡淡的细心照料真的让我特别感动,能遇到您这样敬业的医生,我特别放心。”
    “……也谢谢您的信任。”池曦文道。
    他不擅长和宠主打交道,每次不管收到他们的感谢或者其他情绪,都会让他有些许无措。但感激的情绪,会让他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就好像越来越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不像刚回国时,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清楚的茫然。
    翌日一早,池曦文去上班路上,接到了另一个意外的电话。
    “池医生,您好!”电话里开门见山,“我是杰思明宠物医院的冯院长,前几天跟您说的条件,您看还需要加么?”
    池曦文顿了一下:“您好,我前两天回复过,我想我可能无法跳槽,谢谢您的邀请和欣赏。”得益于背诵接待顾客培训手册,池曦文现在能说出和人类打交道的话术了。
    冯院长:“是开的条件不合适吗?”
    池曦文说不是的:“就是我很难适应新环境,已经很努力适应了沪康的工作条件,所以……”
    他大概解释了下,两人沟通几句后,冯院长表达惋惜,随即挂了电话。
    “小田切先生,”冯院长对矮桌对面的中年人道,“池医生还是拒绝了,他不愿意来我们医院工作,我想可能不是待遇的问题,毕竟我上次已经把底薪提到六万了。这对一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年轻人而言,是非常好的条件了。”
    小田切摇摇头:“池桑是个很有天赋的医生,不过他既然拒绝了,那他就错过了一个变得更好的学习机会。那是他的损失。”
    在小田切看来,池曦文之所以能突然救场,并将手术完成得如此完美,还是得益于他恰好有相似的猫科动物手术经验,一样的症状,或许还有一位很厉害的指导教授,恰好指导了他进行过纤维组织增生症的治疗,所以池曦文是误打误撞。
    小田切有些可惜,但招揽的心思也淡了,回到杰思明宠医后,他开始研究此行的目的——一只十岁的老龄金毛。
    该金毛犬名叫开罗,开罗从一年前开始,出现后肢无力、步态不稳的症状,主人发现它有时还会表现出剧烈疼痛的迹象。
    但这一年的救治没有丝毫的作用,反而病情加剧,到现在,开罗必须要坐轮椅才能外出。
    小田切之所以接这份跨国工作,是因为宠主身份不一般,给了很高昂的飞刀费用,而且宠主的身份,能为他的医院在中国打开市场提供很大的帮助。
    他急需要这份关系!
    小田切花了几个小时仔细看了开罗的片子,和过去一年其他许多医生诊断后的报告。
    在其他医生的诊断下,开罗的症状被确诊为老年性关节炎和髋关节发育不良,所以这一年都在进行抗炎药和关节保护剂进行保守治疗。
    然而,一年过去,金毛的情况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后肢无力加剧,且有时前肢也开始出现无力症状。
    最棘手的是,开罗早年做过骨折手术,骨缝里长了一颗颗骨钉,已经和组织交缠在一起了,根本无法取出!这也导致开罗做不了mri来辅助诊断。
    小田切心下有了新的猜测,下午时分,年轻的宠主将金毛送到杰思明宠医,小田切看完最新的x光片和症状,对宠主道:“我认为那些医生都误诊了!开罗患的疾病是犬椎间盘疾病,而不是简单的关节炎!”
    宠主吃惊不已:“这么说一直以来开罗都进行了错误的治疗,这才导致他前肢无力的?”
    小田切一脸严肃地点头,用英语和年轻宠主交流:“这是另一种常见的脊柱疾病,会导致犬只的脊髓神经受压,出现瘫痪症状。所以我还需要做一些检查,顾先生,请将开罗留在本院,我想尽快进行手术减压,下午或许就是一个好时间。”
    年轻宠主有些犹豫,随即外出打了电话,回来点头道:“我爸爸同意了,他认可您的技术。开罗陪了我父母、也陪伴我多年,已经不再是宠物,而是我们的家人。小田切先生,请您务必挽救他的性命。”
    “我会尽力。”小田切和对方握手,年轻宠主暂时需要离开,解释道:“我今天下午值班,我在附近医院当儿科医生,所以大概在四个小时后回来。”
    小田切客气地道:“这台手术并不复杂,四个小时后大概已经结束了,请您放心。”
    以防出现上次那种翻译和配合问题,小田切已经紧急从东京调来了自己的麻醉师团队和助手医生,一切有条不紊,想必不会再出任何的意外。
    手术成功,小田切将开罗抬到安静温暖的术后恢复室,开罗的主人来了,除了顾医生,还有他的父亲,也就是小田切需要通过此次手术得到对方认可和帮助的卫健委领导。
    听见小田切说:“开罗的手术非常成功,顾先生请放心,半个月后开罗一出院,就能恢复大半。”中年人松了一大口气,用力握手感谢了小田切医生:“小田切先生果然技艺高超,之前我们请了不少知名专家都束手无策,幸亏有您,开罗才能得到有效的治疗。恢复后,我一定会尽力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
    一番话说到小田切的心坎上了,他认为有了这么个良好的开端,杰思明在中国的市场一定会尽快打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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