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宏轩说略有薄产, 真的是自谦。
    瑜太妃当年进宫的时候就有大笔的嫁妆,徒宏轩开府之后,瑜太妃就将大半的私房都给了徒宏轩, 徒宏轩身体不好,太上皇那会儿也帖不了他不少,连着西宁郡王府和他本身的外家, 都暗中贴补了他一些。乐安县主嫁妆也丰厚,两人又只有一个儿子, 为了儿子的前程,先拿出大半的家产, 也是可以接受的。
    圣上不过是略微拿捏了一下,徒宏轩又表示可以出人, 东平郡王府在沿海也还有些实力,完全可以帮着搞移民。
    横竖徒宏轩表示将来出海只要朝廷给政策, 其他都不用朝廷费事, 将来立国之后,也会尊中原为宗主国, 照常朝贡,这里子面子都有了,圣上也就答应下来。不过如今皇家的重中之重还是徒嘉珩他们几个出海之事,徒宏轩这边还得再等几年再说。毕竟,徒宏轩也得先找好了地方, 做好准备才行。
    徒宏轩得了准话,春风得意地回去了,结果出宫的时候就看到从大明宫出来的徒宏憬, 他不免冷笑一声,招呼都不打一声, 转身就走。
    徒宏憬一见,也是气恼,暗自发誓,等自己上位,一定叫这个一直跟自己作对的家伙好看!
    兄弟两个背道而驰,各自回了家,各有计较。
    而平王府这边,如今面临的就是徒嘉钰的婚事。
    因为之前那道旨意,锦乡侯府那边不免有些犹疑不定,这徒嘉钰都要出海了,自家女儿是留在京中伺候顾晓这个婆婆,还是跟着徒嘉钰一起出去?留在京里固然不用经受什么风吹雨打的苦处,但是,徒嘉钰正值青春年少,谁都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气血方刚,指不定哪天就冲动一把,到时候在外头跟别人生了孩子,那可怎么办?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爵位,而是未来的一个藩国啊!而一起出去的话,韩家本来就是渔民出身,最明白海上的风险,便是那等积年的老水手,也不能保证次次都能平安,要是回头有个三长两短,又该如何?
    总之,韩家这边颇有些进退两难的意思,两口子对坐商议了半天,都拿不定主意,终于,韩夫人开了口:“咱们家大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不如先问问她的意思?”
    锦乡侯府这位大姑娘闺名叫做沅若,她是家里的长女,也颇有长姐之风,并非那等唯唯诺诺的女孩子,平时也颇有主见。
    距离婚期已经不足一月,她嫁过去就是亲王府,因此嫁衣是内务府提供,早早就送了过来,不用她动手。她这会儿就带着几个丫头,正做几个荷包。
    见父母二人一起过来,沅若不免有些意外,忙起身相迎,又叫人搬了椅子过来,请二人坐下,又亲手给父母奉茶:“老爷,太太,这是闽越的岩茶,我喝着倒好,老爷太太也尝尝看!”
    夫妻二人闻到茶香,心中都有数,他们家素来习惯喝的是绿茶,主要是龙井和毛尖,顶多就是饭后喝一点普洱用于消食,岩茶什么的,并非他们家的口味。沅若这里有这个,多半是王府那边私下送来的。
    沅若也想到了这个,不免脸一红,就听母亲说道:“外头的事情,沅儿听说了吗?”
    沅若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道:“什么事?”
    韩父直接说道:“沅儿竟是不知吗,说是平王荣王将与大殿下出海的事情!”虽说已经定下来徒嘉珩过继义忠亲王,但终究还没有正式行过继之礼,因此,朝野上下依旧称之为大殿下。
    另外,义忠亲王这个封号乃是追封,总不能徒嘉珩过继过去,还用这个封号。而徒嘉珩又是要出海开国的,自然不能如同之前一样,以吉祥字眼作为封号,而是应该以古之诸侯国的国号作为封号,甚至连着平王和荣王也得跟着一起改封。他们并非大宗,便是要一起出藩,选择的封号比起徒嘉珩也该降一等才行。
    沅若冰雪聪明,立马明白父母此来的意思,当下斩钉截铁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是平王要出海,我嫁过去便是平王妃,自然是要跟过去的!”
    两人听到女儿这般说法,心中一定,但还是有些不确定:“也不知太妃那边是什么意思?”
    平王府那边很快就送来了定心丸,顾晓表示,自己一个亲王太妃,又不缺人伺候,因此,等着之后徒嘉钰出去,王妃是否跟随,全凭王妃自愿。王妃要是愿意跟着,甚至可以将陪嫁人口都带过去,若是不愿意,想要先留在京城,那王府也会划一份产业给王妃,作为补偿,等着日后徒嘉钰那边站稳了脚跟,再将人送过去也不迟。
    平王府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锦乡侯府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表示,只要没有意外,肯定叫女儿跟着女婿一块出去。
    只是既然做了这般打算,原本准备的许多嫁妆显然有些不合适,像是什么庄子铺子,也不能带到海外去,还是多多陪嫁人口和物资最好。
    移民这种事情,最重要的便是这些,锦乡侯府也是大手笔,除了几个陪嫁丫头之外,其他都是青壮,里头还多半都是工匠,比如说木匠瓦匠铁匠之类,光是为了搜罗这些工匠,锦乡侯府就废了许多力气,毕竟,大多数工匠本身有一技之长,便是社会地位比较低,却也落不到需要卖身的地步。
    知道锦乡侯府的动作之后,徒嘉钰也是松了口气,怕人觉得锦乡侯府嫁妆古怪,又通过未来大小舅子送了许多珍珠宝石过去,好给未婚妻做门面。
    徒嘉泽也是头一次知道徒嘉钰的打算,他对此倒也不羡慕。他从来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也很有自知之明。开国这种事情,听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那是要披荆斩棘,筚路蓝缕才能有所成就的。
    徒嘉泽从小到大就没吃过半点苦头,去一趟庄子上干点农活,回头都要叫苦,何况是远渡海外,跟那些土著打交道。
    所以,他刚开始羡慕了一下,之后便没了这个心思,反而琢磨着,两个兄弟都出去,他以后就是平王府唯一留在京中的一脉,说不定日后太妃娘娘也得自己奉养,那么,将来分府,自己应该能多分一些东西吧!别的不说,京中的产业,两个兄弟是带不走的,只要顾晓还活着,朝廷就不会收回,如今顾晓还精明强干,等她年纪大了呢,不就得依赖自己这个庶子?
    自封爵之后,府里头上下都已经将几个小主子当做大人一般,顾晓还给了徒嘉泽一个布庄,让他自个打理,每年的利润就是徒嘉泽的零花钱。
    徒嘉泽也就是通过这个,慢慢才知道平王府看着低调,实际上在京中一众宗室之中,是颇为宽裕的。老实说,年纪大了之后,徒嘉泽一度很疑惑,自个亲妈论起美貌不如嫡母,论起能干也不如嫡母,当初自己父王是被什么糊住了眼睛不成,竟是将自个生母当宝,反倒是对正院只剩表面功夫?
    徒嘉泽琢磨着,自己要娶妻,就得娶那种出身好,又能干的,便是有什么美妾,那睡睡也就罢了,偏宠什么的还是算了。妾再美,也有年老色衰的时候,但是妻子,却是会跟自己一辈子的人,自己后半辈子是否能够安逸,说不得还得看妻子的本事。
    可惜马上就是兄长徒嘉钰的婚礼了,总得等到兄长大婚之后,才好提自己的婚事。不过,如今这个情况,自己的婚事应该也能水涨船高吧!
    徒嘉泽的想法其实都是人之常情,便是李氏那边,心情也有些激动,连着几天到正院侍奉顾晓,弄得顾晓烦不胜烦。
    她有人有钱,便是无儿无女,有礼法护身,也不怕将来老了被人怠慢。说白了,她只要活着,才有下头人的好处,她要是有个不好,下头人也讨不得什么好。
    所以,李氏觉得自己以后两个亲儿子都远在海外,多少都得仰仗庶子的事情,根本就是胡思乱想。徒嘉泽要是孝顺,顾晓少不了她的好处,要是想要凭着一个儿子的身份,想要要挟她,那就是痴心妄想!
    当年李氏和徒嘉泽母子如今可不敢有这个心思,他们就是想要多在顾晓面前刷一刷存在感,将来好能多得一些好处。
    末儿之前学油画的时候可没想过自己也能出海,他是半点没想到可能会遭遇的困难,如今跟个跟屁虫一样,每日里跟在徒嘉钰身后,不管徒嘉钰知不知道,小嘴叭叭地打听海外的事情,闹得徒嘉钰烦不胜烦。
    顾晓对此也是哭笑不得,以前也没见末儿这般缠着他哥,她不免疑心,自己叫末儿也跟着出去,会不会显得有些有失考虑了!
    “末儿,你真的想要跟着出海吗?”顾晓将人叫了过来,问道,“之前也没问过你的意见,我就先跟皇后说了这事,若是你不愿意,我便再进宫一趟!”
    末儿忙说道:“我想啊,我要是只做一个宗室王爷,那就只能一辈子待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想要找个传教士都找不到,若是我出去了,那可就不一样了,我能找到最好的画师教我画画呢!”
    顾晓听得哭笑不得:“出去开拓可不是玩的,不说横渡大洋,便是到了地方,那边气候也与中原很是不同,你想要住上像如今这样的房子,都不知道要等多久,说不定还要带着人出去跟那些土著乃至西洋人作战,还学什么画?”
    末儿摇了摇头,说到:“我知道的,只是,辛苦个几年,那可就自在了。到时候,我可以将自己的领土托付给哥哥,自己去西洋那边游历!”说到这里,末儿有些憧憬起来,他如今学习油画进入了一个瓶颈期,显然闭门造车是不行了,只是留在神京,只怕这辈子都没突破的希望,唯有出去才能遇上一些大师,哪怕是大师留下的作品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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