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请不要……”
    “不要什么?”
    赛缪尔伸手贴在高大雌蜂的脸上,感觉到手指之间被不断流出的泪水打湿,连指缝都被填满。
    他不需要用多大的力气就可以迫使这只雌蜂抬起头。
    白皙的手指与黝黑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照。
    赛缪尔的目光落在厄尼斯特的眼尾处。
    那里不断有泪水渗出。
    将雌蜂并不卷翘的睫毛打湿, 它们微微耷拉在一起, 仿佛经历了一场暴雨的野草一般。
    “小狗,你是不是太爱哭了。”
    “抱歉,陛下……”
    厄尼斯特的喉结滚动片刻,他身为近卫蜂, 原本应该是英勇无匹的代表。
    作为剑,应锐不可当。
    作为盾,应坚不可摧。
    但此刻却在陛下面前露出这样软弱的一面。
    厄尼斯特的声音中有浓重的鼻音, 这让赛缪尔觉得有些可爱。
    更可爱的是他不断滚动的喉结。
    赛缪尔猜, 那是小狗想调整一下自己的声音, 使它像平常那样。
    最起码, 应该是个坚韧的雌蜂形象。
    但是小狗做不到。
    因为小狗哭得太厉害了, 他宽阔的肩膀甚至微微抽搐起来。
    赛缪尔有些想笑, 但更多的是怜惜。
    这么大的个子, 却这么浅的眼窝。
    ——都是因为他。
    “啾”的一声。
    赛缪尔没有忍住, 他轻轻吻上了小狗打湿了的睫毛,将上面的泪水含掉。
    他的动作很轻。
    ——比起对其他的地方, 赛缪尔已经收回了所有力气。
    但是厄尼斯特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他的大脑处于一种极度空茫的状态。
    他的耳朵失去了作用,只能听到嗡嗡的蜂鸣。
    他的眼睛也是, 周遭所有的一切都被淡化。
    而他甚至无法感知自己的身体。
    但在几秒钟后,所有的一切都突然回笼。
    厄尼斯特就像溺水的人终于挣扎着破开海面。
    他贪婪地呼吸着, 让空气盈满自己的肺叶, 也因此捕捉到陛下身上淡淡的香气。
    然后,他感觉到眼睑处有些凉意, 而它感到冰凉的原因是因为方才非常温暖。
    他的视线落在陛下有些湿润的唇珠之上。
    饱满的、丰盈的、美丽的花瓣。
    方才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们明明做过更亲密的事情,陛下的嘴唇曾经……
    但是却没有哪一刻,如此令他激动。
    “陛下——”
    赛缪尔险些笑了出来。
    因为小狗破音了。
    但厄尼斯特浑然不知,他张着嘴巴想要继续说什么,但却迟迟没有新的词汇从他嘴里蹦出来。
    ——厄尼斯特太激动了。
    激动得要开始犯傻了。
    赛缪尔决定打断他的施法。
    他伸出右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同时颦蹙起眉头。
    “小狗,你的声音太大了。”
    被指责的小狗立马露出惊慌的表情,他惴惴不安地看向赛缪尔的耳朵。
    赛缪尔看着小狗开开合合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冒出来的嘴巴,不禁又想笑了。
    但是他再一次忍住了。
    厄尼斯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陛下,方才那是——”
    厄尼斯特执拗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因为那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你觉得呢?”
    赛缪尔站起身来。
    他的眼尾微微上挑,却丝毫掩不住瞳仁中亮起的金环。
    厄尼斯特抿紧嘴唇。
    仿佛如果他不这么做,心脏就会从嗓子眼跳出来。
    他期盼陛下的回答,又对此感到害怕。
    若是……
    若是并非他妄想的那样,那——
    厄尼斯特在赛缪尔面前跪坐下来,他个子极高,即使是跪下看起来也尤为高大。
    他凝眸仰望看着眼前黑发金瞳的雄虫。
    随后,厄尼斯特用额头抵住圣台,深深地匍匐下去。
    “陛下,厄尼斯特自知卑贱,但是——”
    “我无法克制住自己对您的爱意。”
    “它就像是呼吸一样,如果剥夺了我对您的爱,我就无法再活下去。”
    “若只是如此,还算不上妄念。更荒唐的是……”
    厄尼斯特停顿了许久。
    “我竟敢妄想,您也是爱我的。”
    这或许是厄尼斯特最为大胆的时候了,他听到自己心脏的狂跳声。
    在极度紧张之中,厄尼斯特听到陛下的问题。
    “所以,你跪在地上,所求为何?”
    厄尼斯特闭上眼睛。
    “我祈求……您的爱。”
    不是一位神明对眷属的慈悲,不是一位‘王’对子民的怜爱。
    而是一只雄蜂对雌蜂的爱。
    “已经得到的东西,再祈求就是狡黠了呢。”
    陛下的声音传来。
    厄尼斯特抬头,就看见陛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小狗,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随后陛下弯下身,将手指轻轻按在他的嘴唇之上。
    “就连它,也是时灵时不灵的。”
    “不过……”
    赛缪尔停顿了一下。
    “小狗好像特别喜欢我的嘴唇。”
    厄尼斯特闻言再次僵住。
    他已经如此明显了吗?
    “你的目光老是落在上面。”
    赛缪尔毫不留情地挑破小狗的心思。
    “很早以前就是如此。”
    “小狗,你当时在想什么呢?”
    厄尼斯特抬起头,也因此喉结滚动得格外明显。
    “我在……”
    他回答道。
    浑身战栗。
    “我在肖想陛下。”
    厄尼斯特又重复了一遍。
    “怎么想的?”
    金瞳的雄蜂毫不在意雌蜂的窘迫,他的声音很轻,厄尼斯特却无法拒绝。
    他不自觉地陷入回忆之中。
    “在想……”
    “陛下的唇珠,就像是露水一样。”
    “真好看。”
    “只有这个?”
    “还有……如果……能够尝尝……”
    厄尼斯特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难以支持下去。
    “陛下的唇珠……是什么味道的……”
    “采蜜的本能吗?”
    “不、不是。”
    厄尼斯特再次看向陛下的唇珠。
    “是我的妄念。”
    当陛下的唇珠还没有触碰到厄尼斯特的皮肤时,这样的妄念便产生了。
    这种妄念不断滋生壮大。
    厄尼斯特甚至会想象,陛下的唇珠被他含在齿尖的场景。
    他必须非常非常小心。
    因为陛下身体孱弱,皮肤娇嫩,或许会很容易留下痕迹。
    若是……若是把陛下的嘴唇咬破了该怎么办?
    “还有吗?”
    那声音又轻又柔,充满了引诱。
    厄尼斯特老实地摇摇头。
    他不敢再深想了。
    这已经是他能容许自己的、最大程度的冒犯。
    陛下从鼻腔之间挤出一声哼笑。
    “小狗的胆子也没有很大嘛。”
    赛缪尔说。
    他用食指抬起厄尼斯特的下颌。
    缓慢却用力地亲了上去。
    .
    赛缪尔准备去找‘先知’。
    即使他知道这个行为无比的鲁莽与幼稚。
    就像是一个要不到糖的小孩子着急地寻找自己被爱过的证据。
    但是赛缪尔难以克制住自己的担忧。
    若是‘先知’真的会死去……
    若背后真的有隐情……
    然而ome的到来比赛缪尔的动作还要快。
    “嗨!执行者!”ome愉悦地看着赛缪尔明显丰润了一些的脸庞,“看你的模样,肯定是吃上了!”
    它啧啧地看着赛缪尔的脸,要不说这东西有营养呢,这才过去多久啊,赛缪尔整只蜂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头发也有光泽了,面色也好多了。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似的。
    而这一切,都是它ome及时查阅资料的功劳!如果不是它发现了这个失传已久的方法,赛缪尔还不知道过得有多艰难呢!
    ome又暗戳戳地看了眼赛缪尔身旁的厄尼斯特。
    那只体型高大的熊蜂明显也有变化!他的身体维度绝对变了!
    用它专业的目光来看,胸围起码大了7cm。
    果然,执行者对它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来得正好!”
    赛缪尔的精神力如同网一般织开,迅速圈住了半空中的ome。
    “执行者,你要干什么?!”
    ome生怕被厄尼斯特发现,迅速将赛缪尔的精神力与自己对接上。
    这就是雄虫精神力的好处,他们可以无声地对话,以防泄露。
    它以前的那几个执行者,都不是原住民,对精神力玩得都没有这么溜。
    【原世界中,厄尼斯特是怎么杀死‘先知’的?】
    “我、我不知道啊!”ome也着急起来,原世界的概括中并没有提到这一点,“你稍等,我查一查……”
    它迅速地查阅起资料,‘先知’是原世界中小支点之一,如果只是查阅死因,会非常快。
    “我找到了!是……病逝。”
    赛缪尔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时间呢?】
    “只有年份。”ome回答,“咦,和你的死亡年限是同一年。”
    “那就不是厄尼斯特杀死的‘先知’,厄尼斯特是在你死后的第三年才报的仇。”
    ome解释道。
    赛缪尔闭上眼睛。
    他曾以为‘先知’是为了延续神殿的辉煌、巩固自己的权力才将他囚禁的。
    但他总是为‘先知’的态度感到迷惑。
    比如‘先知’为什么会喂他自己的血肉?
    若只是想让他觉醒胡蜂血脉,‘先知’没有必要伤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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