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六系法务与公安机关?交涉, 因案件性质和举报者报出的天文数字,确认缴纳100万元的巨额保证金取保,调查仍在进行中?。江归一释放已是下午四点半, 此时他并不?知陈窈设计这出戏的目的。
    不?过比起她逃跑, 一切他都可?自我原宥。
    他按照程序去晦气, 车后座用湿纸巾擦拭全身, 换了套整齐干净的西装,以容光焕发的面貌找她。
    近日事?多而繁杂, 和两?年前争夺权力时一样,等她睡着,他再起床开会。情绪大起大落, 眉目不?免染上几分疲惫, 他支着太阳穴,与港澳那边的负责人交流,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红点,仿佛漏看一眼, 她就会再次消失。
    从警察局到市中?心?, 从霓虹到吵闹街区。
    余光里, 道路上的情侣夫妻越来越多,有甜心?蜜意、情浓时相拥亲吻的, 有背叛互相看不?顺眼站街叫骂的,也有受生活岁月蹉跎平静而行的......
    江归一不?禁猜想大街上接吻的人等下会去做什么, 是不?是会就近在商场找家合胃口的餐厅排队吃晚饭, 亦或坐在麦当劳的窗边一起吃汉堡。
    他们好像没有排队吃饭的经历, 也想试试普通情侣的生活。
    这么想着, 车减速停住。等不?及属下拉开后座,他自己下了车。
    以江归一为中?心?辐射的区域, 喧闹自动?消匿,路人纷纷像按了暂停键,连豪车都看不?见了,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脸至怔然。
    江归一也愣住,视线定?格于铁牌的正楷字——
    凉川市民政局。
    那是接近寂静的数秒。
    等路人回过神,江家鹰犬在江归一左右、后方以身竖起阶级的屏障,阻挡大部分视线,以及上前制止拍照行为。
    双胞胎看了眼江归一的表情不?敢说话,一大群人就那么凶神恶煞或面无?表情地?矗立门口等待。
    屏幕的红点越来越近,江归一终于看到从民政局门口走出的陈窈,后面是江家的保镖,岳山秦倩,旁边则是,何商岐。
    两?人今天都穿的白衬衫,她戴了口罩,扎了高马尾,眼睛似乎还化了上镜的淡妆。
    陈窈与他对上视线,或者说,她算无?遗策,正在等他。
    大概从被暗杀,预测他暴怒之下联合国外?家族剿杀,掉入她的圈套。
    再用六小时困住他,不?逃不?避,让他亲眼见证她嫁给别的男人,等他来时木已成?舟。
    他看到她手中?的红本?,和其它杂碎的结婚证,鲜艳到刺目。
    可?笑的是,他第?一想法。
    如此速战速决,杀伐果断,不?愧是陈窈。
    瞧瞧她多聪明,多无?情,选择背景不?可?撼动?的何商岐,而不?是陪了她两?年江颂竹。
    这是他理想的爱人,但过度理想化与实在的爱人之间存在裂缝、鸿沟。
    早上裂出的缺口,再次扩大,江归一自以为是、千锤百炼的坚硬外?壳,在这个?瞬间被她手上不?过两?页纸的结婚证碾碎。
    铺天盖地?的疼痛蔓延,连随如此充沛的爱恨淹没他的听觉,耳鸣目眩,但仍走向了她。
    他立她面前,看不?见其他人,表情呈现一种凝固遏制的平静,“为什么?”
    四目相对。
    夕阳在两?人之间开辟出一道艰难的道路,路上雾霭重重。
    陈窈口罩上方那眼睛依旧纯真又冷漠,找不?出任何破绽,“不?是每件事?都需要为什么。”
    他居然变成?需要问为什么的蠢货了。
    江归一眼眶通红,一把攥住她的腕,却被何商岐钳制。
    “江归一,她现在是我的人。”
    江归一俯视何商岐,身上质感顶级的黑西装衬得那张脸奢贵冷艳,简直像刚从名?利场拔得头筹的名?流,但幽深目光渗出的血色,让他整个?人像亡命暴徒。
    他一字一句地?说:“她未满十八岁,我见她第?一面,她二十岁,我从父亲手里抢来,往她身上刻下江归一的名?字,她二十二岁,身上所有角落被我统统打上烙印。”
    “江家她不?要说跑就跑,我花了几百亿没得到一次好脸,你花九元人民币买个?破本?子,你告诉我,她是你的?”
    他冷嗤,“贻笑大方。”
    民政局门口的小情侣一听,还以为在拍电视剧。
    “四年而已,她以后的几十年都是我的,物?质我会给得比你更多。更重要的,”何商岐扬眉,“她现在是我的太太。”
    江归一转而抓起何商岐的领口,额头青筋爆起,手背凶兽张开獠牙,然而一双白皙干净的小手按住了他,他先愣了下,低头看她,眼神交汇的过程,他瞳孔边缘逐渐充血,随后慢慢松开了手,又问了遍,“为什么......”
    陈窈攥紧红色的本子,凝望他,目光一如两?年前那般,淡然而悲悯。
    “我喜欢,九元就抵得过百亿。”
    江归一细细咀嚼这句话,失去偏向的风吹起黑色长发,黄昏淡薄的光晕在他脸上重现、拆散、迷失。
    他再次看了眼她手里的结婚证,笑了,“陈窈,你真的没有心?。”
    她说:“是,两?年前告诉过你了。”
    他又看她,那一眼,化成?实质的、隐忍的痛楚和委屈,轻轻与她碰撞,试图得到只有他们俩人能读懂的答案。
    陈窈从未见过他如此,心?中?上千万只蚂蚁在细小的脉络爬行,每一只触脚的倒刺刮得皮肉泛酸。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她想靠近他,但也想远离他。
    “何商岐,走吧,我饿了。”
    江归一没了任何表情,倒突显五官轮廓本?身的棱锐深刻。他深深地?注视陈窈,泛金的瞳色逐渐幽邃阴沉。
    何商岐觉得江归一这样冷静反而更瘆人,就像正酝酿毁天灭地?的大招。他想了想,“我有点话和江归一谈,你先上车等我
    吧。”
    陈窈点头,掠过他们下楼梯,岳山秦倩跟后面。
    之前保护她的保镖踌躇不?定?,不?知该继续任务还是回江家。
    “秦倩,你别跟着我了,回江家吧。”
    秦倩面色复杂,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看懂过陈窈,“您真的与何商岐领证了吗?”
    陈窈没说话,无?视路人投来的目光,快步走向前方的黑色迈巴赫,拉开车门的人面孔陌生,她没多想,委身进后座,头往后仰,闭眼,长疏一口气。
    彼时江归一盯着后座的黑面车窗,何商岐的泛泛而谈他全然没听,突然眉头一紧,“你的车装了防弹玻璃?”
    何商岐摸不?着头脑,“当然。”
    话音落,面前的男人飞奔,边扎头发,边连跳五格阶梯,身影矫健快如闪电。
    何商岐茫然追寻,发现陈窈上的那辆迈巴赫不?是他的军a。跟着跑起来,大吼道:“快!拦住那辆车!”
    寻常百姓哪见过这场面,乌泱泱的人全部冲向一辆车。只见车发动?引擎正要提速,冲最前方的男人倒退半步,遽然纵身一跃,因为速度太快,看上去像飞向车头。他半伏,头发飘飞,左手扣紧引擎盖,右手空拳砸向挡风玻璃,连砸三拳,带起的鲜血清晰可?见,随后双手抓住车顶,两?条长腿直踢挡风玻璃,啪地?声,硬生生撞破了!
    “我靠!!!”
    “这他妈演电影吗!”
    听到巨大响声的陈窈睁开眼,车身剧烈摇晃,朝左边漂移,她的头磕向车窗,还没反应过来,听见江归一喊道:“幺幺!坐稳!”
    她下意识抓住后座安全带,“什么情况!”
    江归一两?条腿锁住司机的脑袋,力道强悍而恐怖,正想回答,余光瞥见副驾的男人掏枪,他双臂用力,身体斜滑,一只脚先发制人踢飞手枪,接着颀长身躯破窗而入,与两?人激烈打斗。
    方向盘失去控制,车在民政局前方的道路乱撞,陈窈瞳孔紧缩,但很快冷静,随手拿起后座中?央扶手盒的烟灰缸,扒着座椅探身,仔细辨认六对胳膊腿,抡起烟灰缸逮着机会往人身上猛砸。想象和实操总有差距,咣地?声夯到了江归一脑门。
    江归一防不?胜防,登时眼冒金星,“你他妈哪边的?!”
    “......”
    他两?手各掐住人的脖子往座椅用力怼。
    车身倏然飞甩。
    轰!
    左侧撞向一棵珙桐树,轮胎几乎嵌进新修的柏油路。
    陈窈惊惧不?定?地?睁眼,混沌的视线被温热猩咸的血阻挡,依稀能见江归一染血的领带,她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头被手护着,而他右半部分身体撞在被树杆撞瘪的车门,两?条腿踩蹬在前座。
    她仰头与他对视,血从高耸眉弓往下流,他全然不?顾,身上惯有的黑衣看不?出究竟受伤与否,拇指食指掐开她的腮颊,发了狂地?吮吸她,像信子的舌头蛮横往里钻、扫荡。
    浓烟弥漫在变形车厢,陈窈猜测车某个?部位失火,那么意味极有可?能爆炸,她推江归一,他扣得更紧,血淋淋的大掌几乎包住她整个?头颅,五指伸开或从发梢按压头皮,或耳朵,压迫占有她的每条神经。
    她尝到血腥,听到背后惊慌失措的呼喊,嗅到属于他的焚香味,以及燃烧的汽油味,这个?吻短暂又漫长,轻易让人迷失在死?亡的边缘。
    氧气稀薄之际,他唇辗转到她汗涔涔的鼻尖,哑声说:“这下真成?偷情了,幺幺。”
    陈窈一声不?吭,垂在身侧的手颤抖。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兴奋。她明白,这是拍摄电影时,出现过无?数次的嗜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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