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对友人道,“你看,人家为犯人做辩护的都知道规避‘法律风险’,免得一着不慎把自己送进监牢。”
    友人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好你个王摩诘,你这是在教训我?”
    王维立即双手抱拳,对着友人晃了晃,笑道,“岂敢岂敢。”他立即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放在友人面前。
    友人端起茶杯,无奈地叹了口气,“刚则易折,但如今这世道,便是你我柔作面团,又能如何?”
    守规矩便能保平安,守了规矩依旧是他人砧板上的鱼肉,这可是两回事。
    何况你我皆不是一心求功名利禄之徒,否则今日也不必在这山野之中对坐喝茶。
    王维与友人对视了一眼,他抬眼望向天幕,悠悠一叹,“若是可能,真想去那个世界看看。”
    友人一笑,逃避是没有用的。
    “生在大唐,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世道变得越来越不好,真是……”
    ……藩镇割据、朋党之争、黄巢起义、盛唐终声。
    唯一庆幸的是,他们活不到大厦倾倒的那一天。
    王维喝了一口茶,“也不知道被历史喵剧透未来,是好还是坏。”
    友人闭了闭眼睛,“总不会比原本更差了吧?”
    与此同时,白居易和元稹也正在聊这个“涉黑涉恶”。
    他二人皆为官,且不是眼高手低之辈,自是知道若要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扫除黑恶势力的行动有多难,更别说长时间对其予以打击。
    为什么?因为这种黑恶势力要么是当地宗族势力勾结纠葛,是地方一霸,且与官府有所牵连;要么是一些划地区组建势力的团伙,打家劫舍、拦路抢劫,如山贼之类;要么就像天幕上那帮十几岁的小子,一群青壮年联合起来,为害一方;要么是作为一把刀,背后站着朝中大员、有王公贵族支持的恶势力群体……
    这些黑恶势力无恶不作,祸害百姓。
    若朝廷想要铲除,非得费好大一番心血。
    “可他们做到了。”白居易脸上夹杂着惊讶、愉悦、羡慕、无奈、遗憾等多种情绪,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有些事情,从古至今皆是如此,想必未来亦是如此。
    譬如,真正的大同社会只是梦想。
    譬如,黑恶势力错综复杂,打击起来没有那么容易。
    只是再难的事情,也总有……能做到。
    他们打击du品,打击诈骗,也打击黑恶势力。
    都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元稹眯起眼睛,“姜律师他们律师为犯人说话,”天幕上那些人这么称呼姜海蓝,他觉得好玩也学上了,“要特别注意规矩,要百般小心,可见那个国家打击黑恶势力的决心很大。”
    代理了涉黑涉恶案件,要向司法局上报,要开会讨论并留下记录。
    大家都非常谨慎。
    白居易忽地一笑,“你说,”他抬眼看了看天,又低眉看向元稹,“有没有被打击呢?”
    元稹两手一摊,“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你应该问姜律师。”
    姜律师自是回答不了他。白居易遗憾极了。
    生在晚唐的人们的悲凉愁苦远胜其他时期的大唐百姓。
    因为大唐亡了之后,大家迎来的不是新王朝的休养生息,而是五代十国,而是辽宋夏金元。
    数百年的战乱。
    数百年的艰难求生。
    虽说于百姓而言,王朝兴亡皆是苦,但“宁为太平狗,莫作离乱人”,生在太平的世道总归是要好些。
    杜牧为自己斟了一盏酒。
    窗外飞雪满天。
    他端着酒盏一饮而尽,冷冽的酒水透骨冰凉,他并不在意,而是想着这样尚且能悠闲赏雪饮酒的日子还有多久。
    大唐的未来已经被天幕预示,李唐皇室、朝中重臣、地方官吏……这些人会做些什么来守住自己现在所拥有的?
    他们能否让时局变得好一些?
    还是会导向一个更糟糕的结果?
    他不知道,他也无能为力。
    杜牧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之下,那块散发着莹莹蓝光的巨大天幕。
    寒风吹不动它。
    雪花轻易地穿过了它。
    它岿然不动,世间万物皆无法撼动它。
    天幕之上,围着一张椭圆形的长桌而坐的律师们正聊着那个涉恶案件,姜海蓝搓了搓手,小声对她身旁的年轻女子说:“空调还是不如电炉桌,手冷,脚也冷。”
    杜牧端着酒盏的手一抖。
    他看了看穿着厚实的姜海蓝他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火炉,将酒盏放下,起身朝外走去。
    与其想那些没用的,不如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比如带人去看看城中百姓。
    这等大雪,不知道堵了多少道路、坍塌了多少屋舍、冻死冻伤多少人……
    韦庄站在蜀地之上,仰望着天幕。
    他对那个世界很是羡慕。
    可回顾滚滚历史长河,他已经比很多人幸运——大唐亡后,朱温建梁,蜀王王建在他的建议之下建立蜀国,对他很是器重。
    人要懂得知足啊。
    虽说蜀国无力一统天下,但……
    他回忆起历史喵讲述的“五代十国时期”的历史,叹了口气,但求尽我所能,无愧于心吧。
    他这么想,五代十国时期的其他君臣可没有这么泰然。
    一个个都妄图借助天幕的预言,提前排除异己,取代赵匡胤做那个能重新一统江山之人。
    谁会是那个最终的胜利者?这片土地将会迎来一个怎样的未来?
    没有人能知道。
    ——
    会后,律师们各自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姚唯快步上前,右手搭在了姜海蓝肩上,笑眯眯地说:“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姜海蓝瞅了她一眼,“有什么事直接说。”
    姚唯立即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你这是什么意思?说人家请你吃饭都是有目的的?人家就不能单纯的想请你吃个饭吗?”
    姜海蓝“呵呵”一笑,“三。”
    姚唯:“……”
    姜海蓝面无表情,“二。”
    姚唯搂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好吧好吧,陪我去一趟c医院调个病案。”
    c医院是c区人民医院。
    姜海蓝不解,“调病案为啥不让你的当事人去?”
    当事人自己去,拿个身份证就能打印了。
    律师去,要出调查取证的函,没准还会被为难,麻烦得多。
    姚唯耸了下肩,无奈地回答,“当事人骨折了,我总不能让他拄着拐杖去医院吧?”
    姜海蓝比了个“ok”的手势,“行,我陪你去,哪天?”
    姚唯问,“明天你有时间吗?”
    “不巧,”姜海蓝说:“明天我要去一下我的顾问公司。”
    “后天?”
    “后天上午可以,下午我约了当事人谈事情。”
    “行,那就后天早上。”
    姚唯又问,“那今晚吃什么?”
    姜海蓝说:“酸汤鱼?”
    姚唯点头,“行,我也有……快两个月没吃过酸汤鱼了。”
    “吃什么酸汤鱼啊,去吃柴火鸡吧?”
    覃致远的声音突然从她俩身后传来,把她俩吓了一跳,立即回头看他,齐齐翻白眼。
    覃志远假装没有看到,拿出手机翻号码,“我知道一家柴火鸡,特别好吃,还可以让老板给你们打折。”
    姚唯想了想,“农家乐?”
    覃致远点头。
    姚唯问,“离得远吗?”
    覃致远眼神飘忽,“这个嘛,一般好吃的店都有点个性……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
    姜海蓝表示无语。
    但是她和姚唯晚上也没什么事,问覃致远要了定位和联系电话。
    姜海蓝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熟练地打开电脑,移动鼠标点开文件夹,找到一个刑案的卷宗,点开第一卷 ,输入密码。
    ——从检察院拷回来的刑事案件卷宗,每一卷都是有密码保护的,律师必须输入正确的密码才能看到内容。
    她快速将文书材料扫了一遍。
    点开卷二,再次输入密码,看嫌疑人的笔录。
    ——
    “酸汤鱼是什么?”
    “用酸汤煮鱼?”
    “那柴火鸡呢?”
    “柴火锅里炒鸡肉吧?”
    “他们不是可以不用烧柴做饭吗?”
    “……谁知道?总不能是觉得柴火锅做出来的菜更香吧?”
    某酒楼,几个厨子聊着,他们还挺期待看到一些新的菜,最好是能让他们看到怎么做的,这样“复刻”起来快一点。
    “姜海蓝她们是打算去吃柴火鸡了?”
    “看样子是。”
    “嘿,这些人真的是……他们用火那么方便,偏偏想吃柴火做出来的菜,这不是……”
    主厨想到以前看过的某些有钱人家的子弟,好日子过多了,想去乡下体验一下“闲适、恬静”的生活。
    他嘴角隐隐抽动,人啊。
    汉武帝时期。
    义妁睁大了眼睛,我没听错吧?她们是说她们要去医院调病案?
    她很是高兴:可算是能看到天上那个世界的医局是什么样的了!
    之前姜海蓝他们说过医院,说过病案,说过鉴定,但一直没有去过医院,没有让天幕下的人们看看那个世界的医院,诸多医者都觉得遗憾。
    但不能因为他们想看医院,就希望姜海蓝生病吧?
    这次倒是正好。
    医者们都满怀期待,等着开眼界。
    他们尽情地展开想象,猜测着会看到怎样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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