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麦只觉得自己躺在一片黑暗之中,而且头还有些疼。
    她?明白自己是着了道了。
    之前进到了小院,脖子上便中了一记手刀,整个?人?眼黑发晕立刻软了下去?,在失去?意识的时候看到云霞似乎是想?要尖叫然?后迅速被?人?捂住了嘴巴。
    待到她?清醒过来,便躺在了这副棺材里。
    好在他们应该不是真的想?要自己死,这棺材并没有被?钉死,透过缝隙还能看到外面的亮光。但这绝不是什么舒适的体?验,他们正在策马往前狂奔,这棺材随之颠簸着,将她?晃荡得左碰一下右磕一下,痛死了。
    很快,队伍就停了下来。
    棺材盖子被?打开了,徐清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立刻被?一团软布堵住了嘴,然?后有人?给她?戴上了一顶幂篱,将整个?人?都遮住,再抱到了一匹马上。
    有绳子将她?与前面的骑士绑住,疾风掠过,他们又踏上了行程。
    而之前的棺材与马车就这样被?弃在了小树林之中。
    他们骑的速度非常快,而且走的都不是驿道而且一些林间?小路,十分颠簸。若不是徐清麦被?绑死了恐怕就要跌下来了。好在,再怎么争分夺秒,人?总是会累的,也需要时间?休息。
    在一处山野的避风处,他们停了下来。
    徐清麦也被?拉了下来。
    她?不能发声,只是谨慎得透过幂篱被?风吹起来的间?歇观察这些绑架了自己的人?。他们一半是胡人?,一半是汉人?,不过说的似乎都是突厥语——这两年她?和很多胡商打交道,已?经可以用?突厥语简单的交流。
    那些人?燃起了一堆小小的篝火,又拿出行囊里的干粮放在火边烘热。
    待到一些就绪,还准备了一个?水囊,端过来递给徐清麦,将她?嘴巴里的软布扯出来,用?流利的官话道:“吃吧。”
    徐清麦没接,她?问:“你们是谁?为何要绑架我?可知绑架朝廷命官是死罪?”
    那位骑士笑了一下:“徐太?医,待到了目的地,您自然?就知道了。只不过路上的时候要委屈你了。”
    徐清麦的心略微放下来了一些,这些人?的态度挺客气,想?必是有所求。
    她?又问了一连串:“你是突厥人??想?要带我去?突厥?可是突厥有什么人?病重需要我去?救?不会是劼利可汗吧?”
    骑士挑起眉:“徐太?医果然?聪慧,不过还是那句话,等您到了之后就知道了。”
    他顿了一下,又说:“既然?徐太?医是聪明人?,那在路上的时候就请您别做出让我等为难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并不希望对您动粗。”
    徐清麦沉默了一下:“云霞怎么样了?就是我那个?侍女。”
    骑士:“她?没死,只不过被?打晕了。”
    徐清麦这才接过他手中的干粮,就着水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观察着这宿营地的环境,山高林深,时不时有夜枭的声音从?林子深处传来,方圆十几里之内似乎都没有人?声。
    她?放弃了高喊求救的打算,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来!
    狠狠地咬了一口干粮,这饼子又硬又没味,换以前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现在却努力的吞咽下来,只希望能够给自己储存一些体?力,到时候或许能够派上用?场。
    突厥人?对她?还算礼遇,让她?睡在了火堆边,又扔了薄羊皮毯子过来。
    徐清麦冷静道:“我要去?解手。”
    从?那群人?中站出来了一个?,徐清麦拧眉刚想?要发脾气却看到她?取下了面巾,竟然?是一个?女人?:“我陪您去?。”
    徐清麦扯了扯嘴角,没再说什么。
    她?走远了一些,慢吞吞地解决了个?人?问题,然?后又慢吞吞地回来。周围的环境让她?有些失望,的确是荒无人?烟。不再折腾了,徐清麦眼睛一闭,既来之则安之的坦然?入睡了。
    刚才的突厥骑士朝那边看一眼,倒也佩服她?的镇静。
    徐清麦并没有睡太?久,天还没亮就被?人?拉起来了:“快起来,上路了!”
    她?估摸着自己也就睡了两个?时辰左右,看来这些人?是想?要日夜兼程的赶回突厥去?。
    路上的颠簸劳累倒在其次,最让她?觉得遗憾的是这些人?不走官道,而且绕着村庄以及城镇走,即便在路上遇到了赶路的商队也都会立刻离开,十分警惕,让徐清麦求助都无门?,只能咬牙跟着。
    就这样一天接一天,她?明显觉得周边的景色越来越荒凉,高大的山脉连绵起伏,沉默地卧在了这一片大地上。峡谷山峦之间?的草已?经变成了黄色,远处可见巍峨的雪山。
    又过了几日,风景又为之一变,绿洲不再,周围是光秃秃一片,天地间?开始出现了风沙,夹杂着小小的砂砾,刮得人?脸疼。
    徐清麦依稀知道自己大概是到达了祁连山或者是贺兰山脉一带,接近河西走廊,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州县。
    而且,气候似乎也开始变凉了,徐清麦穿着八月的衣裳瑟瑟发抖,那位叫卡丽的突厥女骑士给她?披上了毛皮裘,她这才感觉到暖和点。
    卡丽看了她?一眼,又勒转马头到了队伍首领默啜边上。
    “我们的补给没有了,只能去?灵州城。”
    默啜皱眉:“穿过灵州城太?危险了,很容易暴露。”
    卡丽坚持:“绕城走全是高山,路途险峻而且极耗时间?,最起码要多花三天。我担心我们会达到另一边就被?人?守株待兔。不如冒险闯一回。”
    默啜沉思,卡丽的确说得有道理。而且补给不够想?要绕过周围的高山,那其实也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山上的气温可比山下要冷多了。
    他点点头:“那就照你说的办,我们在此先歇息一天,明日一早就穿城过,不多做停留。”
    徐清麦装作毫不在意实际竖起了耳朵在听他们在讲什么,但只隐隐地听到了几个?单词:补给、城镇、绕路……
    她?精神一振,觉得应该是他们补给不够,不得不去?前面的城镇补充了,那自己逃跑的机会是不是来了?
    又行进了大约半天时间?,他们终于停在了一座尘土飞扬的城池面前,那城门?上写着硕大的两个?字:灵州!
    徐清麦的瞳眸倏地收缩了一下,灵州!
    这是大唐的北境,只要穿过灵州城,就能从?祁连山与贺兰山之间?的峡口进入到突厥境内。
    她?的心沉了一下,或许她?只有一次求救的机会。
    不过,突厥人?也不是吃素的,她?所能想?到的他们自然?也都想?到了。第?二日一早,卡丽就用?绳子将她?的双手捆在一起。
    “徐太?医,汉人?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默啜来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如果你在灵州城里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喊了什么不该喊的,那即便是我死,也会将您一起带走。”
    徐清麦重重哼了一声。
    她?现在已?经知道这些都是义成公主的手下。
    “义成公主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甘愿如此赴汤蹈火,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徐清麦讽刺了一句,“但明显,让你们来执行这种任务,显然?她?也没将你们的性命放在眼里,不过是个?随时可以消耗的东西罢了。”
    卡丽走过来,表情依然?是淡淡的:“徐太?医,你是离间?不了我们的,何必浪费口舌?”
    徐清麦刚想?说那太?遗憾了,还没开口就被?卡丽捏住了脸颊,用?一团软布继续塞到了她?的口腔里,再用?长长的布条包了起来:“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徐太?医。到了金帐,我们自然?会向您请罪。”
    徐清麦又被?戴上了长长的幂篱,卡丽牵着绑住她?双手的绳子,朝着城门?走去?。
    守城的士兵看到他们一行,懒懒的问道:“什么人??去?哪里?有没有过所?”
    “小的是去?长安那边做生意,这是我们的过所……至于这个?女人?,是我们从?长安买回来的女奴,准备回去?献给我们的首领。”
    随着文书一起被?递过去?的还有一串铜钱。守城的士兵隐秘的掂了掂铜钱的重量,露出满意的笑容,也没提出来要查看他们的货物以及人?,便挥挥手让他们过去?了。
    徐清麦的脚步一顿,她?想?着自己若是死活不走,赖在这儿那或许士兵就会过来查看,这样也能挣到一线生机。
    卡丽很快就感觉到了她?的状态,她?立刻逼近她?,凑到她?的耳朵边轻声说道:“徐太?医,您若是在这儿大闹一场,那我们固然?走不了,却也能拉上几个?垫背的,你看看周围那些人?,你忍心看到他们因为你而死吗?”
    徐清麦透过幂篱环顾一下四?周。
    有行色匆匆的商人?,有憨厚的愁苦的农人?,也有背着背篓带着小孙女想?要去?灵州城内卖菜的老人?……都手无寸铁。而突厥这一边,全都是武力高强的骑兵。
    不得不说,卡丽的话戳到了她?的软肋。徐清麦当然?不愿意无辜的人?因为自己而丢掉性命,尤其是在知道自己本身?没有性命危险的前提下。
    她?别无选择,只能跟着卡丽往前走。
    灵州城和长安相?比显得那么的陈旧,如果说长安是披着锦衣的绝色妇人?,那灵州就是一位满面风霜的中年老兵。这里的城墙上有着刀戟留下的无数伤口,还有无数的新旧交错的痕迹,显然?是破了补,补了又破。每一处都在诉说着过往战争的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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