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雅的面无表情默不作声,让原本想要窥探什么的云帝,心里也是有些无可奈何。
    特么的,怎么都没法套出话来是吧!
    卿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着,“经济发展缓慢和就业机会有限导致大量年轻人选择离开,前往其他地区寻找更好的发展机会。
    人口流失不仅导致劳动力市场短缺,也影响了消费市场的活力。
    未来炎黄集团在东三省的布点,就是以大城市为依托的销售公司,我去不去都一样,反正销售团队是拿业绩说话。”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我现在出行,每到一地……”
    萧雅闻言也是叹了口气,“我明白的。”
    小屁孩现在出行的动静越来越大,少不得跟地方上打交道的。
    都盼着小卿总能在当地落产业的。
    既然炎黄集团在东北没有产业规划,那么过去就是为难自己了。
    见她明白,云帝笑了笑,“其实简单的说就是除了产业结构单一、人口流失以外,体制机制问题、缺乏创新创业氛围以及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等等。”
    任谁说自己的家乡不好,脸上都会有些挂不住的。
    萧雅也不例外。
    但是小屁孩说的,却又让她无法反驳什么,只能借着向上吹自己刘海之际,悄然的翻了个白眼。
    半晌,萧雅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持,她不甘心地再次向卿云寻求答案,
    “小屁孩,你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就像你在黔省、这里所做的那样。”
    虚荣心也好,乡梓情也罢,没人不想自己家乡好的。
    对此卿云也很是理解。
    这说明了小雅姐已经开始以他的女人自处,才会有这种想法。
    不过,面对那片黑土地,云帝也只能让她失望了。
    卿云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小雅姐,东北的衰落,都是非市场因素,不是简单的市场手段就能解决的。
    而且,如果我们一味地用市场手段去解决东北的问题,可能会适得其反,让东北的衰落加速。”
    萧雅的眉头微微蹙起,她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卿云叹了口气,开始详细解释:“衰落的原因多种多样,但最致命的因素可以归纳为三点:天时、地利、人和。分别是政策、航路、人文。”
    “首先是天时,”卿云继续说道,“政策自不必多言。
    你也知道,政策对经济的影响是巨大的。
    改开的初期,我们要解决的,是吃饭问题。
    所以,我们国家的经济政策是倾向于发展轻工业和出口导向型产业,所谓轻小集加,这是当初我们在国际经济协作里拿得出手的东西。
    而这对以重工业为主的东北地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东北的产业结构和国家的经济政策不匹配,导致了发展的滞后。
    这是天时的不利。”
    “其次是地利,”卿云指着远方的河流,他也不知道那算是黄河还是湟水河或者大通河,“航路,在国际经济格局中的地位至关重要,近现代的经济发展史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部海运经济的发展史。”
    他继续解释道:“在过去的几十年里,高丽的釜山港扮演了东北亚地区的枢纽港角色。
    60到90年代,东北亚挂靠的世界主干航线有101条,其中51条的始发站就在釜山。
    那时,琴岛港、滨城港、哏儿都港等都成为了釜山港的支线港。许多货物都会先运到釜山港,再从那里转运到国际主要城市的大港。”
    云帝停顿了一下,让小雅姐消化这些信息,然后继续说:
    “所以你可以看到,自改开以后,尽管东北经济面临着现在的困境,但在那个阶段,东北经济依然保持着一定的增长力。
    这是因为东北生产的产品可以通过哏儿都港很方便地输送到釜山港这个枢纽港,物流成本相对较低。”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国内经济得到了长足的发展,集装箱里装载的货物大多来自我们国内,釜山的东北亚枢纽港地位逐年降低。
    现在,拥有58条主干航线首发港的华亭港已经取代了釜山,成为了新的东北亚枢纽港。
    与之毗邻的甬城港自然不必说,高雄、釜山、神户等港口也成为了华亭的支线港。
    在这种情况下,去东北进行生产就变得不再吸引人,因为物流成本太高了。
    而且,东北的生产还有地域季节性因素,这是地利上的不利。”
    云帝的声音在夜风中缓缓流淌着,“而人和,就是人文因素了。
    东北在建国后计划经济时期曾经历辉煌,由于地理位置重要、资源丰富,吸引了大量人才北上的发展。
    近百年来,东北地区人口波动曲线与全国区域间人口迁移的趋势共轭。
    总体而言,东北地区人口发展经历了19世纪末到改开前的爆发增长期、改开后到上世纪末的缓慢增长期,和近十年的递进减少期。
    也就是说,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移民地区,人口基于移民而构成。
    工业化和城镇化发轫较早,‘安土重迁’的归属感相对较弱,一旦出现资源枯竭、产业不振、就业岗位减少,人会自然选择离开,同时高寒气候使得人们更愿意往相对温暖的地区转移。”
    萧雅听到这里,疑惑的问着,“西蜀……乃至锦城不也是这般吗?西蜀也是一个巨大的移民地区。”
    卿云笑了笑,“这就是人文因素了,西蜀或者说锦城,包容性极强。
    ‘关我屁事’和‘关你屁事’是刻在西蜀人骨子里的,所以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然而,东北不同。
    当初计划经济思维就是一厂一地,你可以看到其实一个厂里来自同地域的人是非常多的。”
    他举例说明:“比如鞍钢,有个车间80%以上的工人,都是鲁东人,另一个车间又是鲁西人居多,再来个车间,又是江城人。
    那是因为当初鞍钢很多工人就是部队成建制的转地方,为了方便管理又是一个大院一个屯的居住着。
    而东北平原也方便圈地,很大一片土地就是一个厂,厂很大,甚至一厂便是一城。
    这种地势你甚至可以看到,在东北的老厂,你很难看到楼房的存在了,全是平房,因为地盘够大。
    不像西南山地丘陵地带,地势的原因造成他们的厂房、宿舍通常至少是3层楼起步,占地面积通常都远小于东北。
    在交通基本靠腿的年代,西南地区的厂走五分钟就是厂外,而东北,五分钟可能车间都还没出。
    这就形成了在东北屯与屯、院与院之间有很大的隔离。”
    卿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犹如我们自己现在也有这个问题,小岛归来的工程师们也是抱团居住在一起。
    这么做确实方便了管理,但会导致迁移人口对土地归属感的缺失。
    潜移默化之下年轻人也并不认为东北就是他们的故乡,这是人和的不利。”
    本身也是学经济学的萧雅,听着卿云的分析,心中对东北经济的困境有了更深的理解。
    正因为她也是学经济学的,所以格外能够明白小屁孩说的这些非市场因素,都是客观存在的。
    所以此时的萧雅的心情也格外的失落,仿佛看到了未来她那家乡的无奈和挣扎。
    她不是移民,而是东北的坐地户。
    在这样的情绪下,萧雅将螓首埋在卿云的怀里,寻求着一丝慰藉。
    卿云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俯身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头顶,用温柔的声音安慰着她,
    “解决这个问题,只能靠时间,现在还不是时候。”
    萧雅闻言抬头看向了他,眼中带着一丝迷茫和不解,闷闷地问着:“什么时间?”
    云帝笑了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回答道,“先富带动后富。”
    萧雅闻言白了他一眼,又拧了他一下,表达着对他这种官方话语的不满。
    先富带动后富,怎么不见那群富起来的企业家这么做。
    卿云嘿嘿地笑着,他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有些像套话,但他也无法详细解释什么。
    重生的他很清楚,东北其实是领先20年的全国版本。
    此时东北所面临的问题,如老龄化、少子化、年轻人流失等,20年后会在全国绝大部分地区上演。
    换句话说,东北是块试验田,它的重新复兴还需要时间。
    比如政策,当全民理工科的时候,就业其实就会带有明显的潮流性。
    不同于具备超强广适性的文科,理工科的就业,是依附于生产资料的。
    机械在哪,他们就在哪儿。
    厂开在哪,他们就在哪儿,哪怕是软件‘厂’。
    没厂的地方,理工科就没有就业可言,他们没法脱离这个束缚。
    比如航路,随着气候变暖,北方航道的开通,会带来新的机会。
    比如人文,当一群交流主要靠手机的人出现的时候,元宇宙可能才是他们的故乡,猫狗才是他们的亲人。
    但这些事,云帝也只能埋在心里,说出来只会被人当做神经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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