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埋首于案前的柳笙,此时写下了第一句话:
    神明在上,灵气复苏,恩泽万物。
    然,灵气如何显现人间?又何以普照万物?
    数百年来,未有定论,然灵气与人间万事万物息息相关,故存在研修之必要性。
    ……
    此时,在星空之上。
    那些如珍珠项链般相连的无上神们,原本璀璨的光辉已渐趋斑驳,黑白交错,混沌难分。
    中间是深沉的深渊。
    因为污染侵蚀,无上神们正在缓缓滑向深渊,而与它们相连的星球,亦在沿着那无可抗拒的轨迹,缓缓坠向深渊。
    这些存在的下坠,巨大的质量牵扯着此处空间朝着未知的维度坍缩,即将集中形成一个无穷小但极密的点。
    然而,还有另外一股力量正在与之角力。
    只见在那深渊之上,一根根金色的触手从虚空垂下,像是提着裙子一样,正竭力将空间维度拉回,努力抗衡加速坍缩的趋势。
    只是,那些触手的力量虽强,深渊的力量更是深不可测。
    因此仅能短暂地延缓坍缩成奇点的趋势,但终究无法阻止可预见的终结。
    触手来自于看不见的高维虚空之上。
    一个触手盘亘如金色山丘一般的巨大存在悬浮于其间。
    在流动光辉笼罩的触手山丘之中,一个女子的身影宛如婴儿一般在核心蜷缩成一团,双目紧闭,但是眉头紧锁,可以看出她并没有陷入真正的沉睡。
    对于大国师来说,只能看到虚空中山丘的一角——那恢弘的光辉,还有狰狞的触手。
    以及,触手间玩弄着的一根细小如同蚯蚓的红色玩意儿,已经没有了生息,像是玩具在一样在触手间被把玩。
    其余的,一看之下,心神震荡,不敢直视。
    此时他正在通神之中,感知着地母大人赐予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
    这股力量,令他愈加沉醉,仿佛全身每一寸都在被洗涤与重生。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大国师还是在深宫之中躲藏不出,但是因为他的存在,那些人暂时还不敢对圣上动手。
    然而,他知道,这只是暂时。
    等大巫女恢复。
    等潇湘楼楼主更进一步,步入和他们同阶的行列。
    恐怕,下手的时机就到了。
    只是,等到那个时候……
    自己已经无所畏惧。
    大国师想着,得意一笑。
    原本他的身体已经在死亡边缘徘徊百年,却没想到,自从跟随了地母大人,竟然越发强健。
    不仅如此,虽然经历了一段转换灵气的阵痛,但过后却是意外之喜——在神藏境后期停滞已久的修为,竟然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或许,再过一段时日,他就可以超脱神藏境,踏入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境界。
    “感谢地母大人!感谢地母大人!”
    想到这里,大国师心中满怀感激,在虚空中五体投地跪伏着,嘴里不断念诵着感恩之语。
    “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报答地母大人的?”大国师真诚地说道。
    有一件事。
    地母大人未曾出声,但是大国师却莫名从心海中感知到了一段讯息,似是一种能让他理解的意志降临。
    “是!地母大人请说!”大国师立刻激动地回应道。
    等你突破神藏境的时候,我希望你能主动参与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大国师有些好奇。
    只有你能做的事情。
    大国师满心疑惑,但想到传说中若能越过神藏境,那就可以成为神一样的存在,也就是传说中的飞升?
    大国师顿时心头火热。
    再想若是只有自己能做的事情,那是否就是飞升进入神界,伴随地母大人左右?
    这么想来,更是欢喜。
    但随即又想起一事。
    “可是,我答应了李氏,会守护他们的血脉。如今的圣上……”
    无妨,皇家李氏血脉,自然有人传承。
    再多的疑问,地母大人却不再答复了。
    但是大国师对于地母大人的回应,已经是心满意足。
    而对于地母大人的指令,虽然还有许多疑惑,依然决定无条件服从。
    只是喜滋滋地想着,能为地母大人效力,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更何况,等自己突破神藏境……
    自己也总算能脱离这地下的禁锢,走向阳光,再也不需要匍匐在阴暗之下。
    到那时候,他也要像那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的老太白那样,找个像小寒子那样的画师,把自己画得风流倜傥,然后将自己的生平过往打造得英豪盖世。
    老太白就是这样,将自己虚名远播,闹得世人只知道神藏境有老太白,却不知还有皇城大国师。
    哼,真是厚颜无耻,惯会自抬名声。
    不过,也不知道老太白就此不见,是不是已经死了?
    如此也好,要不然再有能突破神藏境的对手,地母大人的差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
    骂骂咧咧间,心神回拢,他从虚空中退了出来。
    背后痒痒的,他伸手挠了挠,但是什么都没有。
    他并不知道,随着他的手朝后挠动,一朵兰花深深埋入皮肉之中,所以才触摸不到。
    等他的手缩回去,兰花才重新盛开在皮肉之上。
    现在在他身后,薄薄的皮囊隆起,一朵朵兰花悄然在下方绽放,根系深深扎入肉里。
    那一张张脸,绷在他的皮下,笑意越来越灿烂。
    ……
    在怀山之上,南宫菀正和寒山坐在温暖的屋内。
    四周寂静,只有雪落在竹林松柏间的簌簌声响。
    寒山君浑身带血,眉头紧皱,南宫菀正在帮他包扎着。
    包扎完,他伸手去取桌上的酒杯,然而南宫菀却迅速一把夺过,语气冷峻:“你才刚受伤,别喝了。”
    随即没有给他争辩的机会,自己一饮而尽,酒液流过喉间。
    然后才寂寞地放下酒杯。
    “太白……不见了。”
    “往日里,这个梨花白是他的最爱。”南宫菀看着桌上的酒坛子,微微一叹。
    寒山君也是叹了口气,又像是伤口疼痛导致的倒吸冷气。
    “这个世道,终究是不同了。”
    南宫菀凝视着前方,目光微冷:“你为何会被追杀?一个不争不抢的落魄贵族,一个在朝中并不起眼的大学士,又能有什么值得杀的?”
    寒山君微微一愣,随即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没有看清追杀你的人?”南宫菀问道,声音冷得像刀一样锋利。
    “没有,他们都是一身黑衣,看手法……”寒山君停顿了片刻,“像是军方的人。”
    “而且都是诡人。”南宫菀笃定地说道。
    看到寒山君惊疑不定的眼神,南宫菀平静地补充:“你的伤口上,残留着浓重的诡气。”
    “所以,应该来自北境,护北大将军麾下。”
    听了此话,寒山君的心沉沉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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