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道理其实属下刚才已经讲过了,就是因为刘衍部实力还在,我军就不能坐视不管。”
    洪承畴看了看众人,此时众人都投来目光,所有人的焦点都在洪承畴身上,这让洪承畴心中感受到一丝满足。
    “北京城城防坚固、人口众多,哪怕明廷财力匮乏,但是在北京城中,也依然可以动员海量的钱粮物资。再加上刘衍已经在北京城中留守了一个营的驻防军,根据细作和斥候的探查,刘衍在北面的几处关口也留守了几个营的驻防军,可以说此时北京城的防御非常完备。”
    “进攻这样有充足兵力驻守的坚城,我大顺军没有太多的经验,北京城不是开封、洛阳,咱们此番也没有充足的时间和兵力在北京城下消耗。”
    洪承畴担忧的说道:“我担心,一旦我大顺军进攻北京城,肯定会在城下逗留很长时间,我军是无法快速破城的。以刘衍的做派,肯定会率部从背后杀来,到时候我军前方有坚城阻挡,后方有强敌突袭,战败事小,恐怕我大顺多年的基业都要葬送在北京城下的!”
    洪承畴说完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鸦雀无声,就连李自成也是眉头紧锁,脸色很难看。
    大军在刚进入北直隶的时候,那时候众人是多么的意气风发,百万大军横扫向东,大有横扫天下、改朝换代之势!
    可是如今才过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顺军就折损数十万兵马,数员大将战死,大军的前路瞬间暗淡下来,这样的局面让所有人难以接受,此时大堂上的气愤异常的压抑。
    许久之后,李自成开口说道:“孤已经决定了,大军继续搜寻刘衍部踪迹,寻机先围歼刘衍部,然后再北上进攻北京城!”
    众人见状也都松了一口气,只有吴三桂、陈永福、王朴、李辅明等人神色微变,众人一想到要跟刘衍麾下的强军对垒,心中就止不住的涌起畏惧之意,坐在大堂上也是如坐针毡。
    洪承畴的目光扫过众人,心中也是长叹不止,自己又何尝愿意直面刘衍部的兵锋?
    只是如今局势使然,就算心中再不愿意,洪承畴与吴三桂、陈永福等人也没有退路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随后李自成说道:“从今日起,各营暂时在行唐县周边安营扎寨,除了老营兵马、前营兵马驻守城内以外,其余各营都要在城外驻扎,所有营垒都要挖掘壕沟、设置路障,各营都要部署明哨、暗哨,严加戒备,防止刘衍部可能的突袭!”
    “是!”
    “从今日起,各营的斥候全部撒出去,向各个方向进行探查,全力侦查刘衍部的踪迹!”
    “是!”
    这日军议结束后,流贼各营兵马开始在行唐县内外安营扎寨,城池四周一片忙碌景色。
    李岩从县衙出来之后,便带着几名亲卫来到城北的一处宅院,这里是老营将领的临时驻地,周围的几处宅院便是牛金星、田见秀等人的临时居所。
    “夫君回来了?”
    李岩刚一进院子,便见到红娘子正在院子里打扫,笑着说道:“娘子不歇一歇?”
    红娘子叹息一声,说道:“老营中的家眷都被陛下留在黑山那边了,营中也没有什么事务可干,我哪里还用歇息?”
    李岩关好院门,说道:“这样的话出去之后就不要说了,陛下这也是无奈之举。”
    “我明白。”
    红娘子随后跟随李岩进入屋内,问道:“今日军议说了什么?大军接下来去哪里?”
    李岩摇头说道:“暂时还不知道,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要先与刘衍部决战,待到击溃刘衍部之后,再北上进攻北京城。现在各部斥候已经派出去了,咱们暂时先待在行唐县。”
    红娘子闻言脸色微变,说道:“还要跟刘衍部打?我在进城的时候,就见到前营和其余几个营的溃兵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们将刘衍部的强大到处宣扬,现在各营的军心都是问题,不少将士都开始对刘衍部新生畏惧了!”
    李岩顿时站了起来,迈步就往外走,大声说道:“我去见陛下!”
    红娘子看着李岩急匆匆的背影,只留下一声长叹。
    李岩急匆匆的返回县衙,见到李自成之后,便将各营溃兵动摇军心的事情禀报了一番,李自成勃然大怒,在这样紧要关头,竟然还有人动摇军心,当即便将顾君恩也找来,命李岩和顾君恩一同带兵巡视各营,凡是散播谣言、动摇军心者,不管是士兵还是将领,也不管是哪个营的,一律就地斩首!
    李岩和顾君恩领命之后,便带着老营的一千甲兵分头行动,开始在行唐县内外巡视起来,只过了半天时间,便抓捕了两百三十七名溃兵,分属于前营、后营、右营各部。
    这些溃兵之中大部分人在被抓捕的时候,甚至还在跟左右人等说着自己的经历,周围的流贼士兵在听闻了刘衍部强大火力,以及神出鬼没的突袭手段之后,都是脸色阴沉、慌乱,各种关于刘衍部强大战力的消息,开始在各营之中蔓延开来。
    虽然流贼各营已经不止一次跟刘衍部交手了,可是像这次一样,接连有四个战兵营被全灭,李过、刘体纯、袁宗第等数员名震天下的悍将被斩杀,如此重大的打击还是第一次。
    所以随着各营溃兵的推波助澜,流贼各部对于刘衍部的畏惧之心开始急速加剧。
    当日黄昏时分,李自成直接召集各营主将,将那二百三十七个被抓捕的溃兵押解到城北,就当着众多将士和各营将领的面,将那二百三十七个溃兵全部斩首在城头上,当一颗颗鲜血淋漓的头颅从城头上落下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只有李自成的怒吼还在回荡着:“各营立即整肃军纪,任何胆敢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当晚,各营便开始加强军纪,特别是吴三桂、陈永福二人,为了不在这个档口被李自成拿出来当典型,二人甚至亲自带队巡视营垒,防止有士兵再乱嚼舌头。
    转眼三天过去了,李自成苦苦等待的消息终于送了回来:刘衍部就在定州方向!
    得知消息后,李自成当即找来洪承畴、李岩、顾君恩商议,几人都很诧异,之前刘衍部一直是神出鬼没的,怎么这一次突然就冒了出来,还摆出一副固守城池的架势?
    李自成看向洪承畴,洪承畴知会,便说道:“陛下,属下以为,刘衍部的兵马应该也疲敝了,再加上我军已经抱成一团,刘衍见找不到突袭的机会,索性就摆开架式,在定州等待我军进行决战!”
    李自成点了点头,冷声说道:“既然刘衍有意,那孤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传令各营,明日一早向定州方向开拔!”
    第五百三十八章 定州会战(一)
    定州城。
    刘衍身披铠甲走在定州的城墙上,身后许铭、苗绍、陈勋、汪博、张义、沈拓、钱樰、田镇北、王越几人也都披挂齐全,跟着刘衍在城墙上巡视防务。
    如今刘衍定下了“据守定州,与敌决战”的方略,新军、驻防军各营便以定州城为核心,用了两天时间完成了整体布防。
    按照刘衍制定的方略,定州城背靠滱水河,东面城墙距离滱水西岸只有不到两里的距离,流贼大军根本无法在东面展开。
    所以刘衍将亲卫营部署在定州城中,以南、西、北三面为主进行布防,只在东面部署了亲卫营的辎重兵防御、警戒。
    亲卫营三个部的兵力,分别防御南、西、北三面城防。
    在城外,刘衍将前营部署在城北,后营部署在城南,中营部署在城西,新军骑兵营和新军左营、右营作为反击兵力,暂时在城内待命。
    驻防军第六营作为预备兵力,同样被安置在城内,负责支援定州城防各处。
    至于钱樰率领的新军炮营,则是被部署在定州城西,行唐县就在定州西面,刘衍断定西面将会是流贼大军的主攻方向。
    不过为了加强定州北面和南面的火力,刘衍命钱樰将缴获的流贼火器营火炮分出一部分,在定州北面和南面城墙上分别部署了五十门火炮,并且从新军炮营中抽调了一些炮手在两面。
    在这两天时间里,刘衍还命定州知州征调了大批的民夫,其实就是从定州城内征调了一万多名壮丁和壮妇,全部拉到城外修筑野战工事。
    定州城外的野战工事也与当初在红螺山防线一般,从外到内分别是拒马、尖木桩壕沟、矮墙,因为时间的原因,刘衍料定李自成留给自己的时间只有三到五天而已,所以城外的防线只修筑了两道,环绕定州城南、西、北三面。
    再加上定州城墙上的火力,如此便构成了完备的立体交叉火力,刘衍有信心凭借新军、驻防军十万将士,让李自成的数十万大军在城下流光所有的鲜血!
    虽然只有两天时间,但是刘衍给所有参与修筑工事的男丁每人每日五斤口粮,壮妇每人每日是三斤,这些都是不包括两天的饭食的。
    在如今的世道下,即便是地处北直隶的定州城,也已经断粮几个月了,城中百姓早就已经开始吃野菜、挖田鼠了,虽然刘衍只给了每人每日几斤粮食,但是对于这些百姓来说,也是非常诱人的了,干起火来全都不停不歇,生怕自己拿不到许诺的粮食。
    两天后,定州城外的防线完工,刘衍也兑现承诺发放了大批的粮食。
    刘衍军中因为在获鹿县放弃了大批的财物,但是粮食却全都携带在军中,所以此时军中的粮草还能够坚持数月之久,暂时不必为粮食担忧。
    “阁老看,城外的防线虽然不及当初辽东红螺山防线那样犀利,但是也足以抵挡流贼数十万大军的进攻了!”
    陈勋看着城外蜿蜒的两道壕沟、矮墙防线,不由得想到了当初在红螺山死守时候的场景,当即感慨了一番。
    刘衍说道:“的确如此,不过定州的这道防线也足够用了。我军接连打掉了流贼几个营、数十万大军,特别是歼灭了流贼的火器营,将那数百门火炮全都缴获过来,李自成就已经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了,所以这道防线完全够用!”
    沈拓忽然说道:“阁老,万一李自成自知不敌,直接率部撤走了怎么办?”
    刘衍说道:“放心,现在别看李自成拥兵数十万,看上去威风凛凛的,但是实际上李自成已经走进绝境了。”
    众人闻言都很诧异,就连李自成连遭败绩,但是距离绝境二字也相去甚远吧?
    刘衍解释道:“李自成想要撤军,他能撤到哪里去?现在的河南、山西、陕西全都是赤地千里、哀鸿遍地,李自成的数十万大军、数十万家眷撤回去,本公都不用率军掩杀,光是那边的饥荒和天灾,就足以让李自成彻底败亡。”
    “抢?”
    刘衍冷笑着说道:“李自成也别指望像以前那样,靠着抢东西活下去,现在西北各省内,大家都是身无长物,李自成除了吃人之外,根本找不到活路!所以现在摆在李自成面前的道路,其实只剩下一条:那就是乖乖的率军到定州来,只要击败我军,李自成就能盘活全局!”
    随后刘衍看着一众部下,大声问道:“可问题是,李自成能击败我军吗!”
    “不能!”
    众人纷纷大声怒吼着,想击败新军?笑话!这天下还没有谁拥有这样的战力!
    也就在这一天,派出去押解李定国、艾能奇部俘虏的新军骑兵营右部将士,也联系上在外围的夜不收,参将陆远率部抵达了定州城,至此刘衍率领南下的所有兵力齐聚定州城布防。
    一天之后,刘衍陆续接到各营夜不收的急报:流贼大军出现在定州城西面!
    此时各营主将已经全部就位,各营将士也进入各自的防御区域布防,只有苗绍、许铭、田镇北、汪博、张义几人的兵力部署在城内,几人并没有出城驻守。
    刘衍随即带上几人登上了定州城的西城墙,只见西面的旷野上烟尘滚滚,西面的天地之间出现了无数的旌旗,遮天蔽日,西面的军阵也是浩浩荡荡,仿佛无边无际。
    苗绍冷笑着说道:“李自成跟咱们打仗从没赢过,但是排面却从未输过,还真是不容易啊!”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并不把杀来的数十万流贼大军放在眼里。
    刘衍也是笑了笑,虽然自己也集结所有兵马严阵以待,但是并不意味着自己有多怕李自成部,只是做到了后世伟人说的那样: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要在战术上重视敌人,如此而已!
    “传令各部,准备作战!”
    刘衍指了指西城楼,说道:“本公就在这里指挥作战,让各营将士打起精神来,咱们让李自成在定州城下折戟沉沙!”
    “是!”
    紧接着,定州城墙上的数十面战鼓隆隆作响,城池内外的十万将士齐声怒吼,“万胜”的呼喊声响彻天地。
    此时在定州城西面数里之外,李自成神色复杂的望着远处的城池,那边新军、驻防军将士的怒吼声,以及城中战鼓的轰鸣声隐约可闻,让李自成受到了一丝冲击,心中忍不住的泛起了一丝迟疑。
    在李自成身后,老营权将军田见秀,中营权将军刘宗敏、制将军贺锦、前果毅将军任继荣、后果毅将军吴汝义,左营制将军刘芳亮、左果毅将军马世耀、右威武将军刘汝魁、左威武将军李锦全都神色凝重。
    一旁,流贼新军左营制将军吴三桂、左果毅将军夏国相、王朴、右果毅将军王屏藩、李辅明、马宝,流贼新军右营制将军陈永福、左果毅将军陈德,也是一言不发,众人不但面色凝重,而且心中更是非常的纠结、复杂。
    众人之中,除了马宝之外,剩下的所有人都曾与刘衍并肩作战。左营的吴三桂等人都在辽东战场上与刘衍共同奋战,而陈永福父子则是在开封城,但是一同对阵流贼大军。
    可是如今,众人却要与刘衍刀兵相见、不死不休,这是众人做梦都没料到的,也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面对的,倒不是因为与刘衍的交情,而是刘衍部太能打了!
    在李自成的身边,洪承畴、李岩、顾君恩、牛金星、宋献策五人也是一言不发,终于面对刘衍部大军了,可是此时不管是洪承畴还是李岩等四人,心中都没有多少底气,众人心中想的,都是如何重创刘衍部,如何逼迫刘衍主动率军撤走,众人也好有个回旋的余地。
    至于一战击溃刘衍部,甚至是在定州全歼刘衍部十万大军,这样的事情,上到李自成,下到普通的流贼士兵,谁都不曾想过,顶多也就是在军议的时候过过嘴瘾罢了。
    “刘衍部士气正旺,今日我大顺军抵达定州城下,也不可立即攻城,应拉开距离先修筑营寨,等到各营将士体力恢复,再分兵攻打!”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洪承畴率先开口,顿时赢得了众人的一致赞同,就连牛金星和宋献策也是纷纷赞同。
    李自成点头说道:“大军在定州城西十里外安营扎寨。”
    这就意味着流贼各营还要后退几里才行,可见此时李自成的持重心态。
    随后李自成又补充道:“各营将士要扎硬寨,各营之间不要距离过远,以免被刘衍部突袭得手。各营的斥候立即派出去,监视定州城中的刘衍部兵马,一有动向,立即向孤禀报!”
    “是!”
    随着一阵号角声响起,流贼各营数十万大军开始徐徐后退。
    定州城头上,刘衍等人各自举着千里镜观望着,见李自成大军竟然没有立即攻城,而是后退了,都是有些失落。
    刘衍笑着说道:“看来咱们是把李自成给打疼了,现在李自成也知道要稳扎稳打,不再是推着人潮猛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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