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清军被击溃,辽东方面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事端。其实按照本督的想法,此时应该集结大军出山海关,趁着满清元气大伤之际横扫辽东,彻底解决辽东边患!”
    刘衍随即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现在朝廷肯定是拿不出这笔钱粮,山西那边李自成部又已经做大,本督即便想要直捣黄龙,也没有这个条件。”
    “所以,下一步朝廷极有可能会征调我军出战李自成部,但是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朝中的东林党会跳出来,重演之前开封大捷的故事。”
    陈勋诧异的说道:“督臣,眼下咱们是大明唯一的机动兵力了,朝中东林党人哪怕再昏聩,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招惹咱们吧?”
    陈勋说的是正常的道理,但是明末的东林党人绝不能以正常思维揣度之。
    历史上,大明王朝已经行将就木了,但是朝廷上的东林党人依然在叫嚣着增加百姓赋税,然后逼着崇祯帝,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江南商税取消,为什么?
    因为江南那些商贾跟东林党人本就是一体的,他们是在为自己的利益争斗,至于大明的兴衰、百姓的生死、天下的存亡,都不在东林党人的算计之中,他们只关心自家的利益!
    所以在眼下,最符合东林党人利益的情况,就是刘衍直接回到山东继续雪藏,然后从东林党人中选出合适人选,作为援兵统帅,指挥新军、驻防军各营前往忻州作战。
    如此,东林党人不但可以掌控朝局,还可以趁此机会掌控兵权,这也是东林党人,或者是大明的文官势力梦寐以求的事情。
    当然这些都是更深层次的事情,刘衍虽然想到了,但也无法提前杜绝,只能见招拆招。
    于是刘衍对陈勋说道:“东林党人虽然身居高位,说是大明的栋梁之才,但他们也是人,古语有言:肉食者鄙,本督看他们都是如此,本就都是昏聩之辈!”
    “所以,今晚本督要给诸位定下一条规矩:大军凯旋之后,不管朝廷有何指令,都必须以本督的号令为准,所有绕过本督的指令,诸位都可以置之不理!”
    这些话已经是非常敏感的了,但是在座众人都是跟着刘衍一路刀光血影走出来的心腹,众人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齐刷刷的起身领命。
    刘衍率军在延庆州内休整了两天,期间沈拓也率领新军中营抵达了延庆州汇合。
    到了第三天早上,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从延庆州南下,经居庸关进入京师以北,然后从昌平州南下,抵达了北京城北面的德胜门外。
    此时,三十六万多清军一战败溃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城中百万百姓欢声雷动,朝中大臣弹冠相庆,崇祯帝闻讯更是喜极而泣,如此巨大的胜利,让崇祯帝高兴得几乎昏厥,吓得王承恩急忙召见了太医。
    乾清宫内,满朝文武齐聚一堂,崇祯帝满面春光的看着众人,如今国事跌宕起伏,数日之前大明还面临亡国之危,今日就在庆祝大捷之事,当真是世事无常。
    “数十万清军都被击败了,李自成的区区贼寇大军,难道还能成事?”
    此刻崇祯帝满心欢喜,对群臣说道:“定虏伯大战得胜,朕心甚慰,如今山东十余万将士已经凯旋回京,朝廷有个什么章程,众爱卿今日便要商议出来。”
    随后崇祯帝看向户部尚书李待问,说道:“朕不管户部如何筹措,此番也要拿出足够的钱粮犒劳大军将士,抚恤伤亡将士,不得有误!”
    李待问说道:“启禀陛下,户部现在的确有一批钱粮,虽然不多,但是犒劳大军、抚恤伤亡还是可以的。”
    “哦?”
    崇祯帝问道:“户部有钱了?”
    李待问说道:“这批钱粮原本是要运往山西,供应洪阁老所部的,但是眼下洪阁老大军被流贼围困的忻州,钱粮无法运过去,就先应急拨给定虏伯好了。”
    崇祯帝心中不悦,这不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吗?不过眼下朝廷拿不出足够的钱粮,也只能如此了。
    “好,尽快将钱粮拨付下去。”
    “臣领旨。”
    “那定虏伯以及大军有功将士的封赏事,如何办理?”
    这时兵部尚书陈新甲说道:“陛下,臣提议:为定虏伯封左柱国(武勋正一品)、特进荣禄大夫(武散阶正一品),另外进封定虏伯为鲁国公!”
    “新军、驻防军各营参将封总兵官,都指挥使封副总兵,其余各级将领按功劳具有封赏。”
    陈新甲说完之后,朝野哗然。
    左都御史刘宗周率先站出来反对,认为刘衍即便大功在手,如此封赏也太过了。
    刘宗周字起东,别号念台,又因讲学于山阴蕺山,学者称蕺山先生,曾因上疏弹劾魏忠贤而被停俸半年并削籍为民。
    崇祯元年,朝廷启用刘宗周为顺天府尹、工部侍郎,十四年为吏部侍郎,不久升任左都御史。
    历史上的刘宗周虽然才能有限,也没有太大的历史功绩,但是当满清入关后,满清贝勒博洛以礼来聘,刘宗周quot;书不启封quot;,绝食二十三天,自杀明志。
    这样的操守还是值得肯定的,只是此人比较执拗,也附和东林党人一贯的做派,自己认定的道理便是利国利民的,却不管实际上是否可行,是否真的对天下有利。
    此时刘宗周站出来反对之后,一众御史言官,以及各部清流们都纷纷站了出来,认为刘衍乃是卫所总旗官出身,如今已经身居山东总督,封了伯爵,还有什么可期盼的,竟然还要封武勋、国公?大明朝还从未有以总旗官出身封国公的存在!
    看着乱哄哄站出来反对的众人,陈新甲只觉得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直接就吼道:“你们忘记当初德胜门外的事端了吗?竟然又在这里祸乱国事!”
    这一吼不要紧,那些清流官吏顿时炸了窝,纷纷指责刘衍欺君罔上,应立即派锦衣卫捉拿进京议罪,等等。
    此时崇祯帝也彻底傻了眼,好端端的商议论功行赏之事,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够了!”
    崇祯帝怒吼一声,朝堂上的争吵声小了许多,随后崇祯帝终于果断了一回,大声说道:“兵部尚书陈新甲所议,朕以为甚妥,内阁立即找准执行!”
    陈新甲当即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大声说道:“陛下英明!”
    可是礼部尚书李日轩这时又站出来,说道:“陛下,即便要封赏定虏伯等有功将士,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京城乃是大明首善之区,山东兵即便军纪再严明,也不可放其入城,以免惊扰了城中百姓!”
    陈新甲怒声说道:“大军将士浴血奋战,这才击溃了几十万清军,保住了京畿之地,凭什么不让大军将士入城!”
    李日轩正义凛然的说道:“陛下,如果那些兵丁进城之后闹出事端,到时候陛下如何决断,是处置定虏伯,还是置之不理?与其无法处置,不如只让定虏伯和少数将官入城,大军将士只在城外驻扎就好。”
    陈新甲怒声说道:“现在正是寒冬腊月,城外天寒地冻的,军中还有不少伤兵,如果不让大军入城,将士们怎么想?定虏伯会怎么想?”
    李日轩大声说道:“陛下降旨封赏,已经是皇恩浩荡,如果大军将士再闹起来,那就是辜负圣恩!”
    崇祯帝说道:“好了,诸位爱卿都是谋国之言,就这样吧,命定虏伯刘衍、各营主将入城受封,其余大军将士暂时驻扎在城外等候赏赐。”
    “陛下!”
    崇祯帝起身离开大殿,王承恩直接站出来,高声唱道:“退朝!”
    第四百九十一章 怒火
    德胜门外。
    王承恩坐在装有暖炉的马车内,出城向新军营垒赶去,此番宣旨,崇祯帝担心再出什么岔子,便直接将王承恩这个秉笔太监派了出去。
    坐在从山东采买来的新式马车内,王承恩的心情却是七上八下的,车厢内的暖炉烧得再旺盛,也依然挡不住王承恩心中的寒意。
    “朝中那些清流真是不知好歹,刘宗周也算是东林党里的干臣,可是这次为何如此昏聩,那刘衍是你们一些清流能够随意拿捏的吗!”
    王承恩心中烦躁:“这次算是将杂家给害苦了,希望刘衍能给杂家几分薄面,先进城面圣谢恩吧!”
    就在王承恩担忧的时候,马车在大队北镇抚司锦衣卫的护送下,到了新军亲卫营的辕门外。
    “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王承恩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微微皱眉,说道:“杂家是秉笔太监王承恩,奉皇命前来宣旨,让开!”
    此时是亲卫营中部游击将军卢英值夜,正好在辕门遇到了王承恩的车马,随即大步走来挡在正中,大声说道:“大军营垒,军机重地,就算天子驾到,也要减速慢行!王公公乃是天子身边人,还是守规矩一些的好,立即下车,随末将步行入内!”
    王承恩哑然,没想到刘衍军中如此严厉,自己这个秉笔太监的头衔也不好使,心中的担忧更甚一层。
    “干爹,您看?”
    一个小太监为难的跑过来,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冻得,还是被沉默的王承恩给吓的。
    “既然人家不给杂家面子,那杂家还能说什么?”
    那小太监急忙上前掀起车帘,一股刺骨的寒风瞬间灌入车内,王承恩顿时打了一个寒颤,不由自主的裹紧了身上蜀锦缎面的棉大氅,然后弯腰下车。
    另一个小太监非常及时的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充当人形车凳,让王承恩踩着走下了马车。
    “呵呵,这位将军如何称呼啊?”
    “新军亲卫营中部游击将军,卢英。”
    “哦!原来是卢将军,久仰久仰!烦请卢将军前面带路吧。”
    卢英面无表情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便走在前面带路,一路上跟王承恩一句话都没有,让王承恩很不适应,便看向了沿途的营中事务。
    只见此时虽然大风凛冽,北京城外的冬日可谓是滴水成冰、呼气成霜,可是新军各部将士依然按时出操,在营中各处怒吼着演练队形、阵法,还能见到大队的将士顶盔掼甲,全副武装的在营内跑步锻炼,惊得王承恩啧啧感叹:“就算是永乐年间的三大营精锐,恐怕也做不到如此严苛的操练,这样的天气还要出操?”
    前面的卢英这时才开口说道:“公公有所不知,我新军将士,只有出征血战的时候,才不用出操,否则就是天上下刀子,也要照常出操,这是铁律!”
    王承恩这下便不淡定了,刘衍治军如此严苛,难怪新军战力强悍如此。
    没过多久,王承恩便来到中军大帐外,卢英进去禀报了一番,便见刘衍大笑着出来迎接:“哈哈,王公公,咱们又见面了!”
    王承恩笑着说道:“刘督臣啊,杂家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寒风之中走了许久,杂家这身子骨可比不得军中将士,都快要冻死了!”
    刘衍大笑着,拉着王承恩的手走进大帐:“来,公公烤烤火,暖和暖和。我这营中比不得宫中奢华,也只能用这炭炉取暖了,公公将就一下。”
    王承恩见刘衍如此亲和,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笑着走进中军大帐内,只见大帐内坐着几人,刘衍便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我军中掌管钱粮的副部长荀景云,这位是我亲卫营参将苗绍,这位是新军前营参将陈勋。”
    王承恩不知道副部长是什么官职,不过能掌管十几万大军的钱粮,想必也是刘衍麾下的重要官吏,于是便笑着与三人见礼,荀景云、陈勋、苗绍三人也纷纷以下官之礼见过王承恩。
    “公公请坐。”
    “呵呵,先不坐了,还是先说正事吧。”
    随即王承恩收起笑容,从身后随从手中的木匣子取出圣旨,高呼道:“山东总督、定虏伯刘衍接旨!”
    “臣,刘衍接旨!”
    刘衍带着几人一同跪下,虽然心中非常不情愿,刘衍甚至在心中想着,将来能够左右朝局后,一定想办法将跪拜礼更改一下,但是此时却不能不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山东总督、定虏伯刘衍率军勤王,现有平谷、昌平州大捷,后有延庆州重击鞑虏……,如今鞑虏溃败,斩首甚众,奴酋皇太极等数十人授首,扬皇明国威于四海,镇四方宵小于八荒……,今特封山东总督刘衍为鲁国公、左柱国、特进荣禄大夫。新军各营参将晋升总兵官,封伯爵;驻防军参战各营都指挥使晋升副将(即副总兵衔),封伯爵;留守山东各驻防军将士防备流贼大军有功,各营都指挥使晋升副将。具替开镇、伯爵封号事宜由鲁国公刘衍上报兵部审议。”
    “军中钱粮、军纪官荀景云封伯爵,赐锦衣卫千户世袭官职,军中司丞吴国金封伯爵,赐锦衣卫千户世袭官职,其余有功将士按功升赏,大军将士暂居德胜门外驻扎,刘衍与各营主将即刻随天使入城面圣,钦此!”
    王承恩随即笑着说道:“呵呵,鲁国公啊!刘督臣,这可是我大明自永乐年间以来头一份的荣耀,督臣快些领旨谢恩吧?”
    刘衍却并没有接旨,身后的陈勋、苗绍、荀景云的脸色也很难看。
    诚然,此番崇祯帝的封赏很靠谱,至少可以安抚住刘衍和大军将士的军心,一口气加封了八个总兵官、六个副将,还封了十三个伯爵,这等厚赏,就连刘衍也无话可说。
    只是,为何不让大军将士入城休整?
    没地方?
    北京城可以容纳百万百姓、数十万大军,刘衍可不相信这样的接口!
    此时刘衍脸色冷峻、一言不发,王承恩便僵在了这里,试探的说道:“鲁国公?接旨吧?”
    刘衍缓缓起身,却没有接旨,而是问道:“陛下为何不让大军将士入城?”
    王承恩心中哀嚎了一声,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于是说道:“杂家也不瞒鲁国公,是朝中那些清流,认为大军进城,会骚扰京城百姓,所以……”
    苗绍顿时怒吼道:“我大军将士浴血奋战,上万将士的伤亡才觉得胜利,朝中那些尸餐素位的混蛋,竟然还在这里搬弄是非,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
    陈勋也冷声说道:“陛下以为封赏爵位就能安抚军心?公公可以去营中看看那些伤兵,这冰天雪地里是何等的凄惨,他们可都为国朝流过血,却不能入城休养、诊治,军心岂能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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