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有些人不太安分,她打算在韩榆离开的这段时间彻底肃清。
    韩榆没有说话,低头贴上她唇角。
    ......
    翌日,韩榆随大军离京,远赴嘉元关。
    永庆二十七年,十月下旬,大越西征正式拉开帷幕。
    关通天本就是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的魁梧老将,在他的带领下,越军长驱直入,短短一月便拿下大魏两城。
    当然,火药军在这其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火药和火器所经之处,魏军无不丢盔弃甲屁滚尿流。
    更有飞鸽辅助,魏军逃得再远也逃不过一死或被俘的下场。
    可要说这一个月以来,战绩最为突出的,并非火药军,而是由皇太女组建的女子军。
    早在皇太女还是长平公主时,就经由永庆帝的同意组建了这支女子军。
    女子军隶属公主府,主要职责便是护卫她们的主子。
    谁都没把这支人数足足有五百人的女子军看在眼里,只因这些女子个个容貌妍丽,身姿纤细。
    比起护卫,她们更像是舞姬歌姬之流。
    女子军组建伊始,大家在背地里好一番嘲笑,都说长平公主实在胡来,竟然让一群弱女子担当起护卫府邸的重任。
    西征前,皇太女力排众议,将五百女子军塞进西征大军中。
    对此,朝中和军中微词颇多,坊
    间更是议论纷纷。
    有那坚决反对女子为储君的腐儒,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谴责皇太女为色所迷,难担大任。
    再然后,他们被嘉元关传来的捷报打肿了脸。
    腊月上旬,五百女子军夜袭魏营,烧光魏军粮草不说,更深入敌营斩杀近千魏军。
    腊月中旬,越军与魏军交战,不慎遭遇魏军伏击。
    两千士卒眼看要全军覆没,女子军及时赶来。
    五百女子军对上三千魏军,竟在没有火药的加持下打得对方抱头鼠窜。
    此后,朝堂民间再无贬低女子军的言论。
    翻了年,永庆二十八年。
    四月初五,大魏梁王率兵迎战。
    梁王与文武伯交手,数十个回合后被韩榆斩于马下。
    消息传回越京,满朝文武欣喜若狂。
    “文武伯,吾等远不及也!”
    ......
    越军一路向西挺进。
    所经之处,魏军无不望风而溃。
    军中有明令规定,每攻下一座城池,大越将士都不得烧杀抢掠,欺辱妇孺老幼。
    一经发现,军规处置。
    长此以往,越军威名远扬,在大魏百姓中的名声却出乎意料得很好。
    朝廷不管百姓死活,只顾自己享乐,百姓难免心生怨念,到最后甚至期待起越军的到来。
    有个别城池,越军刚兵临城下,百姓便已攻占府衙,控制住当地官员,打开城门迎接越军进城。
    八月下旬,越军打到魏京城外。
    守城士卒不战而降,越军顺利入城。
    街道上空无一人,但韩榆能感觉
    到有很多人躲在门板后观察他们。
    “关将军,回头让将士们当心些,切勿伤及百姓。”
    关通天点头应下,又问:“如今攻下魏京,韩大人不日便要回京了吧?”
    韩榆嗯了一声,低声道:“殿下奖惩分明,必不会忘了将军的赫赫功绩。”
    关通天粗犷的脸上露出笑容:“韩大人所言极是,殿下是最英明不过的储君。”
    韩榆挽住缰绳,无声笑了笑。
    谁又能知道,关通天明面上是永庆帝的亲信,实际上却对皇太女唯命是从。
    ——早在多年前,越含玉就收服了这名大将。
    越军攻进皇宫。
    宫道上乱作一团,宫人嫔妃尖叫着四处逃窜,随处可见横陈的尸体。
    长剑入鞘,韩榆走进御书房。
    御书房伺候的宫人早就趁乱逃走,只剩一人在御案后正襟危坐。
    大魏皇帝,魏策。
    韩榆逆着光,长指漫不经心地搭在剑鞘上,在距离御案三步远的地方止步。
    “魏策,又或者——”韩榆尾音上扬,“祝山。”
    魏策笑了。
    笑得前仰后合。
    笑得难以抑制。
    笑得泪流满面。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魏策用笃定的口吻说。
    韩榆摇了摇头:“不是。”
    当初在云远府偶遇祝山,祝山说他是太平府人士,韩榆的人却没在太平府查到祝山这个人。
    “直到分别,我都将你当作萍水相逢,志同道合的......”韩榆顿了顿,“姑且算作半个友人。”
    魏策以袖拭面,又笑了
    。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从我接手这个烂摊子开始。”
    “父皇只知开疆辟土,母后性情软弱,外家又不济事,我在朝中步履维艰......”魏策苦笑,“如果可以,我宁愿不做这个皇帝。”
    韩榆眼神由平静转为漠然,丝毫不为所动:“这不是你想要我命的理由。”
    魏策面上的笑容一滞,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又如何?”
    “如今我成了阶下囚,任你打杀,你与其在这里说废话,不如直接杀了我,以泄心头之恨。”
    韩榆沉声道:“韩某不过一介臣子,亡国之君自然由陛下决断该如何处置。”
    魏策又笑了,看向韩榆的眼神布满了刻骨的厌恶,以及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退缩胆怯。
    “父皇从未承认过我这个太子,对我只有贬低打压。”
    “韩榆你知道吗?父皇不止一次在我面前称赞你,说你如何优秀,如何瞩目,还说如果你是他的太子该有多好。”
    “我恨你,可又控制不住地羡慕你。”
    “为什么你身在大越,和父皇只有一面之缘,就被父皇念念不忘多年?”
    “而我头悬梁锥刺股,夙兴夜寐,也没能得到父皇的一句赞誉。”
    “我不服,所以我去见了你。”魏策的目光逐渐悠远,声音也变得虚无缥缈,“......你的确很优秀。”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像你这样的人本不该存在,所以朕决定杀了你。”
    “父皇病逝
    前一个月还在念你,可见对你的执念之深。”
    魏策语调上扬,充满了愉悦:“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去十八层地狱陪他了。”
    韩榆:“......”
    又一个被魏之武逼疯的。
    祝山,又或者说魏策,真是可恨又可怜。
    而魏之武无论是为君还是为人父,都非常失败。
    韩榆不想评价太多,反正一切都将在今天结束,他不介意把魏之武关注他的内情告诉魏策。
    “......没猜错的话,他是想借你之手杀了我。”韩榆垂手而立,讲述着一个因梦而起的故事,“而你差点成功了。”
    若非他诈死逃脱,怕是这会儿真要在阎罗殿和魏之武重逢了。
    韩榆走了。
    出门前,他依稀听到一句轻不可闻的“对不起”。
    韩榆没有停下去辨别虚实,拾级而下,扬长而去。
    越军进来,用绳索缚住魏策。
    当晚,魏策吞金而亡。
    韩榆和关通天一道去看了他的遗体。
    魏策手里攥着荷包,安详地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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