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没有一点表情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又等了等后,他侧过头,循着气息主动亲过去。
    江酌洲还埋在他肩头,温热的气息打在颈上痒痒的,这样的姿势他侧过头也只能亲到男人的脸。
    江酌洲顿了下,抬起头来望着他,眼眸幽暗,却也不再像先前一样疯魔。
    宴聆青仰起头,想再次把自己送上去时,下巴又被男人一手掐住。
    “为什么不推开我?我想亲你就让我亲吗?”男人嗓音低而沉,还带着情|欲过后的沙哑,“我说过什么,我要你防着我,为什么不反抗?”
    宴聆青很迷惑,他想亲的话他可以给他亲啊。亲了之后,江酌洲会满足,他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两全其美的事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做呢。
    “说话。”
    江酌洲又逼近了一点。
    宴聆青想了想自己看过的小说亲吻片段,以及电视和现实里看到的现场版,抬手环住了男人的脖子,平静又诚挚地说道:“我想亲。”
    那种柔软而亲密的感觉,其实很好。
    江酌洲没有动,也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甚至眼里暗沉更甚,“你想亲?谁都可以吗?”
    “你不一样啊。”这句话脱口而出,少年目光清澈纯真仿佛能直直看进人的心里。
    江酌洲蓦地一怔,松开钳住少年的手,轻柔将他抱进怀里,“抱歉,我不该说那种话,是为了得到修复自己的能量对不对?不用着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别再去那种地方了,你沉睡得太久,不知道世上人心难测。”
    男人的怀抱宽阔坚实,还很温暖,宴聆青陷在其中,用脸颊蹭了蹭,也轻轻环住他,“好的,我可以不去,那你可以给我吗?”
    和江酌洲比起来,在酒吧里得到的属实不算什么,至于人心难测……他当然知道人类心思是很复杂的,就像他很多时候也弄不懂江酌洲。
    江酌洲退开一些,眸光定定注视着少年,指腹在他眼角摩挲片刻,然后放开他,站在了两步之外,他说:“再等等,我说过,不会让你有事。”
    被抱得好好的突然远离,宴聆青有片刻的不适,他微微蹙着好看的眉头,直言道:“为什么要等?我不会有事但你有事啊,我都看到了,你在取自己的心头血固魂。”
    话落一时没了声。
    房间里只有从落地窗映照进来的光亮,江酌洲背着光,俊美脸庞都隐在了阴暗中,但这对天生适应黑暗的鬼来说并不算什么,他能清楚看到江酌洲的表情,他在看着他,用那种沉默又难懂的眼神。
    “为什么要等?你好我也好的事为什么不可以现在就做?”宴聆青又问了一遍。
    江酌洲微微掀起一点嘴角,像是在笑,又像只是用这种方式缓和自己的表情,“再等等好不好?有些事情我还没有弄清楚,不会等很久的,而且……”他深深看进少年眼底,“你真的明白跟我做这种事意味着什么吗?”
    宴聆青点头。
    江酌洲看见了,但不置可否,“以后我不会压抑那些情感,你可以跟在我身边感知它们,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但在我忍不住做什么的时候,要拒绝我。”
    前世他和宴聆青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他还没有弄清楚,用剑刺破他的心口是事实,宴聆青魂魄上有一道最难消的痕迹也是事实,他和他一开始可能是要好的师兄弟,到后面却反目为仇。
    至于后面为什么又做那么多将他的魂魄留下来,可能是后悔了,可能是因为愧疚,谁知道呢。
    在没有理清这些之前,他有什么资格说情爱?
    被杀死自己的人亲吻侵占,承载仇人的爱欲,多么可笑。
    但喜欢他终究是他自己的事,只要什么都不做又和宴聆青有什么关系?如果有一天宴聆青想起来,如果他们真的是有生死大恨的仇人,他不用因此而煎熬,杀了他就好。
    而他江酌洲,不管什么结果他都认。
    死在他的手下,用他的魂去填那道痕迹,不用再费尽心思去感知所谓的爱欲。
    “好吗?”漫长的沉默过后,江酌洲看着他轻声问道。
    宴聆青没有立即说“好”,而是问道:“你还是要取心头血?你每取一次身体就更差一分,这样下去会影响你寿命的。”
    “不会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江酌洲带着安抚解释道,“只是在取心头血那天还要耗费心神施咒才会看着吓人,休息两天就能养回来,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比前几天好?”
    宴聆青仔细看了看他,“是好一点。”
    “嗯,那就是了,我现在也算半个天师,你不是看过吗?就算没了金双湖的阵法加持,我也没那么容易死。”
    “真的?”
    “真的,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好。”
    江酌洲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他走出了房间,替宴聆青关上门前,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宴聆青看着那扇已经阖上的门,呆立着没有动。
    他感觉自己正处在一种绵长而复杂的情绪之中,他一时无法分辨这些情绪是属于自己的,还是从江酌洲那里感知到的,又或者两者都有。
    半晌之后,直到那些情绪淡去,宴聆青才想起他是要去洗澡换衣服。
    低头一看,那件被江酌洲脱掉的外套还扔在地上,身上的衬衣虽然没有被脱下来,但已经皱巴巴一团,还有裤子……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松松垮垮的……
    他当时只顾着感知那些情感和能量,身体上的倒没怎么在意,这是江酌洲怎么弄的呀?
    第66章
    睡了一夜醒来,宴聆青回想昨晚的事总觉得哪里不对。说了很多话做了很多事,结果却没什么变化啊。
    他心口的痕迹还是没有修复,江酌洲还是要取心头血,他这些天跑这跑那不就是为了阻止这样做吗?
    他的目的没有达到,江酌洲的目的好像达到了。
    他不许他去酒吧之类的地方,所以答应他不再压抑自己,然后让他每天跟在他身边,这样就能感知想要的情感。
    但是能有多少呢,情绪在没有剧烈波动的情况下,就算他跟江酌洲的牵扯再深,能感知到的也不会有多少。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把他的魂魄修读完整?又要到什么时候江酌洲才不用取心头血?
    宴聆青迷茫。
    他迷茫着从楼上下来,然后对上了江酌洲的眼。
    江酌洲刚从外面回来,穿着宽松柔软的运动服,鼻尖和额前垂下的碎发都带着些微水汽,应该是刚从跑完步回来。
    和平常没什么变化,但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是眼睛吗?
    江酌洲的眼睛生得很好看,如墨般勾勒而出,有时候看着很温柔,有时候又很凶很危险,现在……既温柔又危险。
    莫名地,宴聆青有点高兴,是因为那些丝丝缕缕涌来的能量吗?虽然的确不多,但很纯净。
    “起来了?”
    江酌洲悦耳的嗓音仿佛带着电流,宴聆青今天听着总觉得比以往更好听。他“嗯”了一声,注视着男人的眼睛从楼梯上走下来,说道:“早上好”。
    “早上好,”江酌洲避开了这样的视线,顿了一下,他又看回来,“我先上去冲个澡,等下一起吃早餐。”
    “好的。”
    接下来几天宴聆青都感觉自己浸在了细密的春雨中,那是由江酌洲的情感所化的能量,这让他的心口痒痒的,仿佛是伤口在愈合。
    再之后江酌洲又取了一次心头血,刚有起色的身体又回到原点,甚至更差。
    他说他不会死,但不死也像丢了半条命,宴聆青看得很忧愁。
    午夜睡在床上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他迷迷糊糊接起来,随即就是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滋滋兹……水滋……鬼……鬼滋滋……村……方滋死了滋——”
    扭曲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
    鬼来电。
    宴聆青意识到这点,只是很快,电话挂断了。
    第二天宴聆青和江酌洲说起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接到鬼给我打电话,不知道会不会像电影里那样,第七天鬼会爬出来杀了我。”
    语气听上去很感兴趣。
    江酌洲这次没有顺着他的话聊下去,反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问道:“鬼说了什么?”
    宴聆青顿了下,开始回忆。
    江酌洲又问:“白裙小姐联系过你吗?”
    宴聆青:(⊙o⊙)
    电话里的声音经过扭曲,电流声又太过密集刺耳,根本听不出一点熟悉的感觉,但对方好想提到了“水鬼鬼”,可能因为扭曲多了一个字,或者少了一个字,这样就是水鬼水鬼,白裙小姐是会叫他“水鬼”的。
    “昨晚应该是白裙小姐联系我了,”宴聆青说,“她叫我水鬼,还说……村方死了……”
    江酌洲:“……”
    江酌洲沉默,宴聆青和他面面相觑。
    昨晚他意识到鬼来电,但他自己也是鬼,根本没有一点害怕,所以很快又睡了过去。
    让白裙小姐去追方明是江酌洲的提议,方明受过反噬又被吴昭昭所伤,没有什么威胁,比起他派过去的人,白裙小姐可以更悄无声息进行追踪,至于怎么把信息传回来?鬼来电也好,托梦也好,或者用其他小鬼传话,鬼的手段千奇百怪,江酌洲并不担心,只是没想到一个月过去,这些他都没有等到。
    江酌洲想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很快又明了,那只喜欢待在泥里的女鬼不爱和人交流,就算有必要,交流对象也不会是他,而是宴聆青。
    所以在宴聆青提到鬼来电时,江酌洲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件事。
    方……死了……
    方明死了。
    如果白裙小姐为了复仇杀了方明,那应该会说“我杀了方明”,而不是“方明死了”。
    他打开手机,开始一条条翻阅他派过去的人传回的信息。方明在哪天出了a市,乘坐哪次航班,在哪里落地,又转到哪里,这些他都有,他们没有失去方明的行踪,但也并不知道方明究竟做了什么。
    最新的消息在三天前,方明到了z省兴林镇。
    “没关系,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了。”见宴聆青还在苦思冥想,江酌洲出言安慰。
    两天之后,江酌洲接到一个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江先生,方明去的是封槐村,我们也追过去了,但这地方有点古怪……”
    说到这里那人顿了顿,声线绷紧,“您给的符纸自动燃烧了,越走进去烧得越快,一连烧了三张还没到村口。”
    当初这符是江酌洲给他们探路用的,他们这号人走南闯北打探消息,见得怪事多了,不能说真信这世上有鬼,但也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而且他们这位雇主身上的事本就有些怪,所以事情发生的时候没法不多想。
    “去之前我们向镇上的人打听过,封槐村坐落在山凹内,交通十分不便,但这里会搬出去住的几乎没有,因为据说搬出去的都死了。”
    “江先生,还需要进去探个究竟吗?”
    “多谢,不用了。”江酌洲没有犹疑就给出了回答,符烧三张,代表他们不能再往里走了,再走必出事。
    封槐村一定有什么东西,方明死在那里或许也和这东西有关。
    周培柯……那些始终怀疑的,不好的预感恐怕要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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