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已经入夜。陆恩慈摸索着坐起来,有点饿,还有点茫然。
    十九岁真好,精力旺盛,她甚至不想再睡个回笼觉,渴望立刻吃点儿东西,待在纪荣身边。
    此刻想想,今天的很多细节,其实都说明了二十九岁的自己大限将至。
    先是上班前戒指喇破了手指,陆恩慈含住吮了吮,扒在门上猫眼向外观察,确定走廊没人才出门离家。
    而后是回大阪,电车才坐稳就遭遇急停。有人卧轨,陆恩慈嗅着那股在车厢内逐渐弥漫开的血腥气,闭目养神。
    接着是加班。在工作室里忙到凌晨两点,刚打算起身洗手,陆恩慈眼前一黑,向前歪倒在桌面。
    陆恩慈猜测自己大概是死透了。别的也算了,令人愤怒的是,她居然是累死的。
    鞠义……陆恩慈暗骂。
    得加钱啊!
    不管怎样,身死魂未消,陆恩慈悲从中来,小哭了一会儿。
    很快,她就止住眼泪,动作轻快地爬起来往外走,听到外面男女交谈的声音。
    水质沸腾,暖色的灯光柔和并不刺目。
    “先生,您这次打算呆多久?明天的……这种事……”
    “广慧。”
    女声消失了。
    陆恩慈已经来到走廊尽头,她看到厨房纪荣泡了壶柠檬茶,正在用手背试温。
    男人身后,之前见过的那个女秘书正安静看着他动作,手里拿着文件与操作板。
    两人意识到她的出现,都抬眼看过来。
    如果是十九岁的陆恩慈怀揣着对老男人的爱站在这里,可能会惴惴不安,可此刻陆恩慈已经是个摸爬滚打数年的社畜,除了羡慕他们的好日子外,并不感到局促与恐惧。
    今之视昔亦犹后之视今,我看过去亦如纪荣看我。
    陆恩慈跟广慧对视,直到纪荣出言让秘书离开。
    现在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是不是饿了?给你做了意面,吃得惯吗?”纪荣抄着手站在吧台,刚关上火。
    陆恩慈在这方面从来敷衍,上次吃意面应该是一月前从大阪回国的飞机餐。她皱了皱鼻子,小声道:“您厨艺怎么样?”
    纪荣笑着走过来:“看来吃不惯。对不起,但应该还不错?”
    陆恩慈对语言很敏感,听出纪荣大概不常在国内。他的表达方式完全是西化的,讲话偶尔像是机翻过的中文。
    比如此刻,语言习惯让纪荣下意识把对应的语意,翻译成“对不起”三个郑重的字,而不是其他人用的“抱歉”,或者,“不好意思”。
    很少有人能如此自然平常地说出对不起,在实践方面,这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而这种细节,总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入夜,男人的头发柔软垂下来,整个人带了点散漫的疲态,不像初见那样精英,人夫感很重。
    陆恩慈主动上前端起茶壶,和男人一起来到餐桌,摆放餐具。
    厨房吧台不大,餐桌也不大,整个房子都不大。
    两个人安静用餐,陆恩慈留意着身边的细节,好一会儿才从屋子结构认出来,这竟然是她读大学时住的地方。
    房子焕然一新,以至于令原住民不敢相信。纪荣——她想,应该是纪荣做的——把它变得很漂亮,软装低调有质感,所有尖锐的地方都格外做了包边。
    他看起来比她还要适应这个地方,白日里的正装已经换下,穿着灰黑的薄衫长裤,陆恩慈觉得眼熟,想起从前也画过他这幅样子。
    快吃完时,纪荣主动给她续杯,道:“今晚需要我在这里陪你吗?”
    陆恩慈点头,问他道:“明天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是的,明天我们回家,顺便熟悉一下你日后上学的路线。我选的房子离你的校区不算太近,但司机会送,不需要太多时间。”
    纪荣起身点开墙面投影,耐心看着她吃饭,顺便调整放映的节目。
    当年写设定的时候没有顾及那么多,外在附加的东西很多,却鲜少提及他的爱好。
    这部分被纪荣的世界自动补齐,陆恩慈不知道自己一手创造的oc,到这个年龄段究竟喜欢做什么。
    纪荣面部线条流畅得像一副用色浓重却写意而非绘形的画。他平静地更换节目,而后看起电视。
    体育频道,美国职棒例行赛实况转播。
    陆恩慈感到意外,微微睁大眼。
    纪荣大概感受到了她情绪的波动,主动解释道:“我刚回国不久,还在调时差,平时会看这些,算是……爱好?”
    他不戴眼镜,专注看某种东西时,双眼有种潋滟的感觉。
    陆恩慈脸红了,心脏变得软软。
    好宝宝好宝宝,她心道,埋头努力吃饭,不辜负做饭者的心意。
    工作后除非和朋友约会聚餐,她很少延长吃饭的时间与体验快感。纪荣的厨艺其实非常好,陆恩慈吃得快,主动给他看饱腹后的腰。
    男人似乎觉得她这样很幼稚,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好吧,今天你大概要像我一样晚睡了。”
    纪荣今天似乎不忙,碗碟放进洗碗机,又带着陆恩慈来到客厅。桌角放了几份广慧留下的文件,他也并不着意去看。
    体育转播的声音很有家的感觉,食色性也,基本需求被逐一满足,陆恩慈开始惦记和他亲近。
    她轻轻扯他的衬衫:“纪荣,我们做点别的嘛。”
    纪荣靠在沙发上看着她。
    他好像完全不介意仰起脸看身边跪坐着的女孩子,控制欲远低于掌控的权力,而自身的气势不因此让渡半分。
    “我的爱好和你这样的孩子相比,可能太老派了,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接着,纪荣握住了她乱动的手。
    “恩慈,别解监护人的裤腰带。”
    他脸上没有皱纹,皮肤也没有松,除了头发颜色,陆恩慈看不出一点点男人衰老的迹象。
    仅有的二十九年人生里陆恩慈甚至未曾来得及恋爱,但她对性的态度,和身边很多同龄人一样。
    只要合法,你情我愿,关系是可以正常发生的。
    可是纪荣拒绝了。
    他愿意初见就让她睡自己的床,带她回来休息,给她做饭、泡茶,适当容忍她叫他老公,却不愿意睡她。
    “跟我有关的事你知道多少?”陆恩慈问。
    “对不起,几乎是全部。”他说。
    陆恩慈暗戳戳占便宜:“那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妈妈。”
    纪荣弯了弯眼睛:“除非你先叫我一声爸爸?”
    身前的少女立刻开口:“Dad?”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纪荣意外于从未有人这么叫过他;陆恩慈则意外于,纪荣对这个词的反应,竟然是陌生。
    他很明显是那种做惯了糖爹有过很多狗的类型。
    说实话,陆恩慈心里并不十分在意他的感情状况。单身就好,毕竟她是梦女拒同担,且纪荣年纪也实在不小了,如果这方面一片空白,她反而会担忧。
    “以前没有人这样叫过你吗?孩子也没有?”
    纪荣看着她,反问:“你这样叫过别人?”
    陆恩慈摇头,纪荣笑了笑,继续看实况转播。
    他是真的很喜欢看棒球比赛……老登看得目不转睛,陆恩慈有点郁闷。
    于是她靠近,再靠近。
    纸片人活了,脾气也不是纸做的。陆恩慈不再试图直接去碰他的身体,只是看着纪荣的嘴唇出神。
    两人相对无言,纪荣看到少女眼中逐渐清晰起来的渴望,他其实有点儿无法控制她的这一部分。那像是一盆饱满的水,不论他从哪个地方去压,都会从相反方向溢出来。
    纪荣平淡望着她,迎着少女缓慢靠近的动作,道:“恩慈,退回去。”
    陆恩慈停住了。
    “我说,退回去。”纪荣耐心地看着她。
    “老公……”她很想亲一下。
    纪荣用眼神示意她退后。他想要呵退她的时候,气息非常严厉。陆恩慈有点爽到了,转而问起她最想知道的事。
    “我想知道,您现在的年纪究竟是多少?我看不出来。”她问,猜想纪荣或许难以启齿。
    纪荣开口:“我说过,我做你监护人能够得到的称呼,会直接超过叔叔、父亲的范围。”
    陆恩慈目测他不过四十多岁,闻言却隐约想起睡前的事。
    “五十岁?”她问。
    纪荣摇头,目光从陆恩慈鬓边的长发落下来,道:
    “恩慈,你有想过自己小时候画着玩的人长到六十岁,是怎么一种感觉吗?那是很漫长的一生了,很多人在来到这个年龄时,都靠习惯生活。”
    陆恩慈怔愣片刻。倒并未讶异面前男人的年纪,她只是想起,自己十七八岁做的那个春梦。
    她至今仍清楚记得梦中两人的姿势,纪荣怎样伏在她身上,怎样掐着她顶,都有深刻印象。如果不是因为他那副老男人的气息,她不会喜欢他,不会爱到oc一搞十年。
    陆恩慈有一点……说不出来,上次有这种感觉,是她和鞠义聊天,从友人口中听到“梦女”这个词。
    鞠义问她:“那个日男,你怎么拒绝他的?说你其实是老登梦女?”
    陆恩慈怒视她:“首先,我老公不是老登!其次,我说日本语下手くそ以及我爱我党。”
    鞠义乐了,问:“那他怎么说的?”
    陆恩慈的饭量就是一顿定食,她抿了口茶水,道:“他用中文说他觉得它们都不相干。”
    那应该是近几个月她们唯一聊到“梦女”,平时不谈这些,发展个人爱好都在私下,除非贴己聊天,否则也不讲特别私人的东西。
    如果梦到和已是老男人的老公做爱,待真正见到他,他已经在这个基础上又老了十岁,相见带来的除了还愿,还有更大更深的错位与惋惜,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哪怕她根本看不出来这十年带来的差别,这真实存在的,在“迟”这个字上更迟的时间,又意味着什么呢?
    纪荣在斟酌自己刚才的发言。他正欲补充些什么,将这个话题自然地带过去,脸上就传来湿润的触觉。
    陆恩慈无声贴过来,用唇瓣努了努纪荣的面颊。
    “反了你了……我就亲了,怎样?”她轻声道:
    “既然什么都知道,老公呀……”
    这个“呀”字已经是无比收敛的情况了。
    心里呐喊着老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陆恩慈,跟面前神色已经有点严厉的男人强行贴了又贴。
    男人垂眸看着她,目光有些怜悯:“傻孩子。”
    他站起身,很轻易地抖开陆恩慈,像撑开一把自动折迭伞。
    女孩子的体重与跪姿完全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对方毫无准备地仰靠在沙发上,两条细白的腿曲起来,裙下露出大半截大腿。
    纪荣根本不看,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盥洗室。
    陆恩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侧着身体看,发现他在……他在……
    她的脸在瞬间燃至沸点,纪荣已经取出刮刀,就着泡沫,面对镜子刮自己下巴上的胡茬。他的动作很流畅,从颊侧开始,很快推衍至其他地方。
    男人身上的的确确找不到性欲的存在,可每个地方,都曾经被陆恩慈用色情下流的词汇描述过。
    比如她写他阴茎很大,如果操人,女方最先肿起来的会是外阴。
    再比如她写老公爱在食指戴嵌钻的戒指,玩她的时候能用那只手把她的乳尖捻得通红充血。
    她压力越大,写他越变态。
    可现实中的纪荣似乎与她给予的设定相去甚远。他不留中长发,也不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于,不是一位年方三十的高岭之花。
    胡乱想着,他已经回来了,站在她面前。
    陆恩慈抬起脸看着他,于那瞬间感到不安。她想压一下裙摆,手腕却被攫住。
    纪荣俯下身,就着胳膊把她往上提。于是少女脊柱被迫完全贴合沙发靠背的流线,她不可避免地抬起下巴,在这一刻被纪荣咬住唇瓣。
    第一个发出叹息的居然是他。
    男人撑在她身上接吻,背景里他喜欢的洋基队这场比赛打得很胶着,已经进入延长赛,可纪荣已经无暇去看、去听。
    他没伸舌头,好像只是彼此舔舐唇瓣就足够令他动情。在这件事上他们惊人的相似,陆恩慈激动得身体都在轻微发抖。梦女降临,美梦成真,她为一个没有唾液交换的吻湿透,呜咽着叫纪荣dad。
    ”扎么?”他问,声音已经喑哑。
    他其实根本不把这层监护与被监护的关系当回事。
    陆恩慈面上尽是潮红,双手被控制,她无法缠到他身上,只有抬起腿轻轻蹭他的腰。
    纪荣身上全是肌肉,身材保持得非常好。那会儿看电视时体现出的老派与年龄感,到这时又消失了。
    “别走……”
    她很想在他身下叫唤,说点“我要、还要”的话,手指在纪荣掌中乱动,他垂头咬她唇角,修长有力的手指耐心地梳开她,与她的指尖缠绕摩挲。
    うう。
    陆恩慈忍不住张口,这已经是最主动的邀请。男人任她用舌尖舔舐自己,终于在某一刻回应,用力又强硬地探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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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うう在这里是呜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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