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让夏晗竟然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夏晗才能结结巴巴地开口:“可是、可是我是为了你!”
    “这才是最悲哀的。”
    “什么?”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夏泽笙说,“这种话是不是很难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可是这不是事实吗?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可能也不应该去承受别人的一生,或者替别人来活。所谓的全是为了你,我付出了一切,这样的话,其实也是一种自我感动罢了。”
    “你、你好像变了。”夏晗安静了一会儿说。
    夏泽笙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独立生活了三年……怎么都应该有些变化了。离开了这个圈子,靠自己活下来后。多了很多选择,也多了很多机会。有许多的事情也都能想通了。”
    他看向夏晗:“不能够爱自己的人,又怎么有能力去爱别人。”
    他说完这句话后,夏晗好像想要说什么,可是最后直到探视结束,狱警带着他离开,他什么也没有说。
    从监狱出来,何甄一路皱着眉头抱怨:“之前都商量好了,你好好跟夏晗讲话,争取让他同意,这样好给他减刑。然后现在你跟他闹这么僵……”
    夏泽笙也有点无奈:“抱歉,何律师。一时没忍住。”
    何甄仰头叹息:“说你点什么好呢?”
    然而事情很快有了转机。
    就在第二天中午,夏泽笙在考察店面的时候,何甄给他来了电话:“夏晗同意了。”
    “嗯?”
    “夏晗同意作证。”何甄道,“他让我带给你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他也想试试,为自己而活。”
    也许因为夏晗之前的事情,还有秦禹苍暗中的运作,泰和集团已经不堪一击了。总之在某一天,忽然曝出夏泰和被刑事拘留,很快地被正式逮捕并进入审查起诉阶段。
    相关单位以虐待罪、猥亵儿童罪、强迫卖y罪名,对夏泰和进行了起诉。
    夏泰和的倒台几乎是迅速的。
    连带着泰和集团一并分崩离析。
    到这一年年底的时候,泰和集团股票疯狂下跌,股东纷纷出逃,最后退市惨淡收场。当然,真正的大佬们也没有闲着,收割了核心技术、人才,还有瓜分了本属于泰禾集团的市场。
    不少人赚得盆满钵满。
    而对于夏泽笙来说,好消息就是夏晗因为在这个案件里主动作证,得到了减刑的机会。
    夏泽笙的经济也不算宽裕,留学期间的开销很大,两年多时间,离婚时的一百万已经花费得差不多了。
    倒是他在水贝转交给胡磊代为运营的柜台,一直生意兴旺。
    在处理夏泰和的事情的同时,他也在筹备着自己的事业。
    胡磊给的账本上可以看出一年分红大概在个一百万,他把这个钱取出来三十万支付了刘姨的欠款,另外给两个小妹一人存了一个十万三的定期,前三年到期一年一万,第四年开始,大概两个人陆续都要准备读大学了,一年会到期两万元。保证他们大学毕业前都可以拥有自行支配的收入。
    英国那边他这次回来也不准备回去了,等到毕业证下发后,直接快递回国。
    剩下的事情,就是他准备正式成立独立珠宝设计人工作室——靠着前期稳定的客源和他已有的进账,通过互联网自我ip运营,一个小型珠宝工作室的运转不成问题。
    这次,即便胡磊一而再再而三地挽留,他没有把工作放在深圳的打算。
    而是看上了胥嵩的高定服装工作室的那个小院儿旁边。
    高定和高珠往往不分家。
    他回国前已经跟胥嵩商量好了,胥嵩做高定的时候就展示他的珠宝,回头给胥嵩分红。
    秦禹苍拿着门口的招聘信息跨进大门的时候,夏泽笙还在收拾展台,一个劲儿说:“是来应聘的吗?麻烦稍等一下,我这就过来。”
    他说话间,已经有人在对面帮他一起抬起桌子,挪到了合适的地方。
    夏泽笙抬头一看,笑起来:“你来了。”
    “我来应聘的。”秦禹苍晃了晃手里那张招聘信息,“我听说这里招店员,要求口齿伶俐、相貌周正、年龄适中,且吃苦耐劳……夏老板看我合适吗?”
    夏泽笙被他逗得笑得停不下来。
    “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秦禹苍说,“夏老板看我合适吗?”
    夏泽笙有点奇怪地打量他:“你这样的大忙人,我可用不起。”
    “我退休了。”秦禹苍说。
    “退休?”夏泽笙哭笑不得,“你才二十八岁,退什么休。”
    “如果按照上辈子的年龄算,我今年四十。”秦禹苍道,“两辈子相加已经六十八岁。正是应该急流勇退的时候。”
    夏泽笙不笑了,他意识到了秦禹苍似乎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你在欧洲的事业呢?怎么办?”
    “其实在你论文提交前,我都已经陆续交给童昊了。”秦禹苍说,“我和骐骥的对赌协议已经基本达标,第三年的利润肯定没问题,现在都是童昊在负责,梁丘鹤在帮他……这也是我和他早就达成的约定。也算是信守诺言。”
    “真的?”
    “其实是这样的。”秦禹苍解释,“我把这份财产已经做了相应的处理。分成了三份,一份给了大济信托,后续大济信托会全权代理这部分钱的运作,公司相关的业务,都交由大济信托来处理,我不再插手。”
    夏泽笙潜意识就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问:“那剩下两份呢?”
    “一份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当然是想当正经那种,专门针对未成年人进行救济。”秦禹苍说,“希望再也没有人能被夏泰和这样的人触碰。也希望像你两个妹妹这样的孩子,不再失去读书的机会。”
    夏泽笙笑了,说了声谢谢。
    “最后一份财产,由钟文彬牵头,弄了个投资公司,专门投资中微小企业。天使轮、abc轮也投。当然,我没有挂职,只负责掏钱。”秦禹苍从怀里掏出一张介绍单。
    夏泽笙一看。
    中微小企业,个人工作室,个体户……指向性也太明显了。
    夏泽笙无语。
    “所以,夏老板缺钱的话,也可以尝试参加这家公司的路演,说不定就给你投个百八十万的。”秦禹苍说,“我向天发誓,这公司除了给我分红之外我一句话也说不上,所以你也别指望有什么关系可以走。”
    “所以你现在……”
    “过上了一睁眼每分钟就有几百万入账不知道怎么花的、枯燥乏味的退休生活。”秦禹苍坦诚得令人害怕,以至于夏泽笙都有些仇富起来。
    他还特别诚恳地又拿起那张招聘信息,问夏泽笙:“现在,夏老板,我们可以聊聊招人的问题了吗?”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一年的年底,广州今年暖冬,虽然已经进入腊月,还是暖和得想穿短袖。
    因为气候好,今年花市的花开得十分热闹,秦瑞带着秦禹苍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大概是人太多,导致秦瑞心情不好,一个劲儿地批评秦禹苍。
    “你和阿笙都分开三年啦,还要等多久才复合啊?”秦瑞说,“我听说他最近店里生意好,好多富家子弟追求他呢,你一点不着急吗?”
    “……不然您以为我为什么在店里当店员。”秦禹苍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秦瑞问。
    “哦,我说晚上约了他吃饭。”
    “约了他吃饭是吗?好哦,我买的红参你记得给他带过去,再顺便买束花啦,男孩子喜欢。”
    “嗯。好。老板,这盆茉莉多少钱……”
    “哎哟!还买什么茉莉!给他买玫瑰!多多地玫瑰!”秦瑞恨铁不成钢地说。
    所以晚上秦禹苍出现在迷踪广州总店门口的时候,一手提着红参和一个小箱子,一手捧着一把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样子,像极了登门拜年的样子。
    夏泽笙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笑喷了。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他笑得停不下来。
    秦禹苍很无语地看他笑得发颤,最终他叹了口气:“笑吧笑吧,你开心就值得。”
    等菜上来了,夏泽笙打开红参盒子,忽然感慨道:“好像三年前被赶出二沙岛的时候,是第一次见到重生的你,就是提着红参,和瑞叔一起,要去白云居送礼。时间过得真快。”
    秦禹苍放下了餐具,看向夏泽笙。
    “你想过年老的时候吗?”他问夏泽笙。
    “有时候会想。”
    “我想过。”秦禹苍说,“很有些害怕。即便死过一次,活了两世,还是会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
    “我在想相爱的两个人,到了最后的时刻,该如何告别?”秦禹苍说,“如果同时离开,也许是一种幸运。可大部分时候,总是有一个先走,那么活着的人,会多么孤独又痛苦。光是想想,如果我真的爱对方,如果我是留下来活着的那个人,而这个世界再没有我爱的人,我就害怕,浑身战栗,无法呼吸。”
    话题变得有些凝重。
    “而夏夏,在我失踪的三年里,你经历了这样的痛苦。”秦禹苍握住了夏泽笙的手,“我失踪了三年,让你饱受失去爱人的痛苦。这三年,你留学的三年……我用来还你。”
    夏泽笙愣了一下:“你不用这样……”
    “在小年夜说这个话题是太扫兴了一些……可是,好像到了我这样的年龄,又不是什么值得避讳的事。”秦禹苍说,“我不会让你再承受这样的痛苦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现在的你年长我几岁,未来,直到我们白发苍苍的那一刻,直到我们化作一捧黄土的那一刻,你不用再担心承受这样的痛苦……我想,这才是老天爷让给我机会,让我能够真正做出的弥补。”
    夏泽笙动容:“秦禹苍,你——”
    秦禹苍打开了随身带着的那个匣子。
    那只匣子夏泽笙很熟悉。
    是曾经装过心形原石的匣子。
    如今匣子里的原石早就被解开,帝王绿的翡翠已经被做成了各种精美的珠宝,穿过漫长的岁月,展露出它应有的高贵和永恒,
    秦禹苍拿起里面那对戒指。
    “翡翠的名字,来自一种美丽的翠绿色的蝴蝶。听说它会唱着爱的歌,在恋人身边围绕。”秦禹苍说,“我花了……花了很久的时间……去想如何设计它们。”
    “夏夏,我……浪费太多时间了。一次一次地错过了你,我不想再等下去了。虽然还有那么多年,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等待下去,我想和你在一起。”秦禹苍说,“是的,就是现在,我等不了了。”
    夏泽笙看着秦禹苍,眼眶慢慢红了。
    “不哭。”秦禹苍说着,可是他的眼眶也红了,他带着泪笑着问,“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平等地相爱,相伴着老去,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夏泽笙热泪盈眶。
    他在热泪中,看见秦禹苍又握了握他的手,然后秦禹苍轻轻再问了一次:“答应我,好吗?”
    “好。”夏泽笙沙哑地回答。
    秦禹苍笑了,为他戴上了那枚蝴蝶型的翡翠戒指,然后亲吻了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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