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让夏泽笙下楼开会。
    不……他现在只想把夏泽笙抓回家,囚起来,隔绝所有人的目光。
    “你看什么?”夏泽笙察觉了他的打量,一边系领带,一边问他。
    秦禹苍翻身起来贴了上去,从身后搂住夏泽笙,亲吻他的耳垂:“夏董真的这么狠心,才吃完就走。要把我扔在这儿?”
    夏泽笙回头看他,还没等开口,就被秦禹苍又亲了两口。
    “你说,是不是打算下楼从骐骥的打工仔里找两个年轻的陪你。”
    “你别闹了。”夏泽笙哭笑不得,使劲推他,“我再不下楼就要迟到了,下午的会是财务那边的公司半年经营会,钟文彬主持,我想去旁——”
    他后面的话被秦禹苍吞了进去。
    两个人像是磁铁一样,又不由自主地吸在了一起。
    “禹苍……”在吻的间隙里,夏泽笙呢喃道。
    “让他们等。”
    漫长的吻后,秦禹苍多少有点心满意足地放开他,然后握着他的手,问,“你几点开完会?”
    夏泽笙说:“大概要晚上八点……你让我去吧,我已经迟到了。”
    “好。”秦禹苍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的手,然而瞧着他的眼神,仿佛藕断丝连。
    夏泽笙确实已经晚了,他戴好手表,从休息室小门出去,然后拿上办公桌上的材料和平板电脑,办公室门口肯尼迪已经在那里等着他,可是还不等肯尼迪开口打招呼,夏泽笙脚步一顿,对他说:“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好的。”
    夏泽笙转身快步回了办公室,推开休息室的暗门,秦禹苍还没起身。
    “怎么又回来了?”秦禹苍问。
    他走过去,低头亲吻秦禹苍的唇,让秦禹苍有些猝不及防。
    这个吻结束后,夏泽笙小声问:“虽然有点晚,但是你能不能等我下班?”
    “原来是这个事。”秦禹苍说,“我当然等你,你不来我不走。”
    夏泽笙进入会议室的时间迟了十分钟,钟文彬的发言已经结束,cfo正在做公司上个季度总体经营汇报。
    他进来后,钟文彬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于是夏泽笙硬着头皮往前挤,然后坐在了唐双虎的身边。
    唐双虎这会儿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凑过来,指了指脖子,缓缓说:“遮一遮。”
    “吻痕呐。”唐双虎带着看好戏的眼神瞧他。
    夏泽笙摸了一下那里,轰地脸红了起来,尴尬地拽了拽衣领,过了好一会儿才能仔细听会议内容。
    “说起来还没有跟你道谢。”唐双虎也不是在九霄针锋相对的态度了,“过来骐骥后,薪酬翻了一倍,还拿到了价值不菲的股票,最关键的是骐骥这样的平台,能够给到的资源太多了,机会也太多了。”
    夏泽笙说:“这不是我的功劳。”
    “和你关系很大。”唐双虎笑了笑,“我又不是傻子,这么多年骐骥都没动静,你一去九霄,钟文彬就来挖我。想必是为你背书?”
    “钟总不是给我背书。”夏泽笙说,“他跟我丈夫秦禹苍之间有来往合作。”
    唐双虎有些诧异地看他。
    夏泽笙不解:“怎么了,唐总?”
    “?九霄又不是什么甜果子。我 在业界名声也不那么好。可是你知道钟文彬给我开的什么价码吗?”他看了一眼夏泽笙的眼神,“哦,看来你不清楚。我现在分管骐骥北美大区,是北美大区的合伙人,职位是大区ceo。年薪为500万,另有骐骥总部股份0.05%,北美大区业务分红比例5%。如果你对这些数字没什么概念,我们折算成市值,除了年薪之外,钟文彬又给了我价值至少一点五个亿的骐骥股票,以及每年超过一千万美金的分红。注意,是净利分红。”
    唐双虎感慨了一声:“当然对比你继承的遗产可能不算什么,可是对我们这些职业经理人来说,是一笔巨额财富。”
    夏泽笙想要回话,结果一时愣住。
    “而且你应该知道的,之前收购九霄的十五个亿,不是来自骐骥,是钟文彬自己掏的腰包。我非常好奇,什么样的关系,才可以让钟文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为你……为他和秦禹苍的关系做背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听到这里,夏泽笙几乎心头一荡。
    什么样的关系,付出这样的价码,都有点太过夸张了。更何况,在收购九霄之前,他从未听说钟文彬和秦禹苍有什么深交……不,他可以确定,这之前,秦禹苍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唐双虎的问题,他回答不出来。
    搜遍他的认知,都得不到合理的解释。
    实际上,他那会儿太仓皇,为了九霄加工厂,什么都肯做,又怎么会停下来仔细想想这中间的细节?
    那种被他屡屡忽略的怪异的违和感再次冒了出来。
    每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冒出来后,潜意识会努力说服他,一切都有解释的理由,只是他未曾窥探到事情的全貌。
    他沉思了片刻,苦笑着对唐双虎道:“唐总,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很多事情我当时了解的情况也不太够。”
    唐双虎倒是看得开:“想那么多做什么?不管是什么原因,能得到钟文彬这个层面的关照和青睐,我个人是非常满意的。”
    “……你说得对。”
    夏泽笙轻声回答。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露出笑,把这段话又强调了一次:“你说得非常对。”
    cfo讲完便换了其他人。
    人们轮流在会议上讲述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材料。
    夏泽笙怔怔看着远处。
    唐双虎说得没有错,他已经得到了一切,还有什么不满足?而回望自己,从挽救加工厂,到收购九霄,到如今成为秦骥亿万资产的继承人,还有秦禹苍的爱恋。
    自己又有什么不满足呢?
    再往下探究,又能怎样?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此时此刻,夏泽笙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服自己。他甚至不知道这些违和的逻辑背后意味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涣散的意识终于缓缓聚拢。
    国内部分的业务已经完成了总体经营情况分析。不少具体业务部门的人开始离场,因为下一个部分主要涉及投资证券以及海外业务。
    他翻看手里的材料。
    和其他人不同,他手中的材料更详实一些,是肯尼迪根据他所拥有的资产整理后,交由cfo审定出来的一份材料。
    他一边听着投资事业群的人讲述相关内容,一边翻阅手中的材料。心头那股违和感渐渐平息……然后他愣了一下,翻页的手停顿下来。
    他往回翻了一页。
    上面这页材料在不起眼的位置,写到了上半年在境外组建的几个新的壳公司,有一个放在钟文彬个人名下的信托公司名字异常熟悉。
    大济信托。
    大济……
    他知道这家信托公司。
    是在不久前,缅甸公盘花费3.5亿拍下秦家那块儿翡翠原石的信托公司。
    人们没有太聚焦这家壳公司。
    可是他记得。
    因为大济组成的成语“大济苍生”最后两个字,与他和秦禹苍的名字的最后各一个同音。
    这三点五个亿人民币,算得上对他来说分外重要。大济信托买下了他手头那块儿原石,帮他在九霄收购过程中一举成为最大份额的个人股东,并最终因此而促使他成为九霄董事长。可以说局势扭转,他与九霄加工厂可以翻身,就靠了这笔钱。
    他当时还在想,怎么会这么巧。
    可是怎么竟然真的这么巧?
    还没有来得及完全遗忘的违和感,此时变得无限大,他沉默片刻走出会议室,肯尼迪正在外面跟人聊天,见他出来,连忙问他:“夏董,你有什么事?”
    “肯……”夏泽笙停顿了一下,“我不是很习惯像公司的大家一样称呼人的花名,我可以称呼你的中文名字吗,是冉一涵?”
    “当然,那太好了。”冉一涵连忙道,“我也不想叫什么肯尼迪,公司硬性规定。”
    “一涵,这个叫大济信托的情况是你汇总的。”
    他把那页材料递过去给冉一涵。
    冉一涵看了一眼说:“对,整份材料都是我整理的。这家大济信托节后在bvi注册,很快钟总就个人注资了3.5个亿人民币,然后大概在半个月后,这笔钱就支付出去了。当然流向哪里我不清楚,我看不到,没这个权限……”
    3.5个亿。
    夏泽笙眉头紧蹙。
    果然是之前在缅甸买石头的公司。
    “这家信托这么频繁的资金流动,没有被监管部门追查?”
    “bvi哪里有什么监管。在外面注册这样的公司,不就为了方便各种操作吗?”冉一涵很在行地对他说,“夏董是想了解它什么情况?”
    夏泽笙点点头:“大济信托的股东情况能查到吗?除了咱们钟文彬,还有谁入股,或者是高管?”
    “不需要去查,我马上可以告诉您。”冉一涵道,“因为我当时做材料的时候都查得很清楚。虽然对普通员工很多公司的情况是保密的,但是在财务事业群那边,资料都有备份。这家信托还有一个人在高管名单里。您很熟的。”
    “谁?”
    “秦禹苍。”
    这个名字出现得毫不惊喜,但是又出乎意料。夏泽笙不知道自己什么感觉。
    他足足茫然地愣了有半分钟,然后才回过神来:“我……我知道了,谢谢。”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会议室,转身要走的时候,就听见冉一涵殷切地问他:“您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关于大济信托。”
    夏泽笙脚步一顿,思考了一下,问冉一涵:“为什么大济信托的情况会在你给我整理的材料里?”
    “因为是钟总的公司,所以这次我把它列在您的材料里了。这样您可以更详细地了解一些资金走向。毕竟您刚继承秦骥先生的遗产,而钟总是代持了秦骥先生的部分资产的。在有大笔现金流动的时候,这个情况就必须反映出来了。可能存在某种关联性。”
    夏泽笙回头看他。
    “你再说一次。”
    “因为是钟总的公司,所以这次我把它……”
    “不,后面的话。”夏泽笙打断他。
    冉一涵不太明白夏泽笙这么急迫的原因,可是老板的命令,不需要提出疑问,只需要给出答案。
    “我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小,非常小,几乎不可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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