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拢共没待上十分钟,冷面人来下逐客令了,抱胸靠在床头言谢宋清语,也提点某个狗拿耗子的人,“有劳宋小姐跑一趟,替我谢谢你家父。杨某今天行动不便,招待不周的地方多担待,其余就由我小妈代劳了,她一向热心肠爱操心。”
    懒得再多说一个字的人眼神示意王南柯,后者接到暗号连忙送餐上桌准备开动。
    在座的宋清语自是难堪,她晓得眼前的男人无意自己,若不是父亲与杨家有往来,以楠姐出面牵红线,她估计这辈子都与杨靖安毫无瓜葛。
    而眼下,这个男人相当于三次否定了自己,心里再动荡的人也晓得自尊的可贵。
    宋清语淡定起身,仍旧保持着书香小姐的礼貌气度与他告别,“杨先生,你好好养伤,就不打扰你用餐了。”
    随后擦过孟以楠先去了病房外,后者拎过包没有即刻走,刹停在离床不远的距离咬牙望着适从的人。
    有人更加洋洋得意了,迎上火药味的视线挑衅她,“栖栖每天都陪我吃饭的,你晓得她为什么突然走了?”
    七窍生烟的人不吭声。
    杨靖安却语锋肆意,“有些话讲透了没意思。不过今天还是要感谢你过来探望我,至于宋小姐那头,烦请你自己擦干净屁股。阿柯,送客。”
    后槽牙咬紧的人终究一言未发,气势汹汹扭过头离开了病房。
    大气不敢出的王南柯直到送离孟以楠才回来,捡了先前那张凳子坐下准备吃饭,心有余悸的人操着闲心道:“哥,杨太太好歹是栖栖姐家人,你那样阴阳怪气好吗?”
    “她莫名其妙硬给我塞个女人就好了?”在吃饭的人拿筷子屁股打他的头。
    活该被打的人又揉着脑袋追问,“栖栖姐前面真的吃醋了?”
    看着琳琅满目的食盒,杨靖安没有回阿柯的话,拿来手机立马拨给了孟以栖,可有人电话刚响几声立马断了,等他再打过去,果然已经无法接通,“你看。”杨靖安两手一摊,“这个女人又拉黑我了。”
    王南柯傻笑,“哥,你们这样好像就是在谈恋爱,栖栖姐点不点头也就那回事了。”
    “什么叫也就那回事?”心里百般不爽的人恨不得再给他一下子,“你猪脑子吧?”
    顿悟过来的王南柯斗胆道出心中的忌惮,“哥,你难道真想娶栖栖姐?你有没有想过老爷子能不能接受?这种伦理关系太复杂了,明摆着就是给人家嚼舌根的机会啊!”
    “谁敢来我面前嚼?”不信邪的人无论面对谁都是这副势如破竹的态度,“不是孟以楠那个自作聪明的女人非要嫁过来,我跟她到底算哪门子的姨妈外甥?杨宛平也从头到尾没抚育过我一天,更没资格来阻拦我的选择。至于爷爷,我相信他老人家会成全我的。”
    “为什么?”
    志在必得的人包了口米饭咽下道:“除非他想绝后。”
    王南柯这回只剩哑口无言,因为有人相当于使出了杀手锏,老爷子毕生的心愿就是人丁兴旺。
    吃过饭,杨靖安吩咐王南柯去洗食盒,有人想偷懒带回去给陈妈洗,叫大少爷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陈妈有你这个儿子真的倒了血霉!王南柯,我警告你不要糊弄任务,洗干净拿来给我检查!”
    王南柯开始相信有人真的是脑子被砸坏了,性情越来越大,动不动就拿他开涮,但也毫无办法反抗,老老实实去了水池洗碗,洗到能发亮的程度送了回来。
    回到病房的王南柯不见杨靖安踪影,转了圈发现他在卫生间里照镜子,注重形象的人因伤已经好几天没洗头发,此时怎么扒拉发型都不满意。
    “哥,碗洗好了。”
    “放着。”灭了灯的人走出来吩咐他,“你去商场给我买顶帽子回来。”
    领命而去的人过了一个小时才回到病房,跑前跑后热得他已经快要感觉不到秋的凉意,又被眼前推门目睹的一幕画面震惊到失语。
    杨靖安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竟然坐在床上聚精会神地剥水果皮……
    王南柯终于晓得有人为什么叫他去洗碗,又买帽子,原来是忙着去某个人那里赔罪。
    下午三点半,孟以栖抽了个空查房,结束回办公室时,老远看见一个高挑的病号服在和沉倩扯闲篇,她以为自己中午只吃了桶泡面饿到眼花,走到近处才确定那个戴冷帽的人正是杨靖安。
    “栖栖,大外甥找你!”吃瓜群众沉倩咧着张嘴朝她不怀好意地笑道。
    还在气头上的人没好脸色给他,板着张公事公办的嘴脸走上前来轰人,“这里是办公区,请你哪来哪回。”
    语毕就要走的人下秒便被杨靖安拽住,此时,办公室内另一群八卦的目光聚焦过来,孟以栖不晓得自己在心虚什么,总之腾地一下子脸红了起来,继而便听见几位同事的调侃。
    “这是那个请我们吃下午茶的神秘人?”
    “一连送了五天鲜花的那位?”
    “孟医生,男朋友这么帅怎么没听你讲过啊?”
    “是啊,两人看着很般配呢。”
    “……”
    尴尬的人笑了笑当作应付,连忙拉上杨靖安逃离视线,快走在长廊上抱怨他的不请自来,“谁叫你不打招呼跑过来的?”
    松散的人跟着她的步伐道:“我想打招呼,可你生气把我拉黑了。”
    “我哪有生气?”听到这里的人本能地回过头来狡辩,谁想那张嘴里又蹦出令她无言以对的质问。
    “那你好端端见到个陌生女人跑走是为什么?”
    “我……”有人瞬间失声了。
    “说吧,为什么跑掉?”杨靖安拽住她停下。
    五根指头用力攥紧着怀里的一沓病历,企图以此按耐住心内咆哮的人终究没能忍住,孟以栖狠狠甩了他的手脱口而出,“别以为我傻好骗!你敢说那个宋小姐不是你的相亲对象?”
    不反驳的人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恍然觉悟过来反问她,“那你是因为吃醋才生气跑掉的?”
    才晓得自己被带进沟里的人懊恼极了,难堪到当即扭头就要走,却被杨靖安一声不吭带去了无人的楼梯道里。
    孟以栖不想听他狡辩,找着时机要逃跑,有人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突然抱过来,搂紧反抗的人不给她误会自己的一丝丝可能。
    “栖栖,我没有骗过你。非你不可是真的,打光棍也是真的。”
    这些安抚人的好听话,孟以栖充耳不闻,“放开,我不要听!”
    急于解开误会的人贴紧了她的耳朵来作辩解,“至于那个宋小姐,她的确是孟以楠为我找的结婚对象,你姐姐什么用意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反抗的人听到这里终于冷静下来,安静地感受着他喷薄而来的呼吸扎在颈肩。
    有人不再挣扎,杨靖安才缓缓松开力道,弯下腰来与她眼神交流,口里事无巨细汇报,“我与宋小姐仅有三面之缘,第一次是你父母登门探望爷爷,那天我乘一早的飞机从外地赶回宅子,最想见的人却不在家里。第二次是合作商的酒宴,宋小姐与她父亲都在场,那晚我代爷爷参加活动,宴席结束后再无交集。第三次是今天中午,你姐姐不打招呼便带人上门,前后五分钟的时间你就过来了。以上若是有一个字作假,若我表里不一欺骗你,我杨靖安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不得晦气话的孟以栖立刻警告信誓旦旦的人,“够了,不许讲那些不吉利的话!”
    “那你肯相信我了?”
    心里在意的误会一一被解除,孟以栖终于能心平气静地正视杨靖安,只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叫她无法适从,慢慢感觉到心跳在加速的人伸手扯下了他的胳膊。
    “在医院里,你注意点。”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执着的人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眼睛。
    相信与否对孟以栖而言毫无意义,他们之间也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头脑清醒的人一再扫除脑子里不该有的心思,顶着双渴望的眼睛明知扫兴却也言之,“其实你跟宋小姐家世样貌各方面都很般配,可以试着处一处感情。”
    有人睁着双眼简直不可置信,仿佛中午那个吃了飞醋扭头就走的人不是她孟以栖,而是杨靖安脑子坏了臆想出来的一厢情愿,从始至终不管他如何地循循善诱紧追不舍,有人还是禁锢在原则圈里不打算迈出一步。
    “你是认真的?”心里凉到至极的人突然冷了脸。
    本来五官就立体的人又处于精力恢复阶段,戴着顶黑色冷帽更显得表情阴冷,孟以栖光望着就晓得他动真格了,可她不后悔讲出令人伤心的话。
    如他所言,姐姐的用意她自是更加清楚。带人赶在饭点的时候登门探望,还叫每天准时来送饭的孟以栖正巧撞上,怎么不算是姐姐的又一次提醒呢?在她麻木意识纵容自己的时候浇来一盆凉水。
    孟以栖狠心地点了点头,空气里果然有沉重的呼吸攀升,杨靖安冷笑着除了头上那顶可笑的帽子。
    “记住你今天讲的话。”
    防火门在眼前再次重重地合上,那个揣着雀跃之心过来的男人走了,孟以栖也没有得到真正的如释重负,反而心里又沉积了一块名为责任的石头。
    有时候,她希望自己不需要那么懂事,也不需要无私的品格,做一个能像他那样倒反天罡的人多好。
    两行泪无知无觉地流下来,才发觉心痛的人怎么都抹不干湿漉的痕迹,躲在墙角哭了半天才整顿仪容走出楼梯道。
    门前的瓷砖地上有两个保温盒,孟以栖弯腰取回了手里,直觉重量不对才晓得里头装有东西。
    她连忙旋开食盒盖子一探究竟,不锈钢里盛满了颗粒饱满的红石榴,第二层是剥了皮的柚子,再下面是她最爱吃的橙子。
    张望着早已人去楼空的方向,孟以栖心里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涩意。
    终究,她也没反悔追上去,而有的人下午就强行办了出院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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