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雪噗一声,再度吐出一大口血,身上的白色云纹纱裙全都染成血红色。
    商松玉疼到痉.挛,他砰地一下倒在地上,身子弓成一团,袭雪流多少血,他跟着也流了多少血。
    最后一道意识尚存留时,商松玉直直瞪向袭雪,凄叫了一声:
    “你负我!”
    “袭雪,你负我!”
    袭雪只静静看向他,“我只是……不想再帮你剥皮害人了。”
    商松玉一脸阴郁,对她的恨意上升到极点。
    她哪里是不愿意为他剥皮,明明是舍不得伤害孟知礼。
    “你……就是负我,你喜欢上了孟知礼,是不是?”
    袭雪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身体就化成几块白色的碎片,彻底消失在海域。
    她一死,商松玉的身体迅速衰老,最后化作一道黑烟消散。
    船板上只留了一张俊秀的人脸皮,也不知是他从谁人身上剥下来的。
    孟知礼被打击得不轻,他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呆呆望着地上的那张人脸,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只差一点点,他的脸就要被人剥走了。
    “别再看了!”
    崇君为免这个柔弱的白脸书生吓傻了,只接用火烧了那张皮。
    卫衡还好,还能好好站在原地。
    舒月道:“原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碧海龙女,只有一只害人的银鱼妖,每隔十年剥人皮给丈夫用。”
    她看了看卫衡那张俊美的脸,叹声道:“长得太好,也是一种烦恼。现在这世道,男人出门也要小心了。卫哥哥,你说是不是?”
    卫衡没有接话。
    鲛人又转头,问:“崇君道长,你说是不是?”
    卫衡见她要往崇君那里走过去,他紧抿着薄唇,拉住她的袖子,将她又给扯回来。
    “别打扰道长作法事!”
    “你胆子也是大,不多带些人,就敢闯到这妖窝来!”
    “带那么多人有什么用,他们又不会除妖!”舒月小声的呲了一声,“疼,疼,疼,哥哥轻点,我刚刚才找崇君道长一起救了你,你……可别忘恩负义。”
    卫衡:“回去后,我找人给你上药。”
    舒月不满:“我这伤可是为你受的,我要你亲自给我上药,别人我可不要。”
    本以为这人会拒绝。
    没想到,他竟道了一声好。
    舒月怀疑自己听错了,讶然地瞪大美眸望着他,卫衡却撇过脸,去找崇君了。
    “道长,请问我们过会儿要如何回去?”
    尽管他不能懂法术,但卫衡看得出来,这片海域与白沙岛根本不是一个地方。
    崇君道:“当然是怎么回来,就怎么回去。”
    他带他们去到刚才的初到之地,果然才一站在那儿,便有一阵巨大的吸力将他们吸下去,又是一阵剧烈眩晕过后,他们回到了贺府。
    舒月一天之内两次都要被这漩涡要搞吐了,她脚一沾地,就晕倒在地上。
    崇君伸出手,正准备接住她。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比崇君先一步,揽住了那道细腰。
    忽想到这二人是未婚夫妻,舒月的安危自不必他来担心,崇君将手又重新背回到身后。
    孟知礼浑浑噩噩地走出贺府。
    贺府外以宫羽为首的侍卫一见卫衡从里头出来,紧绷的表情慢慢松动,皆高兴地围上去。
    海岛上的人见他竟回来了,都奇怪不已。
    “知礼,你不是被龙女挑中当神侍吗,怎么又回来了?”
    “是啊,你给大伙说说咋回事,是不是龙女没看上你,就退货了?”
    “这可不行,你快回到海边,等龙女将你接回去。”
    “哎,你们看!卫公子也回来了!他……他怎么还抱着个姑娘?”
    一群人叽叽喳喳围着他们不停问。
    崇君觉得聒噪,他不悦地蹙紧眉头,说根本没有什么碧海龙女,海里只有一条银鱼妖夫妇。他们专门剥凡人的皮,混居在白沙岛许久了。
    以前那些“神侍”根本不是去享福,而是变成了人皮干。
    有些岛民原本不信,可他们见孟知礼失魂落魄的行走,嘴里还一直唠叨着妖物,连话都不会说了,顿时也有几分相信了。
    宫剑才从客栈出来,他见卫衡竟然在大街上抱着舒月,使劲揉了揉眼睛。
    他指着舒月,结巴道:“主子居然主动抱、抱了她……”
    “少见多怪!”
    “快去找大夫到逢月客栈。”
    “是。”
    ……
    白沙岛人少,至于医者更是少得可怜。
    宫羽好不容易寻了一个老大夫过来,卫衡见到他是男人,就蹙紧眉头,他瞥了宫羽一眼,觉得他似乎越来越不机灵了。
    他问:“这岛上就没有女医者吗?”
    老大夫奇怪,“这女子怎么能行医呢?这是咱们男人该干的事,女人待在家里有男人养就好。”
    宫羽:“主子,我跑遍了整座海岛,这岛上就只有两个男大夫,一个是他,另一个上山采药去了。”
    卫衡沉默了一瞬。
    他将她的手从背中抽出来,女子的手腕本皓白如雪,可偏偏有了一道血红色的伤疤,像是雪地里一支残梅,红得刺人眼。
    他思忖一阵,让大夫将药和纱布留下,亲自给床上昏睡不醒的鲛人上药,动作出奇地温柔。
    ——
    舒月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客栈里,她撑着手起身,见自己左腕上包扎了一块纱布。
    “?”
    谁给他包的,这么丑?
    不会是卫衡吧?
    她是鲛人,这种小伤,过上一小会儿就会自个好了。
    舒月拆开纱布一看,果然!还是得快给自己划上一刀,不然伤口就要愈合了。
    她对着伤处,用钗子又划了一次后,重新用纱布包扎好手腕,准备去隔壁找卫衡。
    鲛人才出门,刚好他也推开门出来。
    卫衡:“怎么不好好休息?”
    鲛人急中生智:“因为我一醒来,就特别想见你。”
    卫衡:“……”
    她又再次直白地向自己表白爱意了。
    她对他的爱意似乎很浓烈,如滚滚火海,叫他如何也扑不灭。
    记挂着舒月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卫衡不好一直冷着她,便约着她下去大堂一起用些吃食。
    大堂里人来人往,边旁坐的人聚桌坐在一起,讲的都是碧海龙女是鱼妖的事,舒月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好无趣。
    她用筷子戳了戳陶碗,觉得这里的饭菜根本不合自己口味,实在让鲛难以下咽。
    她叹声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卫衡:“我们的船坏了,要等人再修上一天才能走。”
    舒月无奈,这船坏得真是时候。
    唉,又得在这无聊的海岛呆上一天了。
    正在鲛人百无聊赖地用着饭时,孟知礼追着崇君道长进了逢月客栈。
    “道长,求求你,你一定有办法的!”
    “求您了!让我看看袭雪的过往吧!”
    崇君被他磨了一路,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应了下来。
    舒月正愁没事做,就凑过去,道:“我对袭雪的事也很好奇,可以算我一个吗?”
    卫衡见舒月又追着崇君过去,眼眸微微一变,也跟了过去。
    崇君:“卫公子,你也要跟过来看袭雪的过往吗?”
    卫衡轻轻点头。
    两人一鲛就这样进了崇君的房间,作为主人,他给他们各倒了一杯热茶。
    崇君将两只手叠放在一起,转头望向孟知礼,“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找我可以看银鱼妖的过往?”
    孟知礼是个实诚人,不搞那些弯弯绕绕的路子,直接直话直说。“我从前为了给袭雪祛除脸上的伤疤,出海走了许多地方,我看过许多异志,也见过许多道家人,便知道妖丹藏有妖最后一丝意识,法力精深的道士,能勾出这丝意识,看到妖的回忆。许多道士杀妖取丹,一方面是为了用妖丹换赏银,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提取小妖的回忆杀死其他高阶妖怪。”
    崇君:“孟公子倒是见多识广。”
    “但我还有一个问题,她都死了,你为何想要知道她的过往?”
    孟知礼垂下眸子,轻声道:“我想知道,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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