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门的镇北王和太后:“……”
    方万金的母亲看到他们,先一打量,而后气冲冲上前,指着严暮怒声道:“你就是新来的教书先生啊,你跟那白老头一样不通情理,误人子弟!”
    严暮好笑,“这话怎么说的?”
    “学生读书是为什么?”
    “自然是识学问,通慧智,懂礼教。”
    “错,是为科举!”
    严暮不语,他不能否认,这确实是很多学生寒窗苦读数载的目标。
    方母跟方万金果然是母子,生气的样子都很像,呼哧呼哧的,“那我儿子呢,他就算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他能考科举吗?”
    见严暮不说话,她又看向柳云湘,再问一遍:“我儿子能考科举吗?”
    柳云湘叹气,“以目前来说,确实不能。”
    “那就是了,既然不能考科举,你们为何还要收他,还要让他做能当官,能实现那些高大空的理想的美梦?”
    “我不想我儿子成为第二个徐靖宇,我只想我儿子好好的跟他爹学做生意。”
    “所以,求你们开除他吧,让他回家!”
    方母双手合十,言辞恳切的求着柳云湘二人。
    “娘!”
    方万金忙从树上跳下来,想先将他娘拉出去,结果被他娘逮住,上去就是一顿拳头。疼得方万金嗷嗷直叫,可依旧不松口。
    “你退不退学?回不回家?”
    “不退!不回!”
    “你爹说了,你再不回去,他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早断了八百年了。”
    “兔崽子,你就不心疼心疼你娘?”
    “您又长胖十斤吧?”
    方母被气得险些翻白眼,还是柳云湘上去拍了方万金脑门一下,他才不蹦跳了。
    “你先跟你娘回家一趟吧。”
    “师娘……”方万金红了眼,“你不要我了?”
    柳云湘无语,“我是让你回家和你爹娘好好谈一谈。”
    抓不走他,他娘是绝不罢休的,方万金没有办法,只得跟他娘下山去了。
    目送母子俩离开,柳云湘小声道:“难道真的不能改一改律令?”
    严暮转头看向柳云湘,“这可是大事,牵扯甚广,即便我们有这个决心,也绝非一朝一夕的。”
    柳云湘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所以她这几日也颇是无奈,一边可惜这些学生,一边又绞尽脑汁想办法却想不出万全之策。
    第二天上课,谢思没有回来。
    第三天,谢思还没有回来。
    柳云湘意识到什么,将竹子叫出来,让他带着她去谢思家。
    二人一早下山,在山下租了一辆马车,颠簸了快一个时辰,终于来到谢思家所在的村子里。
    竹子扶着柳云湘下了马车,领着她往谢思家走。
    “我家是隔壁村的,以前书院放假的时候,我和谢思会一起结伴回家。”竹子说着指了指这条土路尽头的那一户宅院,“诺,那就是谢思家了。”
    那宅院破旧,临街的那堵墙都倒了,也没有再垒起来。他们往里走的时候,正看到一膀大腰圆的中年那人领着谢思从里面出来。
    而谢思抵着头,脚步沉重,背上背着细软。
    这时一妇人追出来,“刘师傅,这孩子脸皮薄,不爱说话,麻烦您多照顾了。”
    那中年男人叹气道:“我与你家老谢是朋友,自当照顾他儿子,只是想到老谢还活着的时候,总在我跟前说他儿子如何如何读书好,以后是当大官的料,如今给我当学徒,做个厨子,我就觉得可惜。”
    妇人红了眼,“怪我没用。”
    “嫂子,莫要这么说,你不容易。”
    妇人又看向儿子,仍有些犹豫,“思儿,你当真决定好了?不回书院了?”
    谢思低头沉默半晌,还是点了点头,“不回了,读书也无用。”
    听到这儿,柳云湘眉头皱起,谢思这是放弃读书了,要去做厨子!
    她忙上前,拦住了他们的路,“谢思,你不能放弃!”
    “是啊,谢思,你坚持这么久了,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放弃啊!”竹子也劝道。
    谢思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因眼里已满是泪水,他忙低下头遮掩,“书院没有举荐学生参加乡试的资格,师娘难道忘了?”
    柳云湘抿嘴,“我和先生会想办法,这次的乡试虽然赶不上,但开春的恩科,一定可以的。”
    “我们书院的资格是被扬州府给取消的,师娘和先生也不过是寻常百姓,你们能有什么办法。”
    “书院的资格是被扬州府取消的?因为什么?”
    谢思闷着头:“半山书院早就不存在了,而打花榜是我最后的机会,我没有被选中,便没有再读书的必要了。”
    “谢思……”
    “师娘,我年纪不小了,也该谋个营生,好养活我娘和祖母。”
    “至少等到明年开春。”
    谢思摇了摇头:“我能等,我祖母等不了了,对不起,请您将学生的歉意带给先生。”
    说完,谢思催着那刘师傅带他走。
    柳云湘想再劝谢思,可半山书院确实连举荐学生参加乡试的资格都没有,再多保证也是空话。
    “思儿跟我提起过您和严先生,说您二位跟白先生一样是好人。”说这话的是谢母,她弯腰向柳云湘行了个礼大礼。
    “您快起身,不能这样。”柳云湘忙扶起谢母。
    谢母望着儿子离开的方向,道:“他祖母生病了,需要吃药,可这药钱从哪里来?我一个人实在撑不起来了,思儿心疼我,才决定去跟刘师傅做学徒的。”
    原来是这样。
    柳云湘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给谢母,谢母不肯要,但她还是塞到谢母手里了。
    “先给老人家看病,别让谢思一辈子心怀愧疚。至于回书院的事,我想请你再劝劝谢思。”
    回到书院,柳云湘将谢思的事跟严暮说了。
    严暮一摊手:“今天有两个学生跟我说想退学,这样下去,倒也不用等到半年后,再有十天半个月,这书院就没学生了。”
    “首先还是要恢复半山书院举荐学生参加乡试的资格,源头在扬州府,却不知这中间出了什么事。”
    严暮想了想,“明日一早我先去县府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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