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时隔多年,尽管眼前的人是自己妹妹的模样,可那说话的人,他却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不是他的妹妹。
    他透过方韵的眼睛,似乎能直视到她体内的那个灵魂。
    是轻轻没错。
    到如今他不信也得信了。
    好在听到自己妹妹无恙,方渐的心这才逐渐放松下来。
    缓过神来,三人回到正厅,虽然事情讲起来浪费时间,但轻轻还是大致同方渐说了一遍,方渐虽听得不是很明白,但也勉强了解到些前因后果。
    他思虑半晌后才看向紫寻,说道:“若要找长里师叔,可能得先去找我师父他们,或许他们会有师叔的消息。”
    紫寻点了点头,问他:“师兄,你随我们一同去吗?”
    方渐注视着自家妹妹那张熟悉的脸,听着她用别人的口吻和称呼同自己说话,一时有些感慨。
    沉默半晌后,才点了点头。
    许是察觉出方渐的忧虑,紫寻主动宽慰他:“为了避免麻烦,师兄还是照平常那样,把我当成妹妹,就唤我韵儿吧,我也唤你哥哥。”
    “这……”方渐有些犹豫。
    虽说皮相是自家妹妹方韵没错,可内在却是轻轻,让他现在喊妹妹,他也确实是有些难以开口。
    “方师兄,事不宜迟,我们还是抓紧收拾出门去寻上仙吧。”雪儿见两人之间因为身份的问题迟迟无法开口,便主动打破沉默,转移了话题。
    方渐沉眸思忖片刻,随后向紫寻点了点头,“那好,我马上收拾行李。”
    说是收拾行李,方渐只随便拿了几件换洗衣裳,和紫寻,雪儿一同,商量好路线后,次日便早早地出了门。
    如今各地怨气作祟,无数平民百姓遭受无妄之灾,所到之处皆是一副荒无人烟,灾厄过境后的凄凉场景。
    侥幸活下来的百姓纷纷前往有渡魂人庇佑的地方,尽管各地都有渡魂人,但想要护住天下百姓还远远不够,多的是被怨气附体而化作怨妖的人。
    这些人在渡魂人的帮助下,能救的救,不能救的便只有等死。
    方渐带着紫寻和雪儿驾马车向陵州赶去,这一路走来,入目皆是荒凉的惨状,无人的空城,路边的尸骸,远处飘散的魔气,每一幕都让人心底产生浓浓的不安感。
    紫寻借住在方韵的身体里,这位大小姐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以前的轻轻还要身娇体弱,再加上被怨气附体,现在的身体格外孱弱,走不得远路,只能坐在马车里。
    她虽一路沉默寡言,但雪儿还是从她那满目的悲悯中,猜测出了几分她的担忧与心思。
    如今她身为神族公主,心系天下苍心,所思所想自然与从前那个无忧无虑,只想跟着长里上仙的轻轻不同了。
    紫寻思绪正神游方外,雪儿也正在盯着她出神,两人都不在状态,却同时被一声马儿的嘶叫拉回,与此同时,马车疾停下来,两人因惯性往后一摔,重重地撞到了厢壁之上。
    待稳住身形后,紫寻即刻掀帘探出半个身子向方渐询问道:“师兄,发生了何事?”
    方渐气息有些不稳,强撑着回应道:“是怨妖!”
    紫寻闻声看去,只看见前方天空黑压压的一片,狂风骤起,卷动乌云翻滚,沙石飞扬。
    方渐的身影逐渐被淹没其中,只剩下翻飞的衣袂在沙尘中若隐若现。
    那一瞬间,紫寻只觉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了般,痛得她几乎窒息,冷汗也瞬间从额角滑落。
    雪儿瞧出她的不对,忙过来关问:“轻轻,是哪里不舒服吗?”
    紫寻紧拧着眉头,左手紧紧按在心口,抓着马车门框的手用力到几乎将指甲嵌进木头里。
    尽管自己如此痛苦,却还是回应着雪儿,“我没事……只是觉得……”
    话未说完,便听“哐当”一声,那车里的两人双双抬眼看去,正好看到方渐被某股力量弹飞出去,随着被甩飞的佩剑一起摔在重重地摔在地上。
    只这一记重击,他便晕死了过去。
    雪儿见状不妙,立刻化成狼身,如箭般跳了出去。
    在雪儿以自身灵力与那突袭而来的怨气抗衡时,紫寻强撑起来,想做些什么来帮助他们。
    她已经察觉到这股怨气,还有那些怨妖出现的不寻常,纵使雪儿拼尽全力,估计也抵挡不住,而它们的目标……是自己!
    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下心神后,紫寻趔趄着下了马车,先是去了方渐的身边。
    粗略查看了下他的情况,确认他没有大碍后,这才松了口气。
    但稍稍才放松下来,一股怨气便立刻向她袭来,她旋即起身,本能地想要捏诀画符,但方韵的这副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她施展半点儿神力,她仅仅只是动了一下意念,便瞬间感觉到喉头一热,口中吐出鲜血来。
    眼看那怨气就要击中紫寻,她认命般放弃抵挡,却在电光火石间,一柄长剑歘地一声飞起挡回了怨气。
    “方师兄……”紫寻回头看,竟是方渐。
    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此时正艰难地抬手使出一招召唤自己佩剑的术法。
    待佩剑将那股怨气暂时抵挡回去后,他才撑着地强行爬起来,一手握住自己的佩剑,一手将紫寻护在身后:“轻轻,你自己小心。”
    “师兄……”紫寻从未想过,当初那个看着靠谱不喜欢自己的小师兄,如今竟然能豁出一切来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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