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瑞也在看着, 深刻体会到铺张到极致的美丽。
    余光里,傅宴钦长腿迈步朝她走来,她心下一慌, 有种朦胧的预感。
    男人在她跟前站定, 单膝跪地,手中捏着一个方形盒子,一枚估摸有十克拉的粉色钻戒嵌入其中,“计划了好久,想着这事儿还是得有仪式感。”
    陈西瑞一秒懵,脑容量跟不上现在的节奏,“你怎么也没透露点风声?”
    宾客的目光纷纷落到他们二人身上,陈西瑞心跳加速, 同时心底升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窃喜, “我、我待会儿要不要发言啊?”
    “别管旁人,看着我就行。”
    陈西瑞只管盯着他,紧张劲儿缓和了下来。
    “上次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 还有一句, 我想留着现在说——你离开的第一年,我就后悔了, 我自以为苦心经营, 什么都在掌控之下,没想到也有失控的时候。”傅宴钦望着她,“陈西瑞,能不能给个机会, 让我弥补那几年的遗憾?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陈西瑞眼眶泛热,嘟哝肉麻。
    “我这岁数大了, 跪不了太久,顶多一分钟的考虑时间。”他抬腕看表,“现在开始倒计时。”
    陈西瑞嘻嘻笑了笑:“哪有你这么求婚的,土匪本色全显出来了。”
    傅宴钦眉目深沉,十足正经。
    陈西瑞认真对待了起来,“我有一个特别私密的癖好,就是我不喜欢男人剃平头,你以后能一直保持这发型吗?”
    “能。”
    “那要是老了,头发秃了怎么办?”
    “花钱植发。”
    “满脸褶子植一头茂密黑发,看着也不和谐啊。”
    “姑奶奶,我以后都听你的,有什么问题咱俩回家再讨论。”傅宴钦又看了眼表,“一分钟时间到,给个准话吧。”
    烟花经久不息,半片天空都被染得绚烂夺目。
    陈西瑞笑靥如花,朝他伸出左手,“帮我戴上。”
    傅宴钦将戒指戴到她无名指上,站起来捧住她脸深吻。
    艾冉静静看着这一幕,回想当初她与西瑞在火车上的那次初遇,莽撞,天真,直白,是她对这姑娘的第一印象。
    谁能想到,自己日后的荣华富贵竟会沾了这姑娘的七分光。
    这几年,瞿凯麟把她当做星拓娱乐的门面,重金力捧,资本强推,以前至多只能在电视剧里演女二,前年愣是挤进电影圈,捞了个金马影后的头衔。
    她不傻,这圈子从来不会天上掉馅饼,没人在背后关照,星途必然不会这么顺。
    一次偶然,她在酒局上遇见了傅宴钦,鼓起勇气跟他道谢。
    男人只问了句:“跟她有联系吗?”
    她说有,紧接着问道:“您这么帮我,是因为西瑞吗?”
    “谈不上帮,举手之劳,你星途风光,她应该会很高兴。”
    如此因缘,她很感激陈西瑞。
    宴会正酣,蒲明皓手握香槟,跟傅宴钦简单寒暄,随后给她老婆使了个眼色,蒲太太会意,拉着陈西瑞叙旧闲聊。
    夸她裙子漂亮,又说很羡慕她,傅总一看就是个很有情调的男人。
    陈西瑞傻笑,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想了想,依葫芦画瓢:“你这裙子也好漂亮,身材好的人,就适合穿这种v领的。”
    后来聊着聊着扯到了孩子,蒲太太给她看自己两岁半的女儿,陈西瑞看了看手机里的女娃照片,笑道:“你家闺女长得像你,不过这鼻子像她爸,又高又挺的,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蒲明皓意味深长地扫了眼陈西瑞,当初自己为了攀上傅宴钦这层交情,四下打听这人的喜好,甚至投其所好拜师学了三个月的围棋。
    商场如棋盘,人人都想成为幕后的操盘手,斗的全是心眼。
    现在来看,就冲他对那女人的稀罕劲儿,还不如在他老婆身上多下些功夫。
    陈西瑞想开溜,慌说去趟洗手间,这才从一场无聊的社交中解脱出来,不巧迎面撞上了瞿凯麟。
    瞿凯麟笑容满面:“陈小姐,您还记得我吗?”
    “记得,咱们一起吃过饭,还加过微信呢。”
    瞿凯麟向她道喜:“就等着吃你和傅总的喜酒了。”
    “谢谢。”陈西瑞闷头往前走,“我去上个洗手间,失陪一下。”
    走几步,猛地又折返回来,笑眯眯地问:“你们公司投资的电视剧,方不方便塞个群演啊?就是那种打酱油的群演,有个一两句台词最好了。”
    瞿凯麟欣喜道:“当然方便,您想过把戏瘾啊?”
    “哎呦不是我,是我妈,她想体验一下。”
    “阿姨明天有空吗?我安排她直接入组,想拍古装戏还是现代戏啊?”
    “演啥都行,不用这么急。”陈西瑞笑了笑,“到时候有需要,我联系您,太谢谢了。”
    “甭客气。”
    二楼也是宴会区,人少,较为安静,尤佳倚着栏杆,举杯意思了下:“恭喜步入人生新阶段。”
    林岑偏要拆台:“她说你老牛吃嫩草。”
    傅宴钦呷一口酒,讳莫如深:“也不嫩了,明年就三十了。”
    尤佳笑了声:“真损,她怎么受得了你的。”
    傅宴钦没搭腔,眼皮懒懒下垂,看见了大厅里东张西望的陈西瑞,他拨通她电话,示意她朝上看。
    两人一上一下对上了视线,陈西瑞摆了摆手,笑语盈盈地提着裙摆走上来。
    没等傅宴钦开口,林岑为陈西瑞和尤佳做了介绍:“这是尤佳,是我和傅老板的本科同学。”
    陈西瑞颔首打招呼:“你好,我叫陈西瑞。”
    尤佳微笑点头:“你好。”
    陈西瑞猜出了面前女人是谁,只是没道破,谁还没个过去了。
    回去的车上,陈西瑞还在沉浸回味今晚的浪漫,感受就跟她妈一样,恍若做梦,梦里面估计都不敢这么想。
    傅宴钦低头看着她:“怎么不说话?开心傻了?”
    陈西瑞竖起右手,认真观摩那枚戒指,“这么大一颗粉钻,真好看,你刚才求婚的时候,我都没敢细瞅,不然显得我这个人太俗。”
    普通姑娘嫁给一穷小子,就得想方设法地证明他对我好,是真好,钱全花我身上了,以此来弥补物质上的缺憾;但是普通姑娘找了个有钱的,就得千方百计地绕开钱,生怕别人发现不了自己“视金钱如粪土”的美好品质。
    人类其实生活在一个巨大谎言里,换个思路去想,钱,权,地位,皮囊,性格,这些通通都是塑造个人魅力的重要元素。
    陈西瑞生怕自己变俗了,只敢偷摸欣赏手上的大粉钻,还得强调一句:“以后别破费了,我不爱这些花里胡哨的。”
    傅宴钦搂着她,“少装。”
    陈西瑞笑了笑:“我同事问我怎么认识你这种钻石王老五的,我说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在写字楼里给人敲代码呢,那手敲得腱鞘炎都发了,我看他挺可怜的,都三十了,也没个对象,一时心软同意了交往,诶没想捡了个大便宜。他们听完一致得出结论:不要忽视身边的小人物。”
    傅宴钦轻笑:“亏你想得出来。”
    陈西瑞抬头看他,“你还真信啊。”
    傅宴钦没说话,看那样子,就知道是当乐子听呢。
    陈西瑞亲他一下,“我今天特别开心,小时候玩过家家,我们小区有个长得特别帅的小男孩,每次他都是扮演爸爸的角色,我们女孩就抢着演妈妈,好不容易轮到我了,嘿,那小子宁可演我儿子,都不乐意演我老公,哎,一把辛酸泪,不过没事儿,我现在找了个大帅哥,咱们今天晚上回去就玩过家家,弥补一下我小时候的遗憾。”
    “你小时候是有多丑?”
    “也没多丑,就是白胖白胖的,海边城市嘛,老百姓海风吹多了,就中意风中摇曳的骨感美人,没有你们大城市这么包容。”
    灯火迷离,陈西瑞将头轻轻抵在男人肩上,傅宴钦忽然道:“挑个日子,把证领了吧。”
    “等我瘦到一百斤的,不然结婚证上的照片不好看。”
    “等不及了,到时候后期p吧。”
    陈西瑞口吻严肃:“能不能别这么直男?你应该说,‘就算你胖到三百斤,在我心中都是最美的”。”
    傅宴钦在她头发上亲了亲,“这话我说了,你自己信吗?”
    陈西瑞拧他大腿,“你说我就信,说一句听听。”
    “我爱你。”
    她微愣:“跑题了。”
    傅宴钦不以为意:“不都一个意思。”
    街景从眼前极速掠过,陈西瑞偏头瞧着,想起了一句有些肉麻的话。
    ——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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