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的余夏,拿着满分的成绩单,兴奋地走在路上。
    她想,这次考试自己很努力很努力拿到的第一名,如果给爸爸看,他一高兴可能就不会打妈妈和她了。
    不要去!
    别去!
    余夏陷入了梦魇,心底里不停地有个声音对着前方的小女孩大喊!
    可小女孩充耳不闻,仍旧挂着大大的笑容,抓着白色的小裙摆,小心地走进“灯火阑珊”的后门,妈妈就在这里上班。
    如果时间稍晚,她会看到一些喝的醉醺醺的丑丑的叔叔和很多打扮的漂亮的小姐姐。她知道,妈妈以前也曾经是其中的一员,后来结了婚才转去当递酒水的服务员。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高兴妈妈没有像这些小姐姐一样穿着亮片闪闪的裙子。
    余夏一般是不被允许去这种地方的,可现在还早,她乖巧地等在员工休息室,想第一时间把成绩单给妈妈看。
    晃荡着两只小脚丫,她坐在软椅上,嘴里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对每一个进出的人微笑。
    就这样,过了很久。
    余夏没有等到妈妈,却等来了暴跳如雷的继父。
    只一瞬,她便害怕地站起身:“爸爸……”
    而男人一个箭步,已经给了她重重的一耳光。
    小小的身子很快被这样的力量掀翻在地,她不知道爸爸为什么又生气了,幸好自己还有紧紧攒在手里的成绩单。
    用力举高小手,她想让他看一看:“爸爸,我考了第一名呢!”
    谁知蔡国强拿起这张纸,略略扫了一眼就撕个粉碎,更加火冒叁丈,一把拉起她,又是挥下重重一掌。
    余夏再次跌倒,为了躲避痛楚,她本能地蜷起了身子,小声地哭喊:“妈妈……妈妈……”
    男人一脚一脚的踢,连弯腰也不必,如果是在家里,他肯定是要解下皮带来抽的。
    “到这种地方来,是想和你妈妈一样出来卖吗?”
    “臭婊子!养不熟的狼!看我不打死你!”
    “考第一名,是想读大学,想跑去哪儿?你考的再好,你也是婊子的女儿,是我蔡国强的!”
    “让你叫妈妈……让你叫……”
    ……
    不是!不是!她没有想离开谁,她就是想爸爸能高兴点,不再打她。
    余夏浑身都在疼,白色的裙子在地上滚成了暗色。
    无论缩往哪一边,她都躲不开疼痛。
    裙子掀到腰上,她无暇顾及。
    鞋子也在翻滚中被蹬掉。
    疼!好疼!
    还有无尽的羞耻。
    求求你,停下来!
    求求你!
    旁观者事不关己,反正在员工休息室,也碍不了多少生意,偏偏今日余欢请假,看来是瞒着丈夫和女儿的,不然也不会有这场好戏。
    有人看不过眼,跑出去叫经理云姐。
    蔡国强拳打脚踢了一阵,愈发上头。见到身下女孩雪白的小腿,微微一荡。
    蹲下身子,他一把撕开女孩衣服的领口,还想脱下她的半裙,仿佛已经癫狂,根本不管身处何地:“我让你想跑,我看你这样还怎么跑!”
    余夏紧紧抓住自己的裙子,小小的自尊心支离破碎,她只知道哪怕自己死了,也不能让他得逞了去。
    她恨死了这个人。
    旁边有的职员同情地看着地上狼狈的女孩,却不敢去阻止。
    在外面都如此肆无忌惮,余欢结婚后的生活可见一斑。
    可别人的家务事,又有几个能置喙呢?
    柴云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丧心病狂的野兽,和小小的  ,蜷成一团的小麋鹿。
    她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走近,伴随着一股浓郁的香味。
    “哟,这么大阵仗,蔡国强你吃豹子胆了,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说着,便指挥身后的人把蔡国强拉开。
    余夏眼看着前一刻还挥舞着拳头的人瞬间蔫了,像一只吹破的气球,微伛着身子,两手被人折在后面,脸上竟还挂出一副赔笑的嘴脸:“是云姐啊,嗬呀,您见谅,我这不是管教孩子吗?”
    “你管孩子管到灯火阑珊来了,当我这儿的人是死的啊?”柴云眼梢一掠余夏,嗤笑道,“怎么,余欢一个还不够伺候的,想再养个雏的?”
    蔡国强被人说中了心事,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地结巴起来:“姐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我不过是……”
    “行了,你这狗嘴里少给我吐粪。”她不耐得打断,朝锁住蔡国强的人说,“看好了。”
    然后,慢慢走向仍旧跪坐在地上的女孩。
    她纡尊蹲下,一根手指扣住余夏的下巴,微抬起她的脸。
    肿成这样,也看不出什么:“余欢的女儿?”
    嘶——
    余夏疼的抽了一口气,抬眼,撞进一双戏谑的眸子。
    面前的女人化着精致的眼妆,头发平整束起,笑起来眼角有细碎的纹,不显老态,反而自带年龄的风华。
    这是一双和她妈妈截然不同的眼。
    余夏微微点头。
    女人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脸,丝毫不顾及脸上的伤,呵笑一声:“同你妈妈讲,如果不想挨打,就带着你一起回来。”
    她想再问,女人已经起身,走出房门。
    柴云的话,就像给了身处黑暗的她一缕光亮,在对所谓的父亲彻底死心的这一天,她燃起了离开这个男人的希望。
    她记得,有一次在给妈妈的伤口涂红药水时,她曾哭着哀求过:“我们走好不好?”
    那时,妈妈眼里都是碎裂的光。
    没有一刻,小小的她那么确信,妈妈也是想逃离的,可最终,她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你不能是雏妓的女儿。”
    余夏似懂非懂,但她能感受到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后来,她明白了一些,又想,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能离开。
    她会原原本本转述柴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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