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王孙不在,这辆车的四匹马和车夫还是没有石化,依旧听令。
    “去雷击山!”陈实上车,兴冲冲道。
    他口中的雷击山便是那座被红夷大炮几乎夷为平地的山,车夫当即叱咤一声,马儿立刻启程,呼啸而去。
    不过多时,他们便来到雷击山下,陈实四下搜寻,在一条山沟里找到一尊完整的红夷大炮,启动大炮的神机营将士已死,尸体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
    现在月亮尚未升起,尸体还在。
    陈实立刻跳下车,过了片刻,将那两三千斤大炮扛起,放入车中。
    车夫疑惑的看着他,并未过问。
    陈实没有搬炮车,炮车已经损坏,只将那一筐筐人头大小的黑铁弹丸搬上车,兴奋道:“我们走!回黄坡村登基!”
    车夫驾着车辇来到黄坡村,陈实兴致勃勃,跳下车,扛着红夷大炮在村中走来走去,兴高采烈。
    两三千斤的庞然大物被他扛在肩头,竟能围绕村子走三四圈还没有感到累。
    乡亲们一个都不敢露面,家家户户紧锁门户,别说孩子们跪迎陈大王,拥护陈大王登基,便是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
    陈实很快没了兴致,怏怏不快,把红夷大炮放到老陈家,竖起来靠在墙上,那些黑铁弹丸则被他堆在狗窝里。
    黑锅趴在地上,看着小主人忙来忙去。过了会儿,狗子爬到黑铁弹丸上睡觉。这些弹丸冰凉,睡着很是舒服。
    陈实忙完,突发奇想,又扛起红夷大炮,打算放两炮为刚刚登基的陈大王助助兴。但想到毕竟是神机营的东西,万一引来神机营的人,陈大王估计便会被绳之以法,只得作罢。
    陈实瞥了趴在弹丸上的黑锅一眼,悄悄溜入自己房间,取出一根铁丝,爬到床下,在老鼠洞里捅了捅,勾出一個小布袋。
    他打开布袋,布袋里是几两碎银子。
    他长舒了口气,这些碎银子是他的私房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没有被爷爷搜到,也没有被黑锅扒拉出来。
    “我现在足够强,只要一口真气不散,神龛可以维持很久。再攒点钱,就可以去镇上的私塾报名,参加今年的县试,考上秀才。”
    陈实数着为数不多的碎银子,心道,“成了秀才,会有神赐仪式,真神潜降,赐予神胎。我蒙混过去,说不定真神会赐予我新的神胎,那样我就不是废人了。将来考中举人,带着爷爷过欺压乡民的好日子。”
    他刚想到这里,突然看到地上阳光洒下的影子里多出一个狗头,不由打个激灵,急忙抬头看去。
    只见大黑狗两只前爪搭在床沿上,狗头探出窗,幽幽的看着他。
    “我的钱被发现了!”
    陈实恶向胆边生,扑了过去,与黑狗扭打在一起,叫道,“黑锅,你发现了我的秘密,今日便杀狗灭口!”
    黑锅与他搏命,也是汪汪叫唤,丝毫不让。
    一人一狗打了半晌,各自做出妥协,黑锅不会告密,陈实不杀狗灭口,但是要去镇上给它买一两斤异兽肉。同时作为补偿,黑锅须得贡献出一点黑狗血给陈实画符。
    一人一狗对这个结果都很是满意。
    陈实带着狗子,乘着车辇再度出门。不得不说萧王孙的车就是迅捷,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二十多里外的桥湾镇。
    所谓桥湾,指的是德江的转弯处,这里建了一座五拱桥,横跨江面。桥湾镇便在此地,因地而得名。
    陈实给黑锅买了二斤异兽肉,又买了些风筝、七巧板、鲁班锁、空竹和陀螺之类的东西。这些玩具陈实自己都没有,很想玩,但又强行忍住。
    他把玩具放进书箱,乘着萧王孙的车辇,不多时便来到黄杨村。
    黄杨村的村民见到他,有些畏惧。
    乡下人恩怨分得清,陈实对黄杨村有恩,先救了孩子,又出钱安葬死难者,为三个孩子报仇。而且还教训了干娘,让干娘不再欺压他们。三旺死了,陈实又为三旺报仇,杀了仇人。
    这份恩情,村里人都记得。
    但村民还是担心,赵家六个子弟死在黄杨村,倘若赵家报复,他们凡夫俗子如何抵挡?
    陈实唤来黄杨村族老,道:“省城赵家此次死了六个子弟,可能不会善罢甘休,若是赵家来人调查到村子,直接报上我的名号。他们来找我的麻烦,被我打死,自然就不会去找你们的麻烦。”
    族老年纪大,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耳朵有些背,没有听清,自顾自道:“我们黄杨村虽然没有厉害的人物,但也断然不会出卖恩公!上次出卖恩公的是广浩媳妇,吃不得刑,被打得招了,丢我们村的人,我们已经将她绑起来了,恩公一声令下,俺们便送这婆娘上路!”
    陈实吓了一跳,难怪他来时看到一个妇人被绑在树上,他还以为村民玩什么有趣的花样,没想到是绑起来等他处置。
    陈实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来到那妇人跟前,抽了两下,把树枝丢在一边,笑道:“忘恩负义,的确该打,现在我已经惩戒过了。广浩媳妇,从前之事,既往不咎,今后不要再犯。”
    那妇人低着头谢过他。
    陈实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族老这才听清,松了口气,但又有些担心,道:“那岂不是给恩公招惹祸端?”
    陈实笑道:“这件事,已经与你黄杨村无关了,是我的事。我的事,我自己解决!倘若赵家来人,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死的人多了,赵家自然也就愿意放下恩怨了。”
    他吩咐一番,乘车径自入山。
    车夫载着他和黑锅,居然毫无怨言。
    路途中,陈实给庄婆婆、大蛇玄山、溪女等山中的灵上香,又将买来的各种好玩的玩意儿送给林地里的果果们,感谢他们搭救萧王孙。
    这些参灵欢快极了,拿着玩具玩得不亦乐乎。
    陈实带着黑锅进入山君庙,他多日没来,庙中没有了阳光,变得阴沉冷清。
    即便是不凡之力也不如从前那般活泼。
    陈实放下书箱,在庙中的香炉插上三炷香,这才催动三光正气诀,脚踏北斗七星,不疾不徐的在殿中行走。
    不知不觉间,庙内不凡之力再度活泼,也逐渐亮堂起来,只不过从屋顶照下来的不是阳光,而是朦胧的月光。
    黑锅趴在地上,仰头向庙里的天上看去,但见一轮月牙挂在空中,星辰点点,灿若银河。
    那月牙不是晚上时,本土月亮的那种月牙。
    本土月亮的月牙是真神的竖眼,真神竖眼有两个眼帘,两个眼帘同时闭合,因此月牙是柳叶状。
    而庙中所见的月牙,却如同女孩儿弯弯的眉毛,又像是少女笑起来时的眼眸,迷人而静谧。
    这一幕,让狗子呆住。
    陈实脑后,神龛浮现,神光氤氲,久久不散。
    他的神龛越来越稳固,尽管没有神胎,但此刻竟有真气在体内流淌,伴随着不断迸发的北斗星光,熔炼到身躯之中。
    北斗七炼在飞速淬炼他的身躯,让他向五脏全真和炼骨伐髓不断精进!
    以这个速度,最多几天功夫,他便可以炼成五脏全真和炼骨伐髓!
    到那时,便是圣胎之体!
    修成圣胎之体,他的身躯便堪比神胎!
    陈实修炼累了,也停了下来,索性在庙中躺下,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庙中的异域星空,不由得出神。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另一片天地,到底是哪里?我何时才能亲自去那里看一看?”他心中遐想。
    镜湖山庄外,一只又瘦又高的鬼怪提着一盏灯笼缓缓走来,灯笼的光芒在地上打出一道圆圆的光斑,一道红色的身影行走在光斑中。
    神机营的金红缨,终于寻到萧王孙的下落。
    “想不到这深山中,竟有如此静谧的一座山庄。萧王孙,你藏在这里,便以为妾身寻不到么?”
    金红缨笑吟吟道,“你一剑斩杀神机营提督内臣,不愧是神机营的前辈。但是这一剑同样也暴露了你外强中干。”
    山庄中只有一具具棺椁,或大或小,树立在一株株古树下,极为静谧,无人与她对答。
    金红缨丝毫不惧,抬脚跨过门槛,落在山庄中,突然面色微变,警觉地看向山庄中的一口口棺椁。
    这座山庄中,棺椁数量不多,与树木等同。
    除了陈实的是一口薄皮棺材,其他的都可称得上椁,极为厚重奢华。
    她踏入山庄一步,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自这些棺椁中传来!
    “装神弄鬼!”
    金红缨冷哼一声,继续向前跨出一步。
    第二步跨出,压力陡增!
    那一口口棺椁映入她的眼帘,变得越来越大,整个世界在她的视野中扭曲,旋转!
    金红缨面色渐渐变红,又向前跨出一步。
    这一步跨出,她娇躯乱颤,身后的那尊提着灯笼的瘦高鬼怪突然啪的一声爆开,化作青烟消散,死于非命!
    金红缨鼻孔温热,两道鲜血顺着鼻孔流下,落在雪白的胸脯上,从中间流了下去。
    “哇——”
    她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再也不敢停留,转身便走。
    她刚刚出庄,突然红衣一卷,化作一道红裳呼啦啦飞去。
    过了片刻,外面又有衣袂破空声,那红裳竟又飞了回来,庄外传来金红缨的笑声:“萧王孙,我突然想起来,既然活人不能进入山庄,那么进来的倘若不是活人呢?”
    只见月光下,两个雪白的小纸人从庄外向这里走来。
    那是用纸剪出的纸人,有着四肢和头颅,只有巴掌高,行走起来同手同脚,蠢蠢的。
    它们翻过门槛,进入山庄中,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两个小纸人从背后掏出两把纸剑,口中念念有词,不知说些什么。
    突然,那两个小纸人脚步加速,向萧王孙的棺椁疾冲而来,猛然跃起,手中纸剑向棺椁刺去。
    围绕棺椁旋转的小剑立刻飞出,与其中一把纸剑碰撞,竟然迸发出一连串火光!
    纸剑中传来的力量大得出奇,震得小剑连连退后。
    此剑是萧王孙双剑之一,名曰伯劳。
    伯劳剑保护棺椁,去挡另外一个纸人的纸剑,刚刚接下,便见第一个纸人轻飘飘落地,随即弹起,速度极快,挥剑攻来。
    两个小小的纸人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纸剑翻飞,竟杀得伯劳剑左支右绌,应付不及。
    突然,伯劳剑速度大增,其中一个纸人后心中剑,被伯劳剑扎穿!
    另一个纸人跃起,叮的一声荡开伯劳剑,将那纸人救下。
    伯劳剑连连刺出,宛如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剑法大家持剑进攻,两个纸人顿时倍感压力,那中剑的纸人抵挡不及,又中一剑,被伯劳剑切成两半,倒在地上。
    伯劳剑正欲攻向另一个纸人,却见那纸人跪在地上,对着同伴的尸体做大哭状。
    只剩下上半身的小纸人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抓住它的手,仰着头似乎想说什么,却头颅一垂,就此断气。
    那纸人做嚎啕大哭状,捶胸不已,接着扭过头,目光凶恶的盯着伯劳剑。
    那纸人一跃而起,以更快速度扑来,然而伯劳剑速度更快,剑剑不离纸人前胸后胸。
    那纸人抵挡几剑,便接不住剑招,胸口连续被刺中三次,倒在地上。
    那纸人自知性命难保,在地上爬动,向同伴爬去,艰难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同伴手掌。
    伯劳剑飞起将它劈成两半,那纸人仰起头,努力伸出右手,却颓然坠下,终是咽了气。
    伯劳剑松了口气,突然只见十几个纸人正在翻越山庄的门槛,这些纸人也和刚才的纸人一般,走路同手同脚,笨拙可爱。
    有些纸人从门槛后拉起一杆杆纸制的火铳,火炮,还有纸人在一旁呼喝连连,像是在指挥,俨然打算攻打这座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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