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很有道理,这却是朕孟浪了。
    所以朕赶紧给他赔了个不是:“骚瑞,非常骚瑞。”
    宋应星一听到洋文,两条稀疏的眉毛就皱拢起来:“你这人怎么连官话都不会讲?”
    看他那鄙夷的眼神,尽管朕被当成了傻子,却也在心中将他的川越者嫌疑洗脱了,不过这宋应星也有可能是训练有素的川越者,这是在和朕装蒜呢。
    不管他是不是川越者,朕今天是绝对不会放他走的。
    朕还记得,之前军机处居中喝酒的时候,哥几个喝开心了,开始otg2ntc=指点江山,个个都好像自己是二三品大员似地。
    他们先是把古往今来的诸子百家,王侯将相都批得一文不值,然后开始骂东林党,从内阁开始往下一个个数落,骂得那叫难听啊,要是朕的酒量只有番婆子那级别,恐怕早就不胜酒力,下令把满朝文武抄斩,按姓氏比划押到西市挨个演练飞头蛮秘术。
    但即使是这样腐朽的朝廷,他们仍然有几个人相当佩服,指责也都是点到为止,对事不对人,比如钱谦益,就是忍辱负重,曲线救国,名为投鞑,实则暗中组织抗清的义士,此人德艺双馨,可谓是本朝文官楷模。只是他素有顽疾,体内阴气过旺,不仅极为怕冷,而且头上长了许多疮,平日总是痒痒,所以朕打算修一座药浴澡堂,给钱谦益泡一泡,一来泡澡暖和,二来硫磺药浴也能好好治治皮肤病。
    军机处骂完百官,就开始骂勋贵,勋贵被挨个冠以张扒皮、徐善人、吴大聪明等诨名,至于武将,他们连说都不想说。
    最后王祚远总结说,整个朝廷捆一块儿,都不及一个宋应星重要。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朕听到这话,就知道大明还有这么一个人物可以发掘,他若是土生土长的大明人,又能断文识字,那就逃不了“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皇家”的窠臼。
    连军机大臣们都这么看中,说明宋应星绝非凡人,或许能让全球贸易和工厂生产出现在本朝境内呢。
    “宋先生莫怪,我这人嘴笨,常常说胡话,您别往心里去。”
    朕赶紧赔罪,免得煮熟的鸭子飞了,他要是一气之下投了鞑,来年带着蒸汽铁轮车和自生火连珠铳打回来,朕又该上树了。
    宋应星叹了口气:“罢了,你若没别的事,就让人把路清出来,我还要去走亲访友。”
    朕回头看了看,庞大的车队和马队七扭八歪,将德胜门外的道路堵了个严实,因为沿途把草原上的毛皮牛羊等物卖了大半,换了各地的便宜百货,有时候还有想不开的山贼要收过路费,被锦衣卫们纵马一冲就全成了斩获,这辎重队规模相当庞大。
    为什么会有上百人的山贼打扮成明军到处劫掠呢?朕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既然番婆子已经替朕收拾了,朕也乐得清闲。
    指了指马队之后,朕问道:“先生,如今北京城这么乱,您还要访友?”
    宋应星叹气道:“实不相瞒,我也是江浙湖汉北生活所迫。这番来北京,本是来赶考的。”
    朕困惑不已:“会试不是去年的事儿了吗?您打算留京复读?那开销可不便宜啊。”
    宋应星更愁了:“谁说不是呢,这不没考上嘛,老哥我都考了好几回了,回回名落孙山,这次还是借钱来赶考的,本想着在北京过了年再回去,躲一躲债主。结伴来的同乡在北郊买了处清静的院子,邀我一同去住,我打算过去看看,要确实清幽宜居,房租又低,我索性住到崇祯四年开考,省得来回奔波。”
    那你明年必被黄太极掳走,十年后清妖开着九天十地辟魔梭打进关内,朕又要上树了。
    “城北的工人新村还没六通三改一建呢,房子也都是嘉靖年间的老破小,卖不出价不说,狗日的朝廷还收间架税,你的同乡多半也只是典的房,我建议您还是看看香胡同的房,小是小了点,但住着舒服,而且就在二环,出行也方便。最近好几个大员都被抄了家,那儿房子空出不少,租金也比往年低,您可以去看看。”
    朕等着他说“这话多新鲜呐,整个北京城不都在二环吗”,可是等了半天,宋应星只是苦笑。
    “实在是囊中羞涩啊,不知哪个奸臣给皇上出馊主意,让户部按地段收税,香胡同北临孔庙,房租哪里有得降,狗日的房东涨还来不及呢。”
    朕摸了摸鼻子,感受到一阵酸痒,想来是出馊主意的奸臣正在打喷嚏。
    又想了一圈,朕把孙中山行宫和田汉故居排除,那忠教坊一带就大清海军部还能住人了。
    忠教坊一带是蒙古人杀文天祥的地方,在收复元大都之后,为了纪念这位义士才将这一带取名为忠教坊,忠教坊北边就是孔庙,只有住在忠教坊,才能聚敛文采,考试时一举中的。
    最关键的是,那一带出紫禁城方便,朕可以在考试前,连夜给宋应星塞参考答案。
    不能塞答案的话,朕就只能去礼部疏通关系,看看能不能给周延儒塞点银子,把这个宋应星塞进榜单里。
    大不了朕自掏腰包嘛,不然宋应星去了东北创业,十年后清妖开着五牙浮空大舰和明光动力铠打进关内,朕又要……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周延儒是礼部尚书,即使新皇登基,多半也不会这么快换人,而且皇叔登基肯定要开恩科,不用再等两年,当年报考,当年做官,省得夜长梦多。
    想明白命比钱要紧之后,朕开口道:“宋先生,您若是不嫌弃,愚弟在皇城外还有几处宅子,眼下也是空着养麻雀,您可以暂居。这个科举呢,倒也急不得,您要是急着当官,又有门路,倒是能走动走动,给您捐个九品官出来,不过愚弟倒是好奇,您不像是那些趋炎附势的俗人,怎么也这么热衷当官呢?”
    “士子埋首四书五经,饱食终日,却不知粮米如何而来;身着丝衣,却不解蚕丝如何饲育织造。我要进国子监格物致知,写一本书,搜罗天下百工之妙,此事非得有财力、精力、人力才能办成。阁下可知如何纺纱?如何采珠?如何造船?我这书,就是要让世人知道这些技艺是怎么来的。”
    哦,朕明白了。
    这就是猬集百科啊,此物本是洋人的玩意,猬集天下学识,不分贵贱,分门别类摆放于风月宝鉴中,任凭有需者自行翻阅,平日由有志于学问者打理维护,朕在上面学会了五十种甜食的做法来哄老婆们开心,真可谓是人类进步的登天梯。
    朕把便宜儿子放回地上:“去,察合台,把招待贵客的奶酒拿出来,我要和宋先生痛饮。”
    便宜儿子屁颠屁颠的往车队中跑,宋应星看着那背影,奇道:“这是你的蒙古干儿子?怎么取这名?”
    朕往火堆里添了块碳,把茶壶倒空,换上山泉和新茶叶,解释道:“成吉思汗的大儿子术赤不是他亲生的,故而铁木真的长子应该是察合台,窝阔台继位后,凡事也要和察合台商量着来,极为尊贵,是以我将这小子改名为察合台。”
    “察合台,察合台,寻常人家的孩子怎么压得住这名啊……”宋应星捋了把胡子,若有所思,忽得眼睛一亮,“我早猜到你这人非富即贵,那认的干儿子多半也是草原上哪一部的台吉,怕不是还和勃尔只斤家沾亲带故,倒也担得起这名字。”
    朕从察合台可汗手里接过一个银瓶,揭开盖子,把散发浓香的酒倒进两个小碗:“名分二字果真重要,草原上只认勃尔只斤四字,不过时至今日,那帮蒙古人只要是个人,都自称是勃尔只斤家的亲戚,要是再加两头牛给部落的宰桑,还能把三代之前的族谱改成黄金家族。要是先生不在乎名分,其实捐个杂职的官,或是纳个贡生,到国子监去研究学问,倒也能遂了您的心愿,有了治学之实,又为何在乎虚头巴脑的功名?”
    宋应星一手撩起衣袖,接过酒碗,道了声谢:“愚兄何尝不知,奈何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最后落了个花钱买官的下场,心中终究不平啊。”
    朕抿了口奶酒,笑道:“这却没什么,宋先生若要功名,倒也有办法。本朝不仅以科举取士,也有察举贤良一途,先生若是治学有名,传入圣上耳中,不定就被简在帝心,一朝选在帝王侧。”
    宋应星哈哈大笑:“一朝选在帝王侧那是杨贵妃。咱就一进士,能面圣一次就是大幸了,还帝王侧呢。”
    朕也跟着大笑:“您可不简单,将来不定能和皇上一个桌上吃酒吃肉呢……呦,牛筋熟了,快吃快吃,这菜牛肥美异常,我专门从魏国公的农庄牵的。”
    “也不知道是谁会继位。”宋应星啃了口牛筋,大嚼起来,“我听说有不少人要拥立潞王。”
    朕却不去想,又将一串牛脂摆到火上,烤得滋滋作响,金黄的油不断滴落到火中:“反正不管谁继位,受苦的都是大明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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