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天也是晚,晚一周也是晚,她决定结束柏乔的事再去跟教授赔礼道歉。最近事务缠身,燕大又迎来活动季,各类通知应接不暇,忙得堪比特种兵。
    总归有些烦倦,谢仃不再关注学校琐事,支手瞥向?墙边的《下溺》,情绪淡淡地注视片刻。
    她的确没骗温珩昱。作业很多,学校也忙,拍卖会都被?随意?搁置,但这不妨碍她安排另一些事。
    松了松指节,谢仃调出短信界面,发出一条消息——
    「东西送过去吧。这副手机处理干净。」
    不必等回复,她将联系人从列表删除,彻底了结。
    -
    谢仃还忘记提醒温珩昱一件事。
    ——她平生最烦,受人牵制。
    第26章 26c
    临近年?底, 正是百态纷忙的时段,一则反腐大案不胫而走,掀起不?小波澜——
    政法委某高官落马, 涉嫌严重违法违纪, 专案组正式启动调查。
    说巧不?巧, 兴许是各部门?年?底忙着冲政绩, 在这风口浪尖的关头,温崇明名下一家融媒集团首当其冲被点名,只得急流勇退, 对外宣称进入“自查阶段”。
    一茬接一茬,也是祸不单行。
    谢仃作?为其中一案的知情?人, 费了?些时间配合警方调查举证。大厦倾颓不?过转瞬,内里腐烂太多年?, 网罗铁证不?过是时间问题,她闲于再去跟进关注。
    “——多事之?秋。”
    关掉笔电的新闻弹窗,谢仃散漫评价一句。她循过时间,见离出门?还早, 便倚进座椅调了?朝向,目光落向温见慕。
    “我向林未光探了?消息。”她道, “上面工作?小组成?分复杂, 哪一派的人都有, 温崇明这次不?好脱身。”
    温见慕正在衣柜前挑选,闻言回过头, 略显无奈地笑了?笑:“是啊, 可惜只是‘不?好脱身’。”
    “现在应该在完善假账吧。”她低下眉眼, 对?家中的风波毫无在意,“年?底检查部门?冲kpi, 龙头企业是重点对?象,对?外说‘自查’,过几天就变成?合理避税了?。”
    ——没什么用。商人不?比官员受掣肘,企业一句“自查”就能给财政拖出足够时间,将违法矫饰为合规。
    谢仃也?清楚这点,但另一方面,温崇明这条线不?该被查得这么快,漏洞未免太过巧合。
    她轻蹙起眉,忽然意识到什么:“那老狐狸滴水不?漏,怎么这次突然栽了??”
    “是匿名举报。”温见慕唔了?声?,说道,“证据确凿,或许是内线没及时反应吧。”
    “……亲信反水?”谢仃问。
    对?试探似有所觉,温见慕眨了?眨眼,偏首望过来,笑意纯然内秀。
    “阿仃。”她轻声?唤,“我好像讲过,温家没一个好东西。”
    “——你觉得,那些能作?为证据的机密文件,是怎么被拿到的?”
    温崇明纵横商场多年?,轻易不?将信任交付下属,但若是家中最?没存在感的小女儿?,就另当别论。
    她讲过,温家没一个好东西。
    意思是,她也?在内。
    原本只是心有猜测,现在听当事人坦然承认,谢仃轻笑一声?,挑眉说她:“也?不?是乖乖女啊。”
    “我乖的话,他们能放过我就好了?。”温见慕垂眸,似乎有些低落,“他们要拿我联姻,也?不?听我说话,没办法的。”
    语气委屈,神色却漠不?为意。她边说边从衣柜中挑拣,很快选出一条杏色毛呢裙,笑盈盈地唤她:“阿仃,你帮我听着手机,我去换衣服。”
    谢仃示意她去,随口问:“等电话?”
    “我哥来学校接我。”温见慕轻快回话,“晚点他送我去柏乔,你早回来的话就不?用等我啦。”
    这点小事就心满意足。谢仃轻笑,见时间差不?多,便折过梳妆镜,也?准备稍后赴约。
    今夜是柏乔开幕前的剪彩宴,投资方与合作?商会在届时出席,除此之?外,邀请函递到的皆是各圈有名有姓的人物,排场不?小。
    谢仃对?这类场合缺乏兴致,等待的间隙难免无聊,索性决定去温珩昱那消磨时间,也?算维系下关系。
    若即若离的招数不?好常用,上次试探过,谢仃心里自有较量。温珩昱的在意比她料想中要多几分,虽说是建立在掌控欲之?上,但也?不?错,反正主动权在她。
    拈了?支口红,谢仃对?镜晕抹,抬眸见温见慕从洗漱间出来,轻快凑到她身后,笑吟吟地询问:“阿仃,怎么样?”
    少女秋水杏目,柔软漂亮,含笑看人时,那点纯然无害就分外惹人垂爱。谢仃端量片刻,很轻地笑笑,勾手示意,“近点。”
    温见慕乖巧低头,随后就被捏起下颌。唇瓣触感微凉,被匀缓地晕染开,谢仃放下口红,将桃色在她唇上薄薄揉化?,才拈着认真欣赏,语含笑意:“很漂亮。”
    空气氤氲着淡淡清香,温见慕反应不?及,分不?清是唇釉香气还是她的气息。她耳尖莫名一烫,埋起脸蹭她,“你又逗我。”
    温见慕脸皮薄,谢仃每次逗她都觉得反应有趣,余光见桌角手机亮起,她便将人捞了?把,示意:“行了?,和你哥约会去吧,柏乔见。”
    “还不?算约会呢。”温见慕脸上一热,小声?道,“那我走啦,晚点见。”
    关门?声?响起,谢仃收回视线,稍显无聊地继续手底事宜,待化?好妆,时间堪堪才近中午。
    笔电传来短促的消息提示音,她循过一眼,见是那名叫薛河的记者,对?方传来几版电子采访稿,询问她是否有需要删改的地方。
    谢仃先点了?接收,文件加载的间隙,她向温珩昱拨出一则通话,等候接听。
    约莫六七秒,待机的电子音静默一瞬,是通话被接起。
    “在忙?”她懒声?问候,拖动鼠标打开文件,“这么久才接电话。”
    她问得漫不?经心,温珩昱也?闲于多言,淡声?:“什么事。”
    “问问中午吃什么。”谢仃语气自然,噙着些亲昵意味,“小叔,我今天没课,可以去找你吗?”
    说得动听,实则平日里来去自如,温珩昱轻哂一声?,闲然答复她:“随你。”
    两个字搪塞她的两个问题,谢仃腹诽这人惜字如金,可惜她也?懒得用心思:“就是不?知道才来问你。你在公司的话,我就顺路过去,从外面吃好再回。”
    文档加载出来,她一心二用,划阅着采访稿内容,分别看过几版,微微考量。
    “那就出去吃。”温珩昱疏淡道,“你有司机电话,选好地点告诉他。”
    看来是在公司了?。谢仃想,随口应:“那我考虑下。”
    采访稿差别不?大,算是直白与委婉的风格选择,她逐一审阅,最?终留了?偏真实性的那版,从小窗传给薛河。
    才解决手头公事,耳畔便落了?道匀缓的轻叩,掺入通话的细微电流,没来由牵得耳畔酥痒。谢仃顿了?顿,随后听男人嗓音低淡:“没让你在我这考虑。”
    似乎是她沉默太久,引起了?什么误会。
    谢仃本以为自己刚才那句就算谈话结束,她挑眉望向通话页面,发?现温珩昱居然难得耐性,没有挂断。
    总不?能说自己在一心二用地跟他通话,谢仃合起笔电,若无其事地轻笑:“也?算是约会地点,你——”
    话未说完,她就听通话的另一端传来陌生人声?,不?甚清晰,是有人敬重地唤了?声?“温董”。
    未尽之?言戛然而?止。
    “你在公司做什么?”谢仃终于后知后觉。
    接过下属递来的财报,温珩昱敛目垂视,向席间淡淡作?示,才闲然懒声?:“董事会。”
    ……
    董事会你还接我电话?
    谢仃怀疑自己跟会议结过怨,否则怎么从线上到线下,次次都尴尬撞上。
    “董事会不?都要发?言吗,”她半笑不?笑,挂断前也?要内涵他工作?态度,“您玩忽职守啊?”
    纸页翻阅声?浅淡。闻言,温珩昱似是轻哂,如同听她这番话有意思:“我是听发?言的人。”
    谢仃:“……”
    行。董事长。
    通话被利落挂断,多少有赌气的成?分在内。温珩昱轻笑一声?,不?以为意地扣过手机,目光疏淡循过在座,抬掌轻示。
    意思是请便,诸位继续。
    今年?董事会并无重要提案,多是讨论集团财报与投资相关。会议期间,席间股东各自相谈,间或才敢问询主座那位的意见,直到刚才,温珩昱置在桌面的手机亮起——也?并非显著,但众人就是默契地止声?。
    一则静音来电。温珩昱敛目循过屏幕,落手示意他们继续,便接起通话。
    但也?没人敢真的开口,就这么听着一段通话结束,沉寂的氛围才算稍有松懈。
    温珩昱寻常露面寥寥,今晨出席董事会议,许多人都注意到他颈侧一道细小伤口,并不?明显,已经近乎愈合。都是成?年?人,对?于脖颈此类敏感区域的痕迹都心照不?宣,多是出自床上,但放在温珩昱此处,就令人倍感意外。
    ……主要是遮都没遮,也?无人敢过问就是。
    短暂插曲过后,会议如常进行,重拾起先前的集团事务相关,彼此交流看法,一派平和稳重。
    -
    得知温珩昱在开会后,谢仃谨慎地将行程延后半小时,才联系司机动身出门?。
    好在她抵达集团总部时,会议已经结束,一路也?没碰见什么高层人员。谢仃心底微松,迈入办公室时,见温珩昱正执笔签署文件。
    “董事长还在忙?”她唤了?声?,语调懒懒。行至桌案边,她并未看那些公文,只是问询,“你的下属嘴都严吧?”
    温珩昱不?答,落笔在章末签字,疏淡挑明她意思:“你倒是很怕被人知道。”
    谢仃挑眉,开口正想说什么,自上而?下的视角却捕捉到某处异样。她顿了?顿,先是确认半秒,才稍显意外地勾起手指,拂过他颈侧。
    周正奕致的西装衣襟下,温珩昱颈侧缀着道浅淡伤口,已近愈合。旁人或许不?知出处,但谢仃记得清楚,这是前两天自己无意中划出的,地点是在床上。
    眼底泛起些许玩味,谢仃指尖落实,蹭捻着那处旖旎痕迹:“您还真不?怕清净自性的名声?被败坏啊。”
    “小叔。”她轻声?唤,嗓音笑意懒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像要让我给你安名分?”
    逗弄意味浅显,温珩昱低哂一声?,疏懈拦下她不?安分的指尖,扣在掌心:“‘基础共识’,看来你忘得很快。”
    ——露水情?缘而?已,没必要谈感情?。
    行吧。谢仃不?以为意,就当是如他所说那般,也?不?再试探这种注定不?被理会的问题。
    “不?算怕,单纯不?想而?已。”她也?坦然,重新回答最?初的那句,“让邱叔知道的话,他老人家要痛心扼腕了?。”
    温珩昱淡淡一瞥,静候她下文。
    果然仇敌之?间最?默契。谢仃莞尔,笃定地问他:“当年?你离开棠城不?久,邱叔就赶来医院找到了?我,是你把我下落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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