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长一段时间,我和铁驴开始了正常人的生活,或者说是类似无业游民的生活。
    我们没任务,空挂着特警的头衔一天天无聊着。我们也经常去海客市的警局转上一转,本来这里的警员都对我俩保持一定距离,因为我俩身份特殊,但我们这些人也同样都是男人,总会有共同话题的。
    一来二去地,我们之间又热乎了起来,还称兄道弟。都说人以类聚,这些警员都好一口,在没工作时,都爱找个小馆子,聚在一起喝酒。
    我和铁驴也没事,就去蹭吃蹭喝了。第一次聚会时,这些人就全都暴露了大酒鬼的本性。一上桌就来六十度最烈的酒,一人一口杯倒满了,这杯子也都是二两半装的。有警员端着杯站起身就来一句:“喝,谁不干了谁他娘的就是王八!”
    我是彻底傻眼了,心说不都说北方人能喝酒吗?咋瞧这意思,海客市的老爷们更能喝呢?
    我平时没这么喝过酒。但为了不当王八,我一咬牙,把这一杯干了。
    之后啥样可想而知,我整个身子都软软的,一下子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我做了好长时间的梦,整个人也稀里糊涂的,等再次睁眼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旅店内,姜绍炎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原本拿着一封信发呆,这时他发现我醒了,还冲我咧嘴笑了笑。
    我回忆了一番,想起之前喝的那一顿快酒了,也不知道铁驴怎么样了。我问了句:“驴哥呢?”
    姜绍炎没直接回答,反倒把信递给我,那意思,是让我好好看看。
    我有个直觉,这封信不简单,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我拆开信读了起来。
    整个信的内容,都跟鬼岛有关。按它所说,鬼岛就是个秘密基地,早年国民党56军特一营的军官,在鬼岛研究着两个技术,一是克隆,二是生化变异。
    他们想制造出超级战士来,而决定超级战士最关键的因素就是基因。这道理谁都懂,每个人的基因都不一样,都说龙生龙、凤生凤,有个好种儿,绝对能孕育出个好胚胎。另外这个秘密基地还用生化变异来辅助,试图让两者结合。
    我在读信的过程中,还想到邪君了,尤其他管岛上一个死人叫爹。我针对这个问题,又跟姜绍炎提了一嘴。
    姜绍炎这次没再回避,回答说:“邪君管魔陀叫爹,也就是那个封在琥珀棺材里的特务,但他俩并没真正意义上的父子关系。”
    我细品着字眼,乍一听这里面很矛盾,但我有个猜测,邪君对魔陀叫父亲,其实他是魔陀基因弄出来的克隆人。
    这结论很劲爆,我顺带着又往深里想。邪君也好,巨人部落和矮土人部落也罢,其实都是克隆后再次变异的产物。
    我记得邪君最早说过,他几十年前去过鬼岛,我怀疑他骗我们了,实际完全相反,他是从鬼岛上逃走的。而他那一次逃走,还带了一批小矮子手下。另外,陈诗雨去鬼岛,这消息应该是真的,也因为她去过鬼岛,见到了克隆和变异这两种技术,等回来后才打了小算盘,进行活尸类试验,这才有了长白山圣地,还有了且末尸国。
    甚至我思绪还一下子被带到了以前,自己在乌州当法医那会儿,想到了那具歌手女尸的诡异。
    这一件件奇案虽然已经告破了,但我有种很强烈的直觉,它们背后的事,正渐渐浮出水面,这也是好大一盘棋!
    姜绍炎趁空还把信收了回去,他又摆弄起手机来。
    他打开了浏览器,主页里全是推送的消息,也都是最近一段时间的新闻。
    这其间他还问我:“知道当代的‘宁古塔’吗?”
    我倒是知道宁古塔,那是中国清代统治东北边疆地区的一个地方,它名里带塔,其实不是特指某个塔,而是一个重镇,更是重刑犯服刑的地方。
    我好奇姜绍炎说这个干吗,另外“当代宁古塔”的字眼也让我好奇。我摇摇头,表示并不知道它在哪里。
    姜绍炎接着说,“现在有两大监狱,一个是秦城监狱,关押的都是腐败分子,与政务上挂钩的要犯,另一个是曲惊监狱,关押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或者毒枭、黑老大这类的恶霸,而曲惊监狱也被称为当代宁古塔。”
    我一听到曲惊两个字,知道应该是在云南那一片了。
    姜绍炎又说,“曲惊市前段时间出了一起连环盗窃案,警方已经掌握到一些线索,作案人有两个,一个外号叫三目鼠,另一个叫黑熊。这俩人很狡猾,每次面对警方围捕,都轻轻松松地逃脱掉,另外他们的手腕也挺辣,身上背着十几条人命。而也就是这案子,让我头疼。”
    我听得迷迷糊糊,心说三目鼠和黑熊确实是悍匪,但曲惊离我们这里这么远,又跟姜绍炎有什么关系了?不会是当地警方抓贼不利,就想跨省找姜绍炎处理吧?
    我没问,等着下文。姜绍炎沉默了好一会儿,表情有点纠结,最后他把手机屏幕对着我。
    我看到推送里有一条新闻,是关于三目鼠和黑熊的悬赏令。姜绍炎还把这条新闻打开。
    这里面有两张照片。我看到这俩人的长相后,一时间有些发愣,因为三目鼠留着八字胡,皮肤黝黑,但长得跟我很像。至于黑熊,肤色反倒很白,几乎就是减肥成功后的铁驴。
    姜绍炎观察我的表情,突然
    间,他又启动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
    我看到了自己,别看只是醉酒睡了个觉而已,但没想到会变化这么大。现在的我,皮肤很黑,就好像刚钻完煤堆一样。
    我“哇”了一声,使劲搓着自己的脸。
    姜绍炎又喊了句,“出来吧!”
    我们房间内的厕所门被打开,“黑熊”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黑熊”看着有点邪性和匪气,肤色也有点黑,但他对我很友好,还嘿嘿地笑了。
    我心跳得厉害,就好像心中有一万只大马在奔腾一样。我也不笨,这一刻隐隐猜到了什么。
    我指着自己的脸,强调说:“不是吧?又有任务?”
    我也明白,这么问也是白问,因为答案明摆着呢。姜绍炎和“黑熊”听完后,都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尤其是“黑熊”,特意凑到我身边,还对我肩膀拍了一下,大有深意的念叨一句“徒弟……”
    我一时间心里特别恨,心说自己咋就非要面子,喝那杯酒呢,如果能不醉,如果一切能重来的话,我宁可提前摔断一条腿,把自己弄残疾了,也不会再接这所谓的冒充匪徒的任务。
    我脑子有点乱,也不爱说话,就这么闷头琢磨起来。
    姜绍炎又安慰我几句,不过就是纯粹的安慰了,随后他话题一转,跟我们说:“这次你和铁驴之所以要冒充匪徒,是要借着这个身份去曲惊监狱,到时会有接头人跟你们碰面,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而我这次,则负责在监狱外打外援。”
    我能感觉到,姜绍炎把这次任务说的很含混其辞,尤其做什么,他也没细说,但我有一点能肯定,这次任务跟陈诗雨有绝对的关系。
    至于铁驴,他倒是挺能捧哏,帮着姜绍炎打马虎眼。
    要我说,这俩人不凑在一块说相声也真是可惜了,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又跟我沟通了半天。
    我明白,现在的自己还能有选择权吗?尤其是模样都变了。我无奈、郁闷、纠结……最后一叹气,应了下来。
    我和铁驴不耽误的又去了一个地方,这里看似是个很普通的超市,但后院另有玄机,尤其精通乔装的老师傅早就等着我俩呢。
    按他的话说,我现在的乔装还不够。他又用胶水给我的上唇粘了一个很猥琐的八字胡。至于铁驴,浑身上下硬生生被涂满了药膏。
    这药膏很腥,我离铁驴近了,闻几口后就特恶心反胃。铁驴一直被药涂了三天,之后他整个肤色白了不少,而且还是那种毫无血色的死人白。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光听黑熊这个外号,应该是个黑人才对,怎么反倒要白皮肤呢?但我也有个猜测,或许就因为白,才有了黑熊的外号吧?就跟笑面虎一样,有这外号的人,不见得和蔼,反倒会是个阴险、暴脾气的主儿。
    接下来我和铁驴秘密赶到曲惊市,但迎接我们的是一群武装警察,为首的叫付彪。他们把我俩送到了看守所,这其间付彪跟我俩随便聊了几句,当然了,这个付队长是知道我俩真实身份的,他对我俩也算比较客气……
    半个月后,我和铁驴被判了十五年的有期徒刑,又被警车带着,驶向了曲惊监狱。
    我对曲惊监狱一点印象都没有,本来我还合计着,它就在市郊吧,但实际位置比市郊还要远。
    我俩足足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最后警车都开到山沟里去了,这也怪曲惊的地理环境有些特殊,整个城市有一半都被群山围绕着。
    我在这一路上想跟警察套套话,问一些关于曲惊监狱的事,但看守警察脸色很沉,我掂量一番觉得还是不惹麻烦了。
    最后警车开了好几个急弯,等绕进一片山坳后,我眼前豁然开朗。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这山坳里竟有一座塔。我估计它有年头了,少说是清代的。这塔得有二十多层,我说不好为什么,冷不丁看几眼,就觉得有点瘆得慌。
    另外这塔被好大一个场子围了起来,场子外高墙耸立,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小平台,上面架着步枪,还有警察站岗。
    光冲这架势,我就知道了,我和铁驴的目的地到了。
    警车一直开到曲惊监狱大门外,我发现这里监狱的规矩跟外面不一样,立刻出来四个狱警,跟车上警察交接了一下。之后四个狱警让我俩换衣服,并给我们戴脚环。
    我眼拙,看不出这脚环是啥材料做的,但冷不丁扣到脚脖子上,让我感觉凉飕飕的。
    脚环上还有一个豆粒般大小的小灯,隔一会闪一下。
    有个看着憨厚的狱警告诉我们,这小灯是一种监视器,如果我们把它卸下来了,五分钟之内狱警就会收到消息,它也有gps功能,一旦我们离开曲惊监狱了,它也会报警。
    我听得连连惊讶,心说这东西好高级也好厉害,这里的监狱犯想越狱的话,肯定是千难万难了。
    四个狱警带我们往里走。他们前后各两人,把我和铁驴夹住了,我俩没自主权,只能跟着他们的步调。
    我一边走一边观察着,不得不说,如果没有戒备台的话,光看内部建筑风格的话,一点监狱的感觉都没有。
    最远处是监区,近处竟然是一个个被铁丝网围起来的厂房。这些厂房并没挂牌子,我也不知道里面是做什么的。
    憨狱警
    挺能说的,跟我俩解释几句,说能来曲惊监狱的,都是出了名的恶人与恶霸,他们之前做了太多孽,现在到这里了,也不能白吃国家饭,都要做一些工作。
    我能理解,而且说白了,他们这些监狱犯,都是做白工,没有月薪的说法。
    在经过一片厂房时,有名男子正站在铁丝网的对面。我一看他就不像好人,剃了个寸头,穿着一身狱服,但仍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赖赖巴巴的劲儿。
    他长相也给人一种很邪乎的感觉,嘴角上翘,能自然而然的产生出一种奸猾感。
    他看到我们时,突然嘿嘿笑了,还喂了一声。
    四名狱警对他一定都习惯了,理也不理,但我和铁驴都看了他一眼。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还把手隔着铁丝网伸了过来,跟我俩说:“兄弟,认识一下吧,我叫大鸡。你们叫什么?”
    我觉得这人口很粗,也不想理他了。铁驴上来点脾气,不屑地嘁了一声。
    大鸡表情一顿,他并没有因此生气,反倒眯着眼睛,拿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笑了,指了指铁驴的屁股说他喜欢,之后又拍了拍裤裆。
    这是啥意思,我和铁驴都明白。那个憨狱警喊了句,让大鸡别闹。而铁驴呢,直接停了下来。
    能看出来,现在就是他行动不自由,不然保准冲过去把大鸡一顿暴打。我也相信铁驴有这个实力。
    但我们身后的两个狱警催促我们了,有个狱警还摸向腰间,他带着电棍呢。
    铁驴被逼着不得不再次迈步。我们打定主意不理大鸡,但大鸡看着我们的背影,喊了一句:“兄弟,咱们会再见的。”
    曲惊监狱一共有两个监区,分为a监区和b监区。a监区啥样,我不知道,因为我俩去的是b监区。
    进这里一打量,我看到内部有好大一个平台,在平台两边全是各种小牢房,一共分三层。
    牢房门是能平行开关的铁栅栏,都是四人床,上下铺那种的。我们进去后,整个监区没几个人,大部分的牢房门都是打开的。
    我猜犯人们都去干活了,憨狱警他们带着我和铁驴上了二楼,在215面前停了下来。
    狱警们都在外面站着,而我进牢房后,看着这里的床位,心里多多少少的一喜。这里四个床位都是空的,换句话说,除了我和铁驴住之外,没其他人了。
    憨狱警摆手让同事先离开了,他靠在门上,问我俩:“怎么样?对这环境还满意吧?”
    铁驴没表示,而我点了点头。另外我心里还琢磨呢,这不是号称当代的宁古塔吗?怎么身在其中后,让人觉得还真蛮不错的呢?
    憨狱警的意思,一会有人给我们送行李来,今儿一整天没我俩事,我们可以适应下环境。
    我以为他说完这些就该走了呢,毕竟狱警的工作里,没有陪犯人聊天或给犯人指导监狱生活的职责。
    但他压根儿没走的意思,顿了顿后他突然问了句:“你是三目鼠,你是黑熊?曲惊前一阵发生的那几起抢劫案都是你们的手笔。”
    他这么问也正常,因为我俩的资料,他肯定先了解过。而让我敏感的是,他会不会是姜绍炎说的那个在监狱里跟我们接头的人呢?
    不仅是我,铁驴也一样扭头看着他了。
    憨狱警也不靠着牢门了,走进来,在最近的床铺上坐下来,这么一来他跟我俩离得很近。
    他依旧拿出那副憨样子,跟我俩说:“二位确实很厉害,但你们了解曲惊监狱吗?这里是恶人的集聚地,也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集聚的小社会。”他还一摆手,拿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又说,“总有人不满外面的社会怎么怎么不太平,要我说这些人真他妈的不懂感恩,跟这里相比,外面简直是天堂,知道吗?在曲惊监狱中,你就算躲在犄角旮旯也不安全,很可能惹到哪个大佬,他让手下把你揪出来一顿暴打;或者你就算是个八面玲珑之辈,想在这里做个圆滑的老好人,很可能恭维别人的时候,就把另一伙人惹到了,他们会趁空让你失身!”
    憨狱警最后笑了,而且根本没有刚才的憨厚样,反倒很阴冷,判若两人。
    我并没被他这一番话吓住,打心里琢磨着,他这么说,或者说这么吓唬我和铁驴,到底什么意思?
    我和铁驴没接话,又沉默一小会儿后,憨狱警盯着我俩,压低声音问:“二位抢了那么多次,听说被抓前,身上还带着枪呢,难道就没私下藏点什么宝贝吗?”
    我明白了,这狱警想要保护费。一旦我们给钱,他就会出面保我们平安。
    问题是,我和铁驴的抢匪身份是假冒的,哪有什么宝贝?再者说,我俩是特案组成员,论警衔比他高了很多,怎么能受他的气呢?
    铁驴率先表态了,摇摇头,冷冷的说:“没有!”
    憨狱警本来很仔细地听着,当铁驴这么一说后,他脸啪嗒一下沉下来了。
    他还皱了眉,问铁驴:“你说什么?”
    铁驴摇摇头,算是再次强调一遍。
    憨狱警缓了缓,突然嘿嘿地笑了,又拿出那副憨样子。他也不多待了,站起身往外走,只是离开前的那一刻,他故意念叨一句:“你们在这里要度过十五年。这时间够长的,你们好好想一想,这能决定以后你们的监狱生活会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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