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近香髻。
    直到这头发成型,她才看懂那婢女要给她梳的头发。
    这头发盘起来要不了这么久。
    而且这发型在京城贵女中并不算热门,是不被大家所喜的一个发型。
    不过无所谓了,这一切于她而言又有何干呢?
    那婢女又为她涂了些胭脂水粉,味道很香,但是有些呛鼻。
    直到那婢女停下动作,只是呆呆的望着她的时候,她才有些意识到,这一切结束了。
    “好了?”她朝着镜中人问了声。
    那婢女有些气馁的站到一边:“是的,姑娘。”
    沈澜拂袖起身,望着那正望着自己的神华。
    “此番,可以去了吗?”
    神华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可以了,王妃!属下这就派马车接你去,咱们王府的颜面不能输!”
    沈澜点头,不再置身。
    畅快淋漓的笑声中,有曲乐的奏鸣,杯酒的碰撞。
    沈澜站在门口,门口的侍卫望着她愣了愣,语气却是极为恭敬:“您是?”
    “沈澜。”
    两位站在门口的侍卫相视一眼。
    “您怎么这个点来,宴席都开始了有一会儿了。”
    是吗。
    不是说晚上吗。
    还以为来的够早了呢。
    看来宫中是有人不想让她久留,存心想要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吧。
    不过。
    无所谓。
    沈澜点头:“耽搁了。”
    轻轻三字,不再言语。
    侍卫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将门打开:“您请。”
    一瞬间,目光都往门口汇聚。
    她看到中间有很多姑娘在跳舞,裙带飘舞,配着这音乐,确实合适。
    她抬腿进门,无视周围人停下动作,聚过来的目光,扫了一眼周围,已无空位。
    她站在原地,听着身后两位侍卫将门关上,抬眼望向那坐在主位上的人,似乎并未搭理她。
    既无留位,又为何大费苦心让人叫她来此,当真是只为戏耍一番这么简单?
    她粗略的行了个宫礼,转而走向一旁侍从们站的地方,静静的欣赏着舞乐表演。
    过了一会,陛下突然笑起来,摆手命人停了舞姬的表演。
    “各位吐蕃勇士,你们不是说专门想来喝这碗果子酒吗?怎么,这才喝了多少啊,就因为一个姑娘失了兴趣。”
    “哈哈哈哈哈哈!”其中一人笑起来,“以前听说中原姑娘漂亮的如同这芙蓉出水,今日一看当真如此!”
    “哦?”圣上调侃道:“这下面这么多舞姬,每一个看得上眼的?”
    “非也,皇上。”有一人用蹩脚的汉话解释道,“只是这位姑娘长得特别像我们老可汗屋子里面的挂象,我们几个都曾见过那副画像,都是对那画像赞不绝口,没想到这画像竟是真人!”
    沈澜了然,眼神撇向主位上的圣上。
    他正看着她,圣上眸中虽然是平静,她却能感受到圣上是在打量她,有些复杂,也有些疑惑。
    第四代圣女竟然同第一代圣女长的像?
    她从未见过第一代圣女长成什么样子,但外祖母同娘长的像,娘同她也长得像,也许她确实也同第一代圣女长的像吧。
    吐蕃人非中原人,抓住一个他们记住的中原人特征,便会把谁都认成那个人,第一代圣女十之八九有什么地方与她长的相像了。
    周围人聚集过来目光,她只是站在那里,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圣上移开目光:“是副什么样子的画?当真如此神奇,一个普通女子的自画像能让你们老可汗收藏着。”
    那使臣喝了口酒,袖子随意的擦了擦嘴巴:“舞女!一个跳舞的女人,妖娆多姿,就和”他指了指中心,那些还未退场的姑娘们“就和她们刚刚跳的差不多。”
    撒谎。
    第一代圣女从不歌舞,只懂兵刃,她只是淡淡的望着那吐蕃人。
    圣上开怀大笑:“朕倒是想看看,到底是如何一幅画中人,能让各位勇士如此喜欢,那你便给大家舞一曲吧。”
    沈澜眸光闪过冷色,圣上此意,又是想做些什么。
    罢了,大不了也就是沦落个杀头,她不在乎。
    她刚欲开口,圣上抢先道:“怎么,不乐意?”
    他语气微怒,像是下一秒就姚将她问罪一般。
    当真是刻意刁难的明显了些。
    沈澜拱手:“民女不愿。”
    她生平虽从未学过兵刃,却学到了不少诗书礼仪,舞乐自然也不再话下,只是,她存心欲寻死,殿下也有想要成全之心,那不如互补一番,各自成全。
    朝臣哗然:“好大的胆子!”
    “能够在如此庄重的宴席上跳舞是你一生的荣幸!”
    “竟敢忤逆陛下的话,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李承刚进来就遇上了这般场面,忙挡在她身前应道:“抱歉,抱歉各位,她不会跳舞。”
    圣上蹙眉望着两人,但是碍于这有外人在场,没有横加责怪:“可是,朕只是想看看他们所说的,那副画中人,跳舞的模样到底是何模样罢了,朕也不想刁难你,你摆几个动作,朕也就是看看样子。”
    李承撞了撞她的胳膊肘:“快去,摆几个动作就能换一条命了,父皇已经生气了,你还是别再做让父皇生气的事情了。”
    沈澜只是撇了一眼舞姬让出来的空地,只怕,那几个动作不是保命,而是送命。
    横竖都是死,心之所向。
    去了又何妨?
    她点头,走向那块空地,弦声瞬时而气,各种乐器齐鸣。
    这曲子,她跳过。
    那时,娘还在,那时也是她学舞学的最认真的时候。
    那支舞,她日日练只为了得到娘的一声称赞。
    不知觉间,她已经提起手臂,本覆在指尖上的裙衫滑落至手臂。
    她眼神呆呆的望着那只空落落的手臂,随着那弦乐的拍子,缓缓做出动作。
    她不断的更换动作,柔曼的腰肢随着记忆中的模样,灵活的扭动。
    眼睛随着手不断的变换方向,听着那音乐,循着记忆中的模样,从激昂到缓柔,再到最后的悲凉。
    音乐结束时,她将手慢慢伸向烛火照耀的方向,即使相隔甚远,也像是要将烛火咏进手心。
    一曲完毕。
    无一人说话。
    气氛像是凝固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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