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晟看着方烈清,方烈清也看着殷晟。或许是惺惺相惜又相互忌惮,就像所有年少有为的人见面一样。可是,殷晟自以为还不足以与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相提并论,也不想和这种动辄手握千百人生死的人发生什么故事。
    一旁的越渊隔在两人中间,自觉多余得让开道:“就算我只是个贼,我也知道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道理。如今宝物还没有露出任何迹象,在这里相互敌对,似乎太早了一些。”
    殷晟不太喜欢什么事情都率先从利益的角度出发,也不喜欢越渊总是一副贼盗的嘴脸。但是在这种形势下,他还是同意了越渊的说法,因为人总有不得不低头的时候。
    殷晟看着陈踪野道:“陈踪野,当年家师惨败,我要替他再和你一战,替他将沉金刀发扬光大。”
    陈踪野点头道:“这是自然,既然碰上了,你我一战在所难免。”
    陈踪野自然是知道殷晟的厉害,就算是他们人数多,武艺不在殷晟之下,可是要在殷晟这种英雄的手里夺得一样东西实在是比杀他还难。当然可以杀了他,可是杀他要付出代价,而且他们还另有顾忌的。
    殷晟本来是个满腔豪情的人,不管是面对武林纷争还是面对杯中美酒。但是现在他开始踌躇了,开始为了选择而发愁。于是他终于明白,方小刀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果决是何等的艰辛。说到底,他觉得自己不如方小刀,不如方小刀聪明,不如方小刀果断。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方小刀同样羡慕他,认为自己不如他。
    面对情人方小刀是温柔的,可是面对愤怒他却要泼冷水。愤怒是非常可怕的东西,人会愤怒所以才会有杀意,有杀意就会杀人。单胭想要杀人,但是方小刀不想让他杀人。因为无上宫到了这个地步,正是需要人心的时刻,此刻残杀同门势必使得人心惶惶。纵然明知道青龙殿的弟子在腹背受敌的时候忠心也会大打折扣,但是这个时候却不能用残酷的手段。可以严厉,用来杀鸡儆猴,但是万万不可残忍,因为害怕会让人失去希望。
    方小刀果断的站在了单胭的前面,以一招平潮掌和流花神掌相对。方小刀并不擅掌,自然不是天下第一神掌的对手,交锋之下立刻退开,退了四五步才站稳脚跟。
    单胭眉头一皱道:“你为什么要阻拦?”
    方小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多造杀孽。大家都是同门,我看也没必要置于死地吧!”
    单胭最痛恨背叛,此时此刻她希望方小刀能够坚定的站在自己一方,甚至帮自己杀光所有的叛徒。但是事与愿违,方小刀不仅没有帮她杀掉叛徒,反而帮着叛徒。
    单胭道:“你一定要阻拦我?”
    方小刀无奈的笑道:“是!”
    单胭盯着方小刀良久,突然一掌拍在空中。空中像是陡然炸裂了一颗闷雷,声音却像极了哭泣。
    单胭头也不回得离开了,说不上
    因为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现在已经很难听进去任何人的话了,变得敏感而紧张,稍微一点事情就可能会引发她的猜测甚至是怒火。
    方小刀目送她远去,回过头的时候却已经是一副冷酷的面孔。方小刀道:“既然投了宇文睿,青龙殿便不留了。这里干粮有限,送别的酒饭也就不准备了。你们速速离开还可留你们一命,回去告诉宇文睿,老宫主的大仇我们非报不可。”
    一行人表现的非常震惊,不是因为方小刀放他们离开,而是方小刀的最后一句话,替老宫主报仇那句话。单老魔的威信是毋庸置疑的,在整个无上宫,想替他报仇,并且能为了报仇去搏命的人绝不在少数。所以听到方小刀的话,他们本能的觉得,宇文睿和老宫主的死肯定有很大的关联。
    其中一人道:“你胡说,老宫主明明是中原剑客方小刀杀死的,怎么会是宇文睿呢?”
    方小刀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大家都不知道方小刀是谁,虽然他们猜测过很多可能,但是方小刀从来不在考虑之列,因为他们认为方小刀是无上宫的大仇人,最恨他的人应该是单胭。
    方小刀道:“在下方小刀,三年前曾经行刺过老宫主,我的话,不知道有没有可信度?”
    这句话本身说得就很有毛病,自己行刺老宫主,却说别人是凶手。只不过在别的地方可能没人相信,在无上宫有,因为在无上宫没有人认为方小刀是单老魔的对手。尽管已经经过了三年,无上宫的人始终认为方小刀用了世间最为卑鄙无耻的手段。
    旁边一个胆子比较大的人突然喊道:“是宇文睿让你去行刺老宫主的吗?”
    方小刀摇头道:“当然不是,只是以我的本事是万万不可能伤到老宫主的一根汗毛的。而且,你们的宫主慧眼如炬,更不会纵容凶手在北漠活着。所以,三年前的事情实际上另有隐情。你们想一下,如果宇文睿没有弑主之心,又怎么会在三年后夺取总舵,自己去做宫主呢?”
    一行人尽数沉默,没有人说话,似乎在想方小刀刚刚说过的话是否有道理,又或许只是在各自在想活路罢了。
    方小刀趁热打铁,指着其中一人道:“宇文睿是不是告诉过你们,单胭非明主,会让无上宫变得衰败,甚至他会说单胭忘记了老宫主的大仇,亲近方小刀这个仇人。那么我想请你们想一下,到底是你们的单宫主和老宫主亲,还是宇文睿更加忠诚呢?”
    一个背叛的人压根是说不上忠诚的,这个道理显而易见。单胭做宫主有可能真的不去宇文睿,但是宇文睿撒谎却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对于这些心里犹豫的人来说,诚恳是一件极为可贵的事情。在真诚上,单胭比宇文睿强,所以在方小刀的指引下,他们更加相信单胭。
    方小刀达到了效果,向众人道:“诸位,不管以往你们是不是被宇文睿所诓骗,如今一笔勾销。只要肯留下来并肩
    作战,大家就还是兄弟,应该同仇敌忾。如果大家不愿意或者选择相信宇文睿,那么随时都可以离开,如果你们害怕性命不保,大可以来找我方小刀,我一定会让你们活着。”
    方小刀找到江楚的时候,江楚正盯着山下时刻准备攻上来的沙河刀马。
    方小刀看了很久道:“刀马不愧是天下最强的骑兵,就算是大雪山,也恐怕难以阻挡啊!”
    江楚指着山脚下道:“那些灌木丛生的地方可以布置机关,树林里面也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到了陡峭的雪地里,刀马就只剩下刀了,他们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方小刀道:“可是,江殿主明明按兵不动,这是为什么?”
    江楚道:“这么明显的事情,刀马川任何一个骑兵都能够看出来,又怎么会中计呢?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们用兵大概就应该这样了。”
    方小刀道:“哦,原来江殿主居然深谙用兵之道?”
    江楚道:“不敢,只是略懂罢了。我们看起来占了天时地利,实则有如困兽,如果他们长时间不撤军,可就麻烦大了。”
    方小刀道:“您统领青龙殿好些年了,大战肯定是见识过的,这方面我很放心。不过我好奇的是,刚才刺杀您的尚彬大长老人呢?”
    江楚无奈道:“他逃跑了,毕竟是老宫主的师弟,轻功了得呀!”
    方小刀道:“本来没什么的,我为他刺杀失败感到庆幸,但是刚才看到江殿主,突然就疑惑起来了。”
    江楚道:“哦,为什么?”
    方小刀道:“江殿主武功怎么样,我一点也不清楚。但是您那位已故的兄长曾经可是中原一个大魔头,最后败在了河清派掌门人的河清海晏之下。而据您所说,他是武功停滞不前,荒废了很多。那么,一个没有荒废的人,经过二十年的苦练,会达到什么样的境界呢?”
    江楚道:“为什么你突然对这个很感兴趣?”
    方小刀道:“因为我领教过尚彬的武功,知道他几斤几两,但是江殿主武功深不可测,如何会让他逃走呢?”
    江楚道:“那是你太高抬我了。”
    方小刀摇头道:“我看不是,打死我也不信。”
    江楚道:“难道你觉得我会背叛不成?”
    方小刀道:“那同样也是绝无可能。”
    江楚道:“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样你会相信?”
    方小刀笑道:“我不用得到答案,只要知道你江殿主从来没有糊涂这就很够了。”
    江楚看着方小刀走远,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谁也说不清楚,他的目光到底隐藏了什么,又为何不肯与人说起。
    按照安俊昌的说法,沙河刀马很快就会离开,然后去攻击宇文睿一方的势力。但是大家心里根本就没底,就算安俊昌值得相信,可是世间事瞬息万变,安俊昌未必能够算无遗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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