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刀估计了一下到达无上宫的路程,果断的选择了绕道。眼下青龙殿只派出少量人马,就逼得他东躲西藏,如果加派人手,那情况会更糟糕。而且,无上宫还有其他三殿人马,以及坐镇总舵的人马。这些人如果都来抓他,他可真的就插翅难逃了。
    无上宫在北漠艰难的条件下和胡人世代为敌,渐渐形成了一股游离于王权之外的势力。比及刀马川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是和中原那种帮派林立的武林势力相比,他们就是个庞然大物。单老魔一生都在为无上宫发展壮大劳碌,终于形成了在北漠一枝独秀的状态。
    要懂得北漠无上宫是一个什么样的门派,必须得见过无上宫的勇士如何对抗胡人的流寇和军队,那才是无上宫最强的地方,也是最令人敬佩的地方。
    北漠的天,乌沉沉的,酝酿着一场大雪。方小刀说是来看雪,但是现在一点也不期待了。因为他自己知道,落雪之前他是不可能见到单胭的。而且,自己很可能还要冒着大雪和北漠无上宫的人斗智斗勇。虽然他是个北方人,可是北漠的严寒他却从来没有领教过。
    北风劲急,方小刀将身上的大氅裹得紧紧的,看了看前面黑漆漆的夜,没有丝毫退缩得继续前行。
    走了七八里路得样子,前面出现了亮光。这光非常微弱,是从帐蓬里面透出来的。
    方小刀没有在寒风里住过帐篷,他认为帐篷挡风一定不如中原坚实的墙壁。甚至,他还担心疾风会把帐篷给卷走。不过他还是毫不犹豫得向帐篷走了过去,因为那火光让他情难自禁。
    走到离帐篷还有十几步,方小刀突然停了下来,蹲在了黑夜的草丛里。因为他看见,帐篷外面有人。
    这么冷的天,什么人愿意站在外面而不是钻进近在咫尺的帐篷里呢?有一种人,那就是不敢进去的人。
    帐篷很大,看起来也很结识。隔着十几步,方小刀依旧能够闻到一股酒香。方小刀现在不仅很冷,而且还很馋。在这种情况下,他一定会钻进帐篷,然后喝几杯酒暖一暖身子。
    方小刀笔直得走了过去,任由外面几个站岗的人呼喊阻止,他还是笔直得走了过去。
    走到帐篷前面,里面一人突然道:“让他进来。”
    方小刀微微一笑,同情得看了一眼外面的人,走进帐篷去了。
    帐篷里坐了很多人,围着一堆火,炙烤着大块的羊肉。
    火堆里“噼啪”的一声之后,方小刀满脸堆笑道:“好久不见,泉殿主。”
    泉智忠脸色起初是惊讶,不过很快变得非常有意思,就好像,出门撞了狗屎运一样。方小刀怎么说也是个天怒人怨的大人物,就这么撞到自己手里,还真要感谢外面天寒地冻。
    “呵,原来是你!我只是觉得敢来就是个英雄,所以才让你进来。谁知道,进来的竟然是一头猛虎啊!”泉智忠如是说。
    方小刀道:“在下可算不得猛虎,如今羊入虎穴,猛虎只怕是你泉殿主啊!”
    泉智忠冷笑道:“不敢,你方小刀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在下也就北漠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敢走走。”
    方小刀一愣,伸手将泉智忠对面的人推了一把,然后自己坐在了那里,好
    奇道:“听泉殿主的意思,这趟中原之行,竟然有人为难不成?”
    泉智忠没想过和方小刀讨论自己在中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方小刀如此热情,反而勾出了他满腹的怨气。
    泉智忠用一种向知己倾诉的语气道:“唉,生在北漠蛮荒,对于富庶的中原神往已久。今番长了见识,原来中原也不是福地呀!”
    方小刀笑道:“得看你认为什么才算是福地,如果你要一个与世无争,那整个天下都没有你说的那个洞天福地。”
    泉智忠冷笑道:“你说的跟我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你如果当我是那种避世的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方小刀道:“你不是,那么你一定是以为中原人不如你们北漠人从小的磨炼,所以胆小怕事,谨小慎微。结果到了中原才发现,中原武林高手如云,阴谋诡计多不胜数。比起你们北漠的恶狼,中原人自己和自己斗更加的凶残,更加的狡诈。”
    泉智忠怒目而视,不过他越是愤怒,越说明方小刀猜对了。
    以方小刀对中原武林的了解,像泉智忠这种自诩武功超群的人,一定会被人教训。如果本事差一些还好,毕竟没什么人愿意计较,可如果本事好一些,一定会得到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泉智忠恶狠狠得盯着方小刀道:“你们中原人诡计多端,实在是丢尽了习武之人的脸面。”
    方小刀摇了摇头道:“那倒也未必,人力不及猛兽,但是人偏偏能够轻易宰割它们,这就是智慧的缘故。泉殿主纵横北漠,也不是一个人双拳打下的江山,对吗?”
    泉智忠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习武之人,总归要讲一些道义的。”
    方小刀反复打量了一会泉智忠道:“天地这么大,你我竟然能够在同一个帐篷里心平气和得度过一宿,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泉智忠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等他回过味来,方小刀已经抱起火堆上的食物开始啃了。吃饱之后,他又在就近火堆的地方躺了下来,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红色的火焰烧的很旺,旁边的泉智忠不知是热还是别走原因,额头上有一串细密的汗水。
    第二天天亮,方小刀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道:“泉殿主,多谢昨晚容留。”
    泉智忠还是坐在那里,好似一整夜都没有动过,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看见方小刀的模样,突然咬牙切齿道:“你当真在睡觉?”
    方小刀道:“天寒地冻的北漠,能够找到一个遮风的地方,靠着一堆火,我还能有什么理由不睡一觉呢?”
    泉智忠道:“你,果真是好胆识。”
    方小刀道:“泉殿主,我们就此别过。”
    泉智忠乃北漠霸主,难道他真的连梦中的方小刀都不敢杀吗?明显不是这样,他不动手是因为他不确定方小刀真的睡着了,甚至他认为方小刀肯定没有睡着。就算是方小刀不睡着,他也应该不会没有胆子动手。那到底为什么,泉智忠会容留方小刀过夜,并且没有出手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他受了伤,而且是很严重的伤。如果他没有受伤,在方小刀进入帐篷的那一刻,他就会立刻动手。
    东山的事情过去已经三月,泉智忠还没有回到无上宫,可见他在中原逗留的时间很长。这期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所以才会导致他满腹怨气。起初他不动手,方小刀就觉得狐疑,等他好几次试探还是不动手,他便大胆猜测,泉智忠一定是投鼠忌器。于是方小刀得寸进尺,吃饱之后躺下睡觉。在这个时候,他发现泉智忠不仅没有动手,反而一直很紧张。躺在地上假寐的时候他甚至发现,泉智忠的气息不是很匀,所以他断定泉智忠受伤极重。事实上,方小刀睡得一点也不舒服,因为就算是他料定对方受伤,也不敢完全确定对方不会动手。
    昨夜的雪只是很薄的一层,天色还没有转晴,好像更大的雪还在后面。
    同样是雪中的行人,距离方小刀不过二十里的地方,一行人围着一堆火在商议着事情。他们自然是青龙殿的追兵了,方小刀绕道让他们扑空。于是他们立刻意识到方小刀的意图,骑着快马一路赶来。
    原来,方小刀本可以笔直得赶去无上宫。但是为了躲避他们,刻意得绕道青龙殿,准备出其不意的走。但是他低估了无上宫在北漠的实力,他们不仅眼线多,而且对北漠的一草一木烂熟于心。当他们四处打探无果之后,立刻想到方小刀应该是反其道而行,摆了大家一道。
    方小刀安步当车,对方骑的却是骏马。只要他们和方小刀走得是同一个方向,方小刀就逃不掉。因为很快就是青龙殿的地界,到了那里他们可以动用青龙殿的一切力量。到了那个时候,方小刀就真的是插翅难逃了。
    另一边,单胭也已经离开了无上宫,并且已经到达了青龙殿。
    江楚算是单老魔死后单胭最坚实的后盾。因为他手下徒众最多,力量最大。就算是无上宫的总舵,也没有这么多的人马。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局面,是为了防备刀马川。青龙殿现在的人马之中,有很多都是总舵弟子,为了防备刀马川而镇守在这里,由江楚统一号令。所以江楚是无上宫内斗之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谁都想拉拢。
    对于江楚来说,最难的并非是生死,因为他的活路一直握在自己手里。但是如何抉择一直是个问题,他就算没有当宫主的打算,也应该想一想到底谁做宫主最合适。毕竟单胭只是个女人,他不能保证单胭是一个合格的宫主。所以,他没有忠奸的立场,唯有观望而已。
    青龙殿的暖阁之中,江楚一副严厉的神情看着单胭道:“以前惯着你,因为你是大小姐。现在,你是我无上宫的宫主,就不能由着你的性子。”
    单胭笑道:“江叔叔说得是,侄女错了。”
    江楚道:“我没有让人杀了他,而是把他带回来。我想着已经是最大的容忍,伤残我是不会在乎的。”
    单胭道:“当年他从无上宫提着一颗人头走进了刀马川,这其中要经过青龙殿的地方。江叔叔不忘恩负义的小人,为何那时不闻不问,让他安然离开呢?”
    当年单老魔死的消息传出,四大殿主都是同一种态度。更有甚者,皮锦超亲自出马试探,只为知道单老魔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可是,如果这其中有一个正人君子,那他的做法就很奇怪了。时至今日,单胭突然提起,江楚又会如何回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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