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
    许衷的声音被打断了:“你先闭嘴,我有事找你的小男朋友。”
    “不是,姐,他还没起床……”
    “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就算是撒谎也找个合适的理由吧。”许纭冷笑一声,她的态度不算客气,“我问过明叔,他说你昨天晚上是在别墅那边睡的,今天上午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不需要猜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许衷,你还没跟我解释清楚,他没有跟你住在一起也就算了,大过年的,你怎么没陪他一起过年?”
    许衷被许纭三两句话怼得说不出话,只能徒劳地重复道:“姐,你听我说。”
    “我不听你说,我有事问沈涣,麻烦让让。”
    “姐,姐……”
    我僵硬地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有点后悔没有打扫卫生——桌上放着还没洗的碗筷,被许衷揉成一团的抽纸扔在一旁,茶几上堆着陈渡带过来的零食,几个苹果橘子胡乱堆在一起,就连沙发上的靠枕都被我枕得皱巴巴,很难想象我会给许纭留下多差的第一印象。
    “你就是沈涣?”
    我抬起头,看到了许纭。
    她的五官眉眼很秀气,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跟许衷有几分相似的眼睛先落在了我身上,带着不动声色的打量。
    我立即站起来,许衷站在许纭身后,朝我不尴不尬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姐,你过来的话至少提前说一声,”许衷咳了一声,“你看沈涣都没准备好,是吧?”
    我朝他扯了扯嘴角。
    许纭没理许衷,她指了指刚才许衷坐过的椅子,问我:“我能坐在这里吗?”
    “你不用那么客气,姐,”许衷帮她拉开椅子,自己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你说有事找沈涣——什么事啊?”
    许纭瞟了一眼许衷,又看了看我。
    我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突然就明白了见家长的感觉。
    我被许衷带过去跟许志国对峙时,都没有这么紧张。
    “两天前,许钦言给我看了个东西,”许纭没卖关子,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袋子,从里面取出了几张相片,“我觉得我有必要过来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坐在沙发的边缘,离餐桌不远,能够清晰地看到相片上的图案。
    明显是偷拍的角度,对象却不是我和许衷,而是我和许钦言——昏黄路灯下几乎并肩的两道背影,柏林夜晦暗灯光下他朝台上的我举起酒杯的那只手,我在后巷被许钦言抵住了肩膀,他的嘴唇几乎要贴了上来,像素好到我从洗出来的照片上看到许钦言肩头未化的雪花。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许衷的脸色一下就苍白起来。
    “姐,这就是许钦言给你看的东西?”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又像是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
    许纭微微拧起眉,她随手翻了翻这几张照片,心情明显不好:“对,”她轻轻点了点桌子,“你跟沈涣,来个人解释一下吧。”
    我和许衷心里不约而同地浮起了一个名字:靳重。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许钦言明明不在意靳重的存在,却还是任由他出现在自己身边。
    “我说,”许衷没看我,他朝许纭笑笑,顺手倒了两杯水,推了一杯给许纭,“你别为难他一个哑巴。”
    我的眼皮一跳,许纭接过了那杯水,她点了点头:“你说吧。”
    “他没有出轨,也没有背叛我,”就在我以为许衷会先把他的计划和盘托出时,他却先澄清了这件事,“许钦言会接近沈涣在我的计划之内,但是我没想到他会找人拍照,还把照片给了你。”
    许纭没有回答,她看着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的我,又把视线移了回去,没说自己信还是不信,只是简单地说:“继续。”
    于是许衷把他一开始的计划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我从来都没想到他能够这么坦诚,即使声音有点抖,他也只是又给自己倒了杯水,继续说下去。
    许纭的表情在听到许衷开口时,就像冻在了脸上一样,没有丝毫变化,我看不出来她是生气还是无奈,只能焦灼地听许衷说话。
    “……过年的前几天,我们俩商量好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许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将水一饮而尽,“所以我才没跟他一起过年。”
    许纭扬了扬眉。
    许衷立即补充:“不过我把银行卡给他了,还给他放了烟花,我们俩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用手机聊了很久的天。”他笑了起来,看着居然格外满足,“我当时觉得,暂时的分开也没什么不好。”
    “那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许衷心虚地咳了咳,他摸摸鼻子,看看许纭,又看看我:“我怕你过来找沈涣,又因为什么都不知道,以为是他在某些事情上对不起我。”
    许纭挑了挑眉,她抿了一口水,将杯子放了下来,发出很轻的碰撞声,她凝视着我:“你呢,沈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还是他在一些无伤大雅的细节上撒了谎?”
    许衷仗着自己坐在许纭背后,许纭看不到他的动作,格外夸张地跟我比划,让我点头。
    许衷的确没有隐瞒什么事实,我在许纭的凝视下无措地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许纭没说话了。
    许衷问道:“姐?”
    “你先别说话,”许纭“啪”地给了他一巴掌,我被吓了一跳,许衷“嘶”了一声,许纭甩了甩手,她客客气气地朝我笑了笑,扭头看向捂着脸的许衷,“你是真有出息了。”
    许衷:“姐,我说了是我的错……”
    他没说完的话被许纭截口打断:“别说废话,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沈涣的吗?”
    她看上去被许衷气得不轻,顾不上还想辩解的许衷,先过来安抚我:“沈涣,他给了你多少钱?”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银行卡里有两百多万。
    许纭嗤笑:“我还以为多少钱,就两百万啊——如果许衷不是我亲弟弟,这个计划的初衷又只是为了我,他也认了错,没有一直纠缠你,目前的认错态度还算可以,”她俯下身,握住了我冰凉的手,温声道,“我早就给你钱,把你送出国了。”
    我觉得自己的眼睛从来都没有瞪得这么大过,许衷一把拍开许纭的手:“姐,你在说什么呢?”
    许纭根本不理他,就好像没有他这个人一样:“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许衷做的不对,我不插手你们俩的感情问题,不管你最后选不选择原谅他,我都不会反对。但是沈涣,”她的眼睛里弥漫上心疼,我的心猛地一颤,“以后多爱自己一点,对自己好一点,行不行?”
    从来都没有人用长辈的语气去恳求我,要我在爱人之前,先学会爱自己。
    “我一直觉得,在爱一个人之前,你至少要知道他值不值得爱,”许衷不出声了,他垂着眼看着许纭微微弓下来的身体,可能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许纭轻柔地摸了摸我的头,“而不是因为莽撞、天真的一见钟情,就把选择和主动权交给那个人,知道了吗?”
    我点了点头,许纭的眼圈有点红,许衷把水杯塞到她手里,她喝了一口,收回手,声音没有那么哽咽了。
    “许钦言把照片给我,目的可能是让我拆散你们,又或者是其他原因,”许纭把照片扔进了垃圾桶,她站了起来,“我不太关心他背后的这些小动作,不过我在三点一刻要开会,现在得走了。”
    许纭站起来,我跟着她也站了起来,她朝我笑笑:“我暂时不会回英国,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许衷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还捂着脸。
    许纭扭过头,看向他:“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会争取,不需要你费尽心思替我谋划什么,更不需要你利用别人的感情,明白了吗?”
    “姐,我……”
    “你跟我走,让沈涣一个人待着。”
    第94章 “风平浪静”
    许衷一步三回头地不肯走,许纭抱臂站在一旁,也不催促。
    “姐,”我听到许衷开口,“你不是要开会吗,我就没必要去了吧。”
    许纭看了我一眼,有点不耐烦地说:“我是让你跟我离开这里,沈涣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我说过的话,谁叫你跟我一起去开会——你又不听,只知道捣乱。”
    许衷眼巴巴地看我,我朝他笑笑,挥了挥手。
    “算了,”他突然凑过来,轻声说,“反正我有那么多东西都放在你这儿呢,没关系。”
    我不知道自己能回答什么,走到楼梯口的许纭已经开始催许衷跟上来了:“许衷,别说废话了,赶紧过来。”
    “知道了知道了。”许衷依依不舍地离开。
    我看着他和许纭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这才关上了门。
    我还是有点没有回过神来。
    靳重偷拍的那几张照片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一想到自己跟许钦言相处的过程中,一直有一个人拿着相机在角落里将这一切都记录了下来,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看到许钦言有意接近我、亲近我,甚至喝多了酒之后还想要吻我的时候,不会觉得愤怒且不甘心吗?
    那天雪夜里,我被许衷从柏林夜的后门带走,靳重在那个地方看到了所有。当那里只剩下他和许钦言时,他给许钦言看自己偷拍的那张照片,心里真的不会起一丝波澜吗?
    靳重之所以会在前些天来我这里,究竟是真的居无定所、无处可去,还是想提前试探我的反应?
    我还是不够了解靳重,我也得不到答案,只是心里无端感觉到了悲哀。
    要学会先自爱,再爱人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靳重。
    我对许纭会找上门这件事从来都不感觉意外,许衷在过年夜里跟我提起许纭后,我就知道她一定会来。
    只不过事态并不在许衷的掌控之中,许纭理智、冷静、客观,怪不得许衷说什么也要让她去继承许家的家产——只不过他的所有计划和举动都不被许纭所认可。
    我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子的杯沿,许衷离开时说的话还在我耳边回响。
    他不可能放弃我,许衷已经把这个事实摆在明面上了,我又看到了那张还没被我收好的银行卡。
    不过我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自己跟许衷在事情彻底结束后该何去何从,因为很快就复工了。
    杨明阳在群里通知明天要正式开始上班后,江肃洲就给我发了消息。
    【江肃洲】我今天晚上才能回建海市,怎么休息不了两天又要开始上班了???
    我看了看日历,今天是过年的最后一天,于是不怎么走心地安慰他。
    【我】没事,再上一个星期就可以放元宵节的假了
    江肃洲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他给我发了一个小狗在打滚撒泼的表情包。
    我不由地笑了一下。
    【江肃洲】我问过杨明阳招聘调酒师的事情,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我】什么?
    【江肃洲】他说不该我管的事情让我不要操心
    【江肃洲】这关系着我要不要一整夜都待在柏林夜,也关系着我会不会因此涨工资
    【江肃洲】他居然让我不要操心
    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江肃洲扑面而来的怨气。
    乔卉的离职对于杨明阳的柏林夜来说也许真的算得上一个损失,毕竟一开始跟她还有些不对付的江肃洲在正式分红之后没再我面前抱怨过她。就连谢远跟着陈渡来我家的那天偶然间提起乔卉时,也夸了她一句,说她长的好看人也机灵,调的酒度数低还好喝。
    这些对于家族的利益没什么特别大作用的子女,最后不是沦为最不起眼的弃子,就是当成了联姻的工具。
    我跟乔卉没什么交集,也不知道她的近况,希望她能嫁一个好人,至少能够保证自己的后半生衣食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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