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昭睡得深沉,根本没有听到他们回来的动静,等早上醒来,大人们都在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间回来的。
    雨也还在下。
    “四叔,你们晚上几点钟回来的?晚上睡了觉吗?”王昭昭洗漱完回来遇到王四兵。
    “半夜两三点才回来,睡了一下。”王四兵打着哈欠,一边说一边拿了个畚箕往外走,“你学习吧,我们趁着早上这点时间,自留地也扦插一点,吃完饭再上工。”
    他去剪红薯藤回来,吃完饭,就和王大海老两口一起剪好,赶在上工的哨响之前,扦插完。
    这个事,王昭昭帮不上忙,连在家里剪红薯藤都帮不上……家里没那么多剪刀。
    谢爱莲在做猪草准备煮猪食,同时,灶上煮了干红薯粒粥。
    去年下半年挖了红薯,煮的就是真正的红薯粥,可甜可香了。
    煮饭也不叫红薯饭,是煮饭时,红薯削了皮放在上面顺便蒸熟,可好吃了。
    所以说,下半年大家的生活比较好,除了有红薯,粥,红薯饭,还有南瓜粥南瓜饭,都是清甜的。
    但到了现在,南瓜早就吃完,种下的南瓜都要开花了,红薯也跟着种了,吃的又是干红薯粒饭啦。
    雨天路不好走,小孩们上学路是不好走,但受大人们影响,大家也是一脸欣喜的。
    当然了,也有人嫌累偷懒的,或者实在顶不住的,没有谁规定必须干了公家的活,自留地也得干,就少干少收成,平时裤腰带稍微勒紧一点呗。
    这一天放学,雨还没有停,但王昭昭他们到家时大人都在。
    不用问,红薯种完了。
    这段时间辛苦了,谢爱莲割了一块小腊肉出来,有点笋干焖了,香飘十里。
    连轴转了几天,看着人都瘦了一些,但精神都很好。
    第一次,王保家没有来蹭肉吃。
    谢爱莲心里反而不好受了,嘟囔着和王大海抱怨,“不知道老三是怎么决定的,得有个说法吧?前几天忙……”
    她突然顿住,脸色倏地一下就黑了。
    “我说怎么这么奇怪,老石家竟然没赶石海燕回来,让她一住这么久……呵呵。”
    啊?
    什么意思啊?
    王昭昭表示没听懂,悄悄瞥了一眼王四兵。
    咦?她四叔竟然听懂了?
    王四兵看懂她疑惑的眼神, 摇了摇头说道,“正好留她在家里插红薯藤……”
    哈……?
    王昭昭目瞪口呆,呵呵,懂了。
    那这么说,石海燕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吧?他们村的红薯藤都插完了,其他村应该也差不多。
    这事闹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放学回家,在院子里就看到了石……石海燕她妈和娘家大嫂。
    她们不是送石海燕回来的,是来讲道理的。
    中心思想是:王三兵把婆娘送回娘家这么些天了,必须带上重礼上门去把人给接回来。
    “保家,你外婆家的人还蛮聪明的。”王昭昭没忍住,说了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所以有时候石海燕想得天真、想得美,是遗传的呗?
    在这个年代的农村,女儿被送回去代表的是什么?他们难道不清楚吗?
    竟然先留她在家干几天活,再跑到女婿家来指手划脚,为了他们老石家的面子,必须带重礼上门请罪,把人接回来?
    “昭姐姐,我们以后真的要没妈了。”王保家鼻子一酸,快要哭出来了。
    “……”
    这个,王昭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她自私自利的角度出发,她举双手双脚赞成王三兵和石海燕离婚。
    但对王保家他们来说,有妈肯定比没妈强。
    “王三兵,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说话?”石家老太太喷了半天口水,终于发现王三兵一直闷声不吭,从头到底都没有抬几下眼。
    然后再看王大海和谢爱莲老两口,竟然一直神色淡淡,好像根本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老婶子,那天我就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你们不是也很同意吗?那我滚,不要再上石家门,我滚了,也再也不会上你们石家门了。”
    王三兵侧身避开始老太太的扒拉,终于开口了,他神色很冷淡,语调更淡。
    “什么?”石老太太怀疑自己的耳朵。
    心里没有来的慌了一下。
    石家大嫂冲上去,指着王三兵的鼻子,“王老三,你他娘的是不是男人?夫妻之间吵个架,你竟然就把人给送回娘家去?这么些年我妹子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任劳任怨、当牛做马……”
    “你错了,我们没有吵架。”王三兵打断她。
    什么?
    石大儿媳突然一下不会了。
    不是夫妻吵架……
    “确实是生了两个儿子,虽然不是任劳任怨也没有当牛做马,活也确实干了。”王三兵还在继续。
    石大儿媳整个人都懵了,不是啊,不是要掰扯撕架吗?你这样平静,而且又说这种话,还怎么掰扯撕架啊?
    “你自己也承认了,那你凭什么……?”退货?退人?
    “那我就来说说凭什么?我就说这一次……”
    王三兵真的冷静的吓人。
    王昭昭拉着王保家和王卫国从边上绕去堂屋,不管怎么样,家庭作业得做,他们村依旧没有通电,晚上再写不仅费油或柴火,对眼睛也不好。
    “保家,卫国,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得好好学习……保家,你要实在读不进去书,那也尽量读完小学,以后想办法去学门手艺,这几年你自己好好想想,看喜欢做什么。”
    王昭昭这是第一次这么真诚的和王保家聊人生。
    读书是好,但不是唯一的出路,既然学不进,也不必强求。
    呃。
    尽量多读书这不算强求,是希望。
    虽然说条条大路通罗马,那多识一些字,在通往罗马的路上,能看懂一点路标,那是不是对选路也有帮助?是不是也会多一点选择的机会?
    “昭姐姐……”王保家似懂非懂,又很感动。
    “赶紧写作业。”
    “……”
    哦,现在家庭作业还是要写的,尽量读完小学,不等于只读完一年级。
    王昭昭不再说什么,倒是想到了,做跳一级的学习计划,不只为王兴文,还有王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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