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老爷子格外和善,笑呵呵的,来者不拒,而收费也至多不过一尾鲜鱼或者一串鱼干,或者是一顿鱼汤晚饭。
    “小则天,爹跟大叔他们都回来了,农老爷子也回来了,咱们去迎接喽!”
    “迎接喽...”小女孩高兴道。
    少年哈哈一个咆哨,众人齐齐蹿下,朝着码头靠拢,身手矫健。
    结果刚到了码头,叫了一声爹,码头上就那个汉子就愣了,放下渔网气呼呼的来到黑衣少年身前,大骂道。
    “小崽子!小则天才这么点,都说了多少次,别带着她出来乱蹦,你们几个磕着碰着没事,要是小则天擦破了点皮,看我怎么收拾你!”
    黑衣少年无语。
    “不,不,是则天要找着哥哥一起来的!”小女孩急忙摆手。
    汉子无奈,扭头看向渔船上,“农老爷子,你也不看着点自家孙女,天天出来乱跑,这才多点大?这要是磕着绊着的话多危险,以后还是让我家小子帮忙看着吧...”
    “你想的美!还帮忙看着,那点鬼心眼子谁看不出来?劝你死了这条心,还是让我家小子帮忙照料着才是好事!”
    “你俩别争了,我家小子可比你俩的高大,捕鱼技术更是一绝,还是书塾里念最好的读书人,怎么不比你俩强!”
    一群汉子相互笑骂着,揭老底。
    小女孩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不明所以,但也被这副场景感染了,咧开小嘴笑着,继而忽然两眼一亮,从黑衣少年头上蹦了下来,屁颠屁颠的朝前面跑去,“爷爷!”
    小渔船里走出一个老人,他一头白发,背着一个药篓,除了看起来精神不错之外,没有任何出奇之处,他笑呵呵的抱起小女孩。
    黑衣少年一阵失落。
    “行了,少打我家孙女主意啊,谁敢打,老朽明天就去他家下泻药!”老人挥了挥手,双手长满了茧子。
    小女孩抓着老人的衣服,嘿咻嘿咻的怕了上去,来到老人肩头,一个猛子扎进了背后的药篓里,舒服的眯起眼打起了呼噜,大口呼吸着,小脸满是幸福。
    黑衣少年的父亲,那个精烁的汉子哈哈大笑,按着自家小子的脑袋,“还需努力。”
    黑衣少年用力点头。
    老人和蔼一笑,笑容很是温暖,他掂了掂药篓,看了看在背后熟睡的小女孩,笑道:“既然如此,老朽先回去了。”
    汉子们纷纷点头,“放心,农老爷子,这次出海收货颇丰,绝对不会少了半分,等着过几天就更冷了,等别忘了来多拿点柴禾回去!”
    听到这话,黑衣少年急忙道:“放心,农老爷子,我会送去的!”
    “不!我去!我家的柴禾才是最好的!”
    旁边一个少年急忙说道。
    “我家的才是!”又一个小鬼头大叫。
    老人笑呵呵的点头,看着在药篓里熟睡的小女孩,眼中露出柔和,继而抬头,“那便多谢了。”
    众多汉子急忙摇头。
    回到小小的茅屋,老人将药篓放下,小心的把小女孩放在床上,右手亮起一团光芒,不过巴掌大小,却仿佛是有星斗转移,天地旋转。
    老人缓缓将这光团融入小女孩眉心。小女孩睡的更香甜了,稚嫩的小脸红润,嘴角露出微笑,显然有所美梦。
    老人一笑,缓缓给小女孩盖上被子,走出门外。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大人皇之一的炎帝,神农。
    神农抬起头,在其双眸之间,有雷光闪烁,熔岩升腾,仿佛还有无数文字在流淌,一片又一片大道碎片挪移。
    昏黄的光落下,洒在神农身上,让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略有些寂寞。
    “这就是所谓的化凡么...”神农轻声喃喃。
    数月前,神农来到了东胜神州,来到了这个偏远角落的村落。
    他并非故意挑选的地方,而是这小渔村让神农记起了曾经人族初诞生的时候。
    最初那个号称炎帝的部落,也是起自两条浩荡的江河。
    一路山水跋涉,神农没有动用过任何法力,他行走在大地上,跟寻常人类一般,见过了太多的苦难与哀乐。
    他曾走过最混乱的丛林,见过一行悍匪屠杀车队,妇孺皆斩落,父亲护着孩提的身躯与其一起冰冷。
    也曾在战场见过两国交战,土地之上血流成河,老兵嘶吼,君主宝殿笙歌不停。
    曾望见背信弃义的人逍遥法外,步步高升,执掌一方。
    也曾行山遇暴雨,有求学的少年为他撑伞,望向国都的双眼璀璨如星辰。
    曾看见颗粒无收的老农面对干旱的农田张开嘴,喑哑无声,绝望的甚至连话都说不出。
    也曾看见江河两岸的渔船丰收,肥美鱼儿飘香四野。
    无论什么,神农都不曾阻止。
    短短几个月的化凡,给了神农太多的感悟。
    在以往,他虽然是人族,但根本从来不曾如此贴切的感悟过红尘,也不曾如此真正融入,只是单纯的认为自己遇见什么,就要改变什么,要一切都往好的地方发展。
    只有当他彻底不动用功法神通之时,才真真正正感悟到了什么叫一个‘人’。
    低下头,神农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看着屋子里熟睡的小则天,轻声呢喃。
    “这就是掌柜的所说的化凡么?抛弃一切,重入红尘,神农有些悟了...”
    茅屋里的小女孩,便是当年神农初次化凡时,用一枚丹药在长安遇见大妖时救下的女婴。
    当初他曾予名‘泽天’。
    当年她的父母带她走后,最终还是死了,死在了只有炼神反虚的妖族手中。
    整个村落数千口人,熬过了长安大乱,熬过了龙庭大乱,但在最后却在回到村庄的路上,死在了一只不知名的小妖手里。
    血流满地,尸骸遍地,女婴蜷缩在襁褓里,靠丹药最后点药效,唯一幸存下来的小女孩,哭的撕心裂肺。
    那一次,神农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人族的脆弱,他抱着女婴的手都在颤抖。
    没有强者的庇护,人族当真无能为力么?自己做的究竟是对的么?不去庇护人族,反而去找一些星火种子?
    若是自己在的话,根本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若是自己出手的话,什么妖族,什么妖王,什么天庭天兵,东海龙帝,都不过是一脚踏杀而已!
    那一天神农抱着襁褓里的婴儿,身上杀气之浓,杀意之盛,便是在上古时代,都不曾爆发过。
    但最后,神农还是紧紧报住了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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