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正用【上帝的独眼】注视镜子,它倒映了记者会大厦中层一间私人会议厅的全貌。
    这面镜子并非危险的【燃烧之镜】,只是一面普通的全身镜,放置于约有10平方米的小房间中央,在它的面前,桌椅一字排开,等待来宾入坐。
    房间没有开灯,微弱的日光丝丝缕缕地透过百叶窗,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赤道的日夜转换很有规律,还没到晚上六点,太阳高挂,另一侧的林喜乐不敢放松,生怕【燃烧之镜】接触到太阳光再次暴走。
    不过,她通过变幻金属的本质,减轻重量,方便轮船上的水手们把她从大西洋海底捞了起来。
    轮船和红罂粟商会的船舰遥遥对望,两边都不敢轻举妄动。
    僵持了两小时后,本来冷静又谨慎的商会成员忽然摇起白旗,声称他们愿意接受失败,从此任由世界树处置,只希望护林人饶命。
    林安有些奇怪,尽管巫毒祭司和商会长已死,燃烧之镜被俘,这不代表一个偌大的弗兰德世家就没有其余神秘者了。
    根据林喜乐的观察,船舰里至少载着五名以上的神秘者。
    反观世界树这边,虽然炼金生命和燃烧之镜均是高评级神秘者,但两者处于动弹不得的状态,只能借着余威震慑一下对面,实际几乎没有余力再战斗了。
    直到所有的普通人解除武装,受到控制,每位神秘者被【贤者之石】制造的黄金手铐拷住之际,林安不得不相信他胜利了。
    然而,到了某个时间点,红罂粟商会仿佛游戏时间结束的玩家,心灰意冷地投降了。
    带着浓重弹舌口音的英文响起,一名留着卷曲的大胡子,赤裸上身的肥硕大汉走了进来,他的皮肤上全是黑色和深蓝色的刺青,简直像一件花纹繁琐的毛衣。
    镜子的倒影中,一只戴着五枚戒指的手伸进漆黑的房间,摸索灯的开关,过了四五秒后,什么也找不着的他急躁地走了进来。
    最初僵持的时候,商会不停放出烟雾弹,实验世界树轮船的实力,在发现世界树的外强中干时,他们明显有些蠢蠢欲动。
    红罂粟商会没有多少反抗,轻而易举地投降了。
    比想象中容易……
    类似于圣安尼洛夫基金会的兑换仓库。
    此刻,他正一边联络金萨沙的梅耶,让她策划第二次世界树人才扩招,一边操控林喜乐小心翼翼地安置【燃烧之镜】。
    假如事后商会不联络林安商量赔偿条件,释放这些俘虏的话,他们就彻底任由他处置了。
    木质大门传出刺耳的响声,打断了林安的一心两用。
    但自打系统变得浑浑噩噩,反应迟缓,他决定谨慎地审核、挑选新加入自家组织的人。
    “嘎吱。”
    换做往常,林安会把他们调教一番,再尽数吸纳进缺少人手的世界树。
    除此之外,轮船上没有一位神秘者。
    可它现在没有理性可言,是个危险又疯狂的杀戮机器,林安对此无能为力,更不想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为同伴带来危险。
    这位神志不清、又掌握致命能力的神秘者将遭到【世界树】的控制,经过研究部门的观察和记录,它会成为世界树系统第一个可以用【梣叶】兑换使用次数的“神秘物品”。
    毛利人只是遵从戴维的吩咐协助世界树,真要出了什么危险,他估计跳进大海就跑了。
    有几分钟,两方甚至架起船炮,准备互相开火,正式宣战。
    “尊敬的护林人,听说您在这里。”
    如果镜子在观察期间奇迹般地恢复神智,成了一名冷静的神秘者,林安另有安排。
    几名黑衣人鱼贯而入,刷啦啦地挤满了这间本就不大的会议室。
    房间里空无一人,这群气势很足的人禁不住面面相觑,为首的大汉挠了挠双层汉堡般的下巴,疑惑自语。
    “难道前台那小妞在骗我?护林人?护林人?”
    回复消息的林安心念一动,众人只见空荡荡、黑漆漆的房间中央忽然出现了一行浮空的绿色数据代码。
    “很高兴见到您,pan吉尔古德(波兰语:先生)。”
    …………
    “嗡嗡嗡……”
    蜜蜂般的杂乱琴键声传来,弹奏着《野蜂飞舞》。      雅各布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大西洋恍若永不落日的赤红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晒干水分和湿润,带来舒适的暖意。
    “欢迎回来,阿方索三世。”
    阴影遮住太阳,声音在本该寂静无声的房间响起。
    “该死,你怎么在这,我明明——”雅各布刚想坐起身,愕然惊觉他的手脚被人砍断,只剩躯干,“天杀的,你做了什么!?”
    “四肢是很好的零部件——其他部分也是,可惜我只能从心脏和大脑二选一,除非你像刑天一样在肚皮长出五官。”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刑天是父亲讲给我的洪荒神话,很久以前,有一位战神被敌人砍掉了脑袋。”那人毫不顾忌地说了下去,“他以以双乳为眼,肚脐为口重获新生。很有创意吧?”
    “真是疯了1雅各布破口大骂,“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了我!否则就算付出被驱逐的代价,我也要把你的违规行径报告给【梅塔隆特】1
    “嗡嗡嗡!嗡嗡嗡1
    《野蜂飞舞》的弹奏声越来越响,雅各布头顶的阴影的斑纹渐渐浓重。
    他看见一架钢琴移动到了自己的头顶,沉重的黑色三角形被几根不太牢固的麻绳拴着,摇摇欲坠。
    没有钢琴师,它自动弹奏。
    “啊,圣赫勒拿岛!皇帝拿破仑一世被放逐的地方,离象牙海岸不远,能让我在你醒来前及时赶到。”
    脚步声远去,雅各布费力地转动脑袋,只见那人挪动八根节肢动物的腿,边走边打了个响指,一朵火花跳跃闪烁。
    “护林人的猜测有80%正确,你的复活次数取决于《皮卡特里克斯》有多少语言版本。【蛇腰】告诉我,人们不愿与你为敌,因为你擅长在背后放阴招,还有无限条命。”
    “事实不假。在自认充满洞察力的人眼底,一旦你死于非命,就会在2小时后重新在弗兰德王国出现。于是【蛇腰】得出结论:你需要2小时复活;你的复活点是弗兰德。”
    “可是,这太显而易见了,好像你特意让别人这么认为似的,难道不怕有人一把火烧了你在弗兰德王国经营的一切?”
    “我是【红罂粟商会】之主,我是【黑都】的成员,我是【七罪魔主】之一。”雅各布咬着牙说,言下之意是没人胆敢这么放肆。
    “你同样是‘预言家’,狡猾的商人,心思缜密的伪君子,和胆大莽撞不沾边,甚至你的傲慢和自信也是毒蝴蝶的粉末,光鲜亮丽,实际用手指就能搓得一干二净。”
    那人并拢手指,火花窜高,轻微的爆炸声响起,一处麻绳结被点燃。
    “所以我花了些时间,调查了一些隐藏在不经意间的线索——三十多年前,你从【石匠协会】手里买下了这块岛屿的支配权。”
    “除了二百多年前因拿破仑皇帝的到来稍微热闹了些,这块只有五千多常驻人口的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呵呵!史上最荒无人迹、孤立无援的岛屿,一块绝佳的秘密基地。”
    “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皮卡特里克斯》的阿拉伯语原典,它相当于你的本源。没有它,任何翻译文献将不复存在。”
    雅各布紧紧咬住嘴唇,直到出血,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话语。
    “你背叛了黑都!怪不得和护林人战斗时,怎么催促你都没有赶到,给予他致命一击——你用我偷走一部分【忒伊亚拍卖会】商品威胁我为你做事只是个幌子1
    “以下是我对护林人的补充。你每次死亡都将借由《皮卡特里克斯》的阿拉伯语原典恢复意识,随后在偏僻的圣赫勒拿岛修整片刻,再挑选一侧翻译版本复活。”
    两人驴头不对马嘴地聊着天,谁也不打算肯定谁的发言。
    “呜呜呜、嗡嗡嗡——”
    唯有上方电子琴还在弹奏《野蜂飞舞》,和人类轻易疲累的手指不同,它无需休息,无需停顿,节拍越来越快,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叛徒!你变相杀死了齐塞克迪·库玛西,你袖手旁观,导致护林人杀了我——啊,你还误导我以为护林人和【梵天】有关1
    雅各布缩小的瞳孔中,一条细细的火舌顺着麻绳一路往上,迅速攀升到了吊着钢琴的支点。
    “莫非你想保护【护林人】!可是为什么?1
    吼声未落,上方的绳索断裂,没有支撑的钢琴直坠而下,径直砸向无法动弹的雅各布,所有琴键尽数摁下。
    “当——”
    盲音回荡,犹如心脏最后的跳动。
    始作俑者背起双手,漫天飞舞的火花和蜜蜂在黝黑的瞳孔跳动不息,仿佛除夕夜的烟花般噼里啪啦作响。
    “少自作聪明了,红罂粟商会长雅各布·凡·霍夫韦根。”他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完成了一个猎人的本职——了解他的猎物。”(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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