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丰大步跨至张翠山跟前蹲下,纵然是一代宗师,面对弟子的死亡也湿润了眼眶,留有岁月痕迹的双手颤抖着扶起地上的人。
    “翠山,何苦于此。”
    殷素素站在不远处,身上还溅有张翠山的血液,两眼无神,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张翠山倒下去的模样。
    “不……”殷素素嘴唇哆嗦,她没能及时阻拦,只感觉满目的鲜血,“五哥……”
    张翠山就这样丢下了她,他为了他的忠义一剑了断,那她呢?这一刻,殷素素突然有些怨恨谢逊,憎恨站在这里的所有人。
    “爹!”张无忌被玄冥二老挟持在门口目睹了张翠山的自刎,不禁呐喊出声。
    张三丰人影一闪,一掌拍向玄冥二老,玄冥二老自知不敌,将张无忌推向张三丰,脚下借力转身撤了。
    张无忌扑到张翠山面前,已是泪流满面,不过几日,他们父子竟然阴阳两隔,又见殷素素站在旁边整个人如同丢了魂魄。
    “娘……为什么爹会死……”
    殷素素听见张无忌呼喊,渐渐回过神来,僵硬着抹去张无忌的泪水,嗓音沙哑的叫了声“无忌”。
    “娘,你怎么了?娘……”张无忌心里有些害怕。
    无声凝噎流淌着悲痛,看着这对抱头流泪的母子,在场的江湖人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殷素素眼眸扫过各门各派,眼里平静如水,但被扫视的人都感到心惊胆颤,有些甚至不敢直视殷素素的眼睛,不经意间移开了视线。
    “无忌,记住这些人,记住他们的脸,是他们逼死了你的父亲。”殷素素一字一句,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仇恨。
    “你们不就是想要谢逊的下落吗,只要你们发誓从此不为难我儿张无忌,我就告诉你们。”
    “阿弥陀佛,只要你说出谢逊下落,各大门派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空闻当着众人的面对天发誓,其余门派掌门一一效仿。
    殷素素似是松了一口气,面色好了些,面对空闻还能给予一个笑脸:“空闻大师乃高僧,我自是信的过的,也只将谢逊的下落告知空闻大师一人,还请大师借一步说话。”
    殷素素和空闻离众人不远不近的距离,附耳道:“谢逊的位置就在……”
    “你说什么?”空闻皱眉,“再说清楚点。”
    “我已经将谢逊的下落告知空闻大师,也请大师遵守诺言。”
    “她说了什么?”
    “谢逊在哪里?”
    众人七嘴八舌围在空闻四周,追问谢逊下落,他们方才可是听见殷素素说了。
    “我不知道,她没有说清楚!”空闻各种解释,但是,人家压根不信。
    有几个掌门眯着眼看空闻,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们啊,是不是想独吞屠龙刀?
    空闻内心狠狠啐了口,呸!就算我想独吞,我也得知道下落好不好!
    众掌门,我不听我不听,你一定知道,不说就是想独吞,空闻表示心很累。
    殷素素嘴角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的角度,手掌抚摸过张无忌的脸庞,眼里有些不舍,低声温柔地嘱咐:“无忌,娘并没有告诉他们你义父的下落,往后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可轻信他人,尤其是女人,你看娘,多会骗人……”泪水模糊了视线,哽咽道,“越是漂亮的人越会骗人,娘对不住你,娘希望你能平安长大,好好听师公的话,好好照顾自己……”
    “孩儿记住了。”张无忌不知道殷素素为何会说这般话,还是听话的点点头。
    殷素素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璀璨的笑容,美的不可方物,最后深深看了张无忌一眼,而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等武当这边的人发觉不对劲的时候,殷素素腹部的匕首只留下一把刀柄,岳齐只能遗憾的摇摇头,伤口太深,殷素素压根没有留下救治的机会。
    “娘!”张无忌不敢置信,为什么?他爹死了,他娘也死在他眼前,为什么他们只留下他一个人,就这样抛弃他走了?
    “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娘!”张无忌质问空闻。
    “这……我没有,她是自尽的。”
    一天之内失去父母,张无忌哀痛不已,体内寒毒发作,脸上青紫交接整个人都包裹这一层寒气,抵不过晕了过去。
    “无忌,无忌!”
    救人要紧,张翠山夫妇已经逝去,不能再让张无忌步入后尘,张三丰抱起张无忌顾不上他人叫上岳齐匆匆忙忙往厢房去救治。
    张翠山殷素素的自我了断,实际上事件发生不过片刻,一切都出乎众人意料,成昆脸上着实不好看,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搅乱了江湖可依旧未有谢逊的下落。
    “阿弥陀佛,张翠山夫妇已然自尽,前尘往事老衲一概不再追究,老衲我告辞了。”空闻抹了把脑门的冷汗,这把张三丰的爱徒和白眉鹰王的爱女给逼死了,且都与少林有关,还是走为上策。
    其他门派见领头的少林都跑路了,他们心下惶恐,都纷纷告辞。
    “慢走不送。”宋远桥正眼都未给他们一个,带着武当众人甩袖离去。
    周芷若坐在厢房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右手臂,宋青书敲门进来,就见她皱着眉心不在焉的样子。
    “还在想方才的事情?”宋青书放下托盘,挑出里面的酒瓶,“手给我。”
    “干嘛?!”周芷若美眸一瞪。
    她外表年纪本就小,做这瞪眼的动作对宋青书而言没有多少威慑力,倒是颇为可爱。
    轻笑一声,正了正表情,戏谑道:“你在多想什么?岳师叔现在正在给张无忌治疗,顾不上你,让我拿药酒替你舒缓经脉。”
    周芷若斜眤了他一眼:“男女授受不亲。”
    宋青书俊眉一挑,当初在石室中和客栈里,怎不见你说男女授受不亲。
    “武当没有女弟子,也没有婢女,只有厨房的王婶,但她事情繁忙,怕是没办法。”看她倔强的模样,索性直接抓过手,“听话,别闹。”
    她哪里闹了?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周芷若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倒也没将手缩回去。
    宋青书卷起周芷若的袖子,手臂上的肤色和她的脸相比,白嫩的很,也不知她脸上抹了些什么。
    看着娇嫩的皮肤上瘀血造成的青紫斑斑,宋青书感觉很是刺眼,一脸严肃地倒出药酒帮着揉晕开来。
    “手臂上先活筋散瘀,等岳师叔有空再让他给你把把脉,何太冲内力比你高不少,以后……万不可再硬碰硬。”
    听着宋青书跟小老头似的一板一眼说话,周芷若觉得挺有意思。
    “张无忌怎么样了?”
    宋青书手上动作一顿,随后又继续,垂下的眸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你好像很关心他,具体情况我也不知,总归师公他们不会让他受委屈。”
    “也不是关心……”周芷若神色有些别扭,“只是没想到他的父母竟是这样没的,也是个可怜人。”
    前世她初遇张无忌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她倒是不担心张无忌会有什么性命之忧,以后他可是有大机遇的人。
    她看看宋青书为她揉捏的模样,神情专注,武当大概是觉得对张无忌有所亏欠,对待他还真像宋青书说的那样不会让他受委屈,那宋青书呢?
    若是站在宋青书的角度,她大抵也会有所埋怨的吧,若非他这辈子天赋异禀,习武刻苦,有张无忌后,武当是否还会待他如初?
    两个人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宋青书不过虚长几岁,一个叛逆和敏感的年纪,对张无忌温和引导,围着他转,对自己却是百般严格要求,连自己的爹也少有过问,在这样的环境下,造成的偏执好像也是可以理解了。
    宋青书见周芷若坐在那表情严肃若有所思,还以为她是在担心张无忌那边的情况,面上不显,心下苦涩。
    看瘀血有些化开,就不再揉捏,放下周芷若的袖子,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端着盘离开了。
    周芷若注视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身影,眉头紧蹙,动了动右手,房间里还充斥着一股药酒味。
    宋青书走的太突然,她没来得及问他伤势如何,那会儿她看到他嘴边的血迹,没多想就冲上去挡了那一掌,到现在胸口还有些发闷。
    不知道宋青书现在突然生什么气,周芷若莫名觉得有些委屈。
    宋青书一言不发气势全开直奔后山,路上碰到的武当弟子不由得都战战兢兢,今天的宋师兄比以往更可怕。
    后山有一处悬挂着瀑布,从上而下汇聚成一大个水潭,接连着往山下的溪流,在那水潭之中露出一块光滑的巨石,离此地不远处还有块习武场地。
    宋青书背对着瀑布盘膝坐在石头上,脸上有些落寞,这阵子,他似乎太过得意忘形,刚才差点收不住自己的戾气,闪过直接把张无忌杀了的念头。
    水潭清澈见底,能倒映出宋青书的影子,望着水底漂浮的水藻,宋青书叹了口气,他不想再从周芷若眼里,看到她对他的厌恶,更不想看到周芷若为了别人悲痛欲绝的模样。
    “周姑娘。”岳齐见周芷若窗户半敞开着,站在门口往里头探了探,“青书不在这儿?”
    周芷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有些无语道:“他下午倒是来过,现在这个时辰怎么可能会在我这儿。”
    岳齐抬头,已是明月当空,忍不住挠了挠腮,尴尬的对周芷若笑笑。
    周芷若没往心里去,反问他:“宋青书不在自己房里?”他下午的样子让她有些在意。
    岳齐摇摇头:“没有,我本想去给他把把脉,却找不到人。”
    这么晚了,他会去哪里,周芷若趴在窗台上一手拖着下巴,总不会下山去了吧?
    莫声谷拎着一只水桶,边打着哈欠往前走,突然看见不远处岳齐站在窗下和谁正聊天,心里好奇脚步顺势拐了个弯儿。
    “岳师兄,你在这里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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