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是心电图刺耳的长鸣声。
    “啊!”
    约伦突然从白色的床铺上坐起,满额头的冷汗。
    鼻尖翕动,是熟悉的来苏水的味道。
    “我在……呼呼……哪?”
    感觉自己肺部的空气极其有限,每一次张口,都在把自己向窒息的方向逼迫。
    “呃……”
    氧气已经彻底耗尽,自己的肺部完全无法活动。
    约伦眼前的一切世物在逐渐变得颗粒化,一点一点,褪去颜色。
    失去了力气,约伦缓缓向后倒去。
    好像,自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没有氧气支持的大脑在缓缓失去意识,四肢的末端最先开始麻木。
    仿佛整个身体在被封入水泥柱中,一点一点变得僵硬。
    不,还不能失去意识,她一定会来!
    “嘀……”
    呵……连心电图都不相信自己。
    约伦在仅存的意识中嘲笑着自己。
    “唦……”
    少年用尽仅存的力气,消耗着最后的氧气,将头向一旁扭去。
    是病房中一侧的落地窗,窗外车水马龙,繁华喧闹。
    真的相信人的意志可以转移吗?
    这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熟悉,熟悉到让约伦想要逃避。
    似乎还记得,自己曾今握着的那双手,逐渐感受着温度,一点一点的消逝。
    自己现在是那个被握住手的人了。
    那……
    约伦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无比强烈的愿望。
    那就是…!
    当目光艰难地移动到自己身体的一侧……
    已经没有触感了,但自己还是发自背脊往外,感到无比温暖啊。
    是她啊,静静地坐在白色床榻旁,柔软的身体伏在自己的被榻上,白皙的面庞枕在她修长的手臂上,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合着。
    波浪般的紫发披散在了白色的被褥上。
    自己的手也埋在了那淡紫色的波浪下。
    是啊,能这样离开这个世界,窗外的一切繁华似锦,窗内的人儿平平淡淡。
    还需要渴求什么呢?
    ……
    是朝阳的温暖唤醒了少年。
    “嘶……”
    约伦起身,可胸口便径直传来剧痛,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
    是梦吗……
    约伦低头发现自己脖颈一下便满是绷带,右手也是被石膏固定。
    鼻尖翕动,是淡淡的苦味,但细嗅却是会逐渐回香。
    周遭的一切是一片漆黑。现在的自己,没有圣鹰的通感还依旧是没有视觉。
    所以刚刚苏醒所嗅到的味道便给约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要用一种色彩来形容这种味道,约伦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紫色。
    “紫……紫色吗…”
    约伦喃喃自语。
    “你醒了!”
    一个粗犷的声音传入约伦耳畔。
    伴随这个声音的还有开门的声音。
    对方似乎是用后背推开的门,没有锁芯跳动的声音。
    “刹!”
    但迎接对方的,是干脆的出鞘声。
    “无名氏?是你吗?”
    与其相伴的时间内,约伦对这声音十分熟悉。
    “小子,我是为你好,可是你这个不露脸的朋友挡着我换药了。”
    仔细听来,对方似乎是上了一定年级的女性。
    “我的伤,是您照料的吗?”约伦用左手捂在自己的胸口上,上面绷带缠绕的松紧程度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伤口出露,亦不会让约伦感受到束缚的瘙痒;绷带下还带着温热的感觉。
    “咔。”
    刀归鞘。
    “咦!”是阿妈惊讶的呼喊。
    “真是的,每次我进来都这样,不过你朋友好像只要确认了我的目的便会突然消失不见……”
    “是的吧…”
    约伦用左手挠头,脸上以有些尴尬的微笑相迎。
    除了视觉,其他所有的感官对这个逐渐走进自己的阿妈的感觉就是。
    无比亲切,毫无恶意。
    连自己的守护神都认定对方来意单纯,那自己还需要怀疑什么呢。
    “请问……”
    约伦在对方有力而温暖的大手指导下,一边退着旧绷带,一边想提问。
    “好了好了,告诉你也无妨,但你最好不要乱动,这是为你好。”
    对方没有给自己多说话的机会,对方十分清楚自己需要静养。
    “这里是阿黛尔家族的庄园,你现在躺在大小姐的床榻上。”
    阿妈开门见山,直来直去的性子和她换绷带时的干脆利落相互呼应。
    “啊……”
    “啪!”
    约伦刚想感叹,就吃了阿妈一记脑瓜蹦。
    “我让你别说话,听着就行!”
    阿妈一边退下最后被鲜血浸染的绷带,一边将消毒棉敷在了约伦的伤口上。
    “嘶……!”
    这棉上的酒精浓度极高,甚至可以听到其溅起的声音。
    这是因为阿妈同时将一块钢板烧的通红,往伤口摁了上去。
    “嗯……”
    约伦咬肌暴起,低低地回应。
    他左手径直抓在床头,愣是没有出声。
    约伦摇动了床架,“呤呤……叮叮…”
    是风铃的声音,清脆而安详。
    ……
    “呼……”
    阿妈长吁一口气,她擦了擦汗。
    今天要拆钉子,所以忙的时间长一些。
    她曾是战地的护士长,经历过数不清的大伤断肢。
    今天处理的伤号,除了胸口伤口深度惊人之外,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辐射剂量。
    换作一般人,来这里的第一晚都撑不过。
    被辐射扰乱的内分泌系统和损伤的内脏,加上那个恐怖的男人留下极深而又“恰到好处”的伤口。
    阿妈也不禁倒咽一口。
    “请……请问,那风铃的材质也是竹子吗?”
    此刻,唇间一片苍白的少年缓缓开口,却问了一个超出阿妈预料之外的问题。
    可曾今身为成熟女性的阿妈停顿了一下,才扬起对方无法发现的嘴角。
    “是啊,这是大小姐最喜欢的风铃了。”
    阿妈的声音波澜不惊,却在喜欢这个字眼上声音上扬。
    “是吗。”
    约伦淡淡的回应,之后便不再作声了。
    阿妈端起满是血水的木盆,最后看了一眼静静躺着的少年,然后缓缓来到窗前。
    她放下盆。
    “飒!”
    一瞬间,约伦半边的身体暖了起来。
    “大小姐也最喜欢这朝南的窗户了!好好休息吧,臭小偷!”
    阿妈拉开了窗帘之后,便立马端起木盆,从房门那离开了。
    留下了,半房金黄。
    臭小偷?
    呵,是我偷走了是吗?
    约伦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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